第九十章世上最执着的感情是仇恨
钟离远有些失落,虽然今日的场子是他花钱包的,有资格邀请客人的却是曹襄,张连这个允许他代替曹襄包场子的人还从他手里拿走了一百个金锭。
如此,他才有资格站在回春楼门前如同一个龟公一般招呼客人。
很明显,不论是云琅,还是曹襄对男人都没有什么兴趣,这让他特意精心修饰过的容貌显得非常失落。
不过,一旦有纨绔子弟进来,他就会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去迎接,期待下一个人的口味会特殊一点。
说起来也是一个富家公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恶心方式靠近勋贵们。
曹襄不是色鬼,他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猴急模样大多数带有表演性质。
这里的勋贵子弟们的模样也大多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大家都要把自己装扮成最无害的一种人——色鬼。
只有大家都是色鬼了,才能愉快的一起玩耍,要不然诉求太多会破坏团结的。
云琅的角色当然是一个惧内的人,大家都这么看云琅,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反而认为云琅是纨绔群中把自己糟践的最狠的一个。
霍去病打了胜仗,这些人聚在一起瓜分胜利果实,就像狮子捕获了猎物,吃饱了离开,一群鬣狗在争夺剩下的残羹剩饭。
家主亲自参与争夺这非常的丢脸,这些纨绔们出面就非常的合适了。
卫伉确定苏稚不可能来回春楼之后,也匆匆的赶来了,他如今的爵位是宜春侯,长平给他另外准备了一座新府邸,预备让他自己过。
新府邸就在上林苑,卫伉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怨言,显得非常愉快,他的两个弟弟好像比他更高兴。
马上就要有自己说了算的府邸了,卫伉最近在积极地筹建自己的家业,买地,买奴仆,招收谒者,管家,管事,非常的忙碌,也在积极地向纨绔群里渗透。
他来了,就很自然的坐在曹襄,云琅的身边,片刻功夫能起身给两位兄长倒八十回酒,懂事的令人想抽他。
“渭水自流渠上有两座磨坊,归你了。”曹襄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卫伉大喜,连连谢过自己的兄长,然后满怀期待的瞅着云琅。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跟你兄长一个待遇,鸡鸭苗,猪崽子,羊羔子,牛犊子,蚕种,都给你备好,你老婆要是知道经营,将来会有很多家底的。”
卫伉拱拱手道:“两位哥哥的情义弟弟领了,听说郭解……”
卫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两只手大抽的左右摇晃一下。
曹襄跟云琅抽完卫伉,两人似乎都舒心了,云琅朝曹襄努努嘴巴,曹襄就对卫伉道:“不许你认识郭解,也不许你跟郭解有任何关系。
亚父一世英名得来不易,没必要毁在几个钱上。”
卫伉连连叫屈道:“我没想贩奴,我只想弄一些人手给我劳作,母亲给了我在上林苑置办了五千亩地,却不肯给我人手,我总不能自己去耕作吧?”
曹襄道:“我们家只能用汉人仆役,这一点没的商量。”
“汉人仆役要给钱粮……”
于是,卫伉的脑袋再一次遭殃……直到他发誓家里一个胡人都不会有,云琅,曹襄才算是放过了他。
“为什么我们家一定不能用胡奴?”卫伉还是想不通。
云琅看了卫伉一眼道:“因为我们是真正高贵的人。”
听云琅这样解释,卫伉傲然点点头,心中想用胡人的想法终于全部熄灭了。
那个刚刚被曹襄蹂躏过的贵妇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在郭解的带领下特意从云琅的面前走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丫鬟,短短时间里,那个聪慧的农家女子就跟这个昔日的贵妇达成了相互扶持着活下去的统一意见。
曹襄见那个小女子冲着云琅施礼,有些惋惜的对云琅道:“你怎么总是干这种没意思的事情啊?”
云琅喝了口酒道:“那是因为我们刚刚同意了一桩伤天害理的买卖,这时候就该做点好事,好麻痹一下老天,你听,刚才还隐隐有雷声传来,这一会就云开日出了,不用担心被雷劈了。”
才喝了一个时辰的酒,郭解就跟张连,周鸿拿来了一张纸放在云琅,曹襄面前。
云琅大概看了一眼,要来毛笔,把云氏,霍氏,曹氏,李氏,卫氏的奴隶份额给划掉了。
张连犹豫一下道:“你们真的不要?”
云琅笑道:“你们都去要便宜的胡奴了,如果家里有多余的汉人奴仆,记得留给我们。”
周鸿笑道:“被我们驱逐出去的奴仆,恐怕都是奸懒馋滑之辈。”
曹襄笑道:“那样的人我们也要。”
张连还在犹豫,周鸿却一巴掌拍在案子上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云琅,曹襄笑眯眯的点头答应,周鸿大吼一声道:“孩儿们,给耶耶跳起来,给耶耶把乐曲奏起来,今日我等为骠骑大将军庆功不醉不归。”
眼看着周鸿把满满一碗酒泼向半空,云琅无奈的瞅着酒水落在自己的衣袖上,泼掉碗里的酒水,重新倒了一碗酒,随着众人的大喊大叫灌进了肚子。
天知道有几个人是在真正的为霍去病的大胜感到兴奋,跟他们相比,云琅更想随着宋乔,苏稚她们在阳陵邑的街市上那些百姓一起共舞。
无论如何,他们才是真正为骠骑大将军的战绩感到高兴地那群人。
西北无战事,就表示他们的子侄不用再去遥远的西北与匈奴作战,西北无战事,就表示皇帝不会再征用更多的钱粮喂养西北边陲戍边的大军。
他们要求的少,所以就显得格外快乐,这群勋贵们要求的多,因此就显得格外虚伪,痛苦一些。
钟离远洗掉了脸上的胭脂,擦干净了双手之后,倒也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
只是洗了一个脸,他就从一个猥琐的龙阳,变成了阳光的少年人。
“我想求官!”
这一次钟离远恭恭敬敬的冲着云琅,曹襄施礼,卫伉饶有趣味的瞅着这个人,而郭解低头吃着桌子上的杏子,连抬头看一下兴致都没有。
“以你的家财,在蜀中弄一个孝廉或者名士,应该不是很难,何苦来长安糟践自己呢?”
对于求官这件事,云琅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是很多大汉读书人的生平志向。
“钟离氏得罪了黄氏,诺大的蜀中已经没有了钟离氏的立足之地,因此,我特意来到长安碰碰运气。”
云琅看着曹襄笑道:“黄氏对我不友好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连蜀中人都知道了?”
曹襄吐出一个杏核道:“长安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你跟蜀中黄氏已经成了生死仇敌。”
钟离远拱手道:“钟离远知晓云侯被困于染坊,钟离氏家里虽然不是以丝绸为业,以前也曾有过一个不大的染坊,如果云侯需要,十六个匠奴,钟离氏愿意双手奉上,我妻子稍有颜色,还有少许家财,若云侯能让钟离远入仕,没有什么是我不愿意献上的。”
曹襄摇头叹息道:“黄氏一定把你家害得很惨!”
钟离远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凄声道:“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吾兄长死于是,钟离远也将死于是!”
卫伉倒吸一口凉气道:“蜀中黄氏,一族三太守,你即便入仕,也只能从胥吏干起,想要依靠官场倾轧来击溃黄氏,这个可能太小了。”
钟离远大笑道:“不是还有可能吗?我如果浑浑噩噩的活着,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云琅忽然笑了,对钟离远道:“我对你没兴趣,对你妻子也没有兴趣,对你的家财更是没兴趣,不过,我倒是对黄氏很有兴趣,你想要一个胥吏的位置,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告诉我,你想去那里当胥吏呢?”
钟离远闻言大喜,直挺挺的跪在云琅面前道:“闻听云侯与张汤交好,能否让钟离远进入廷尉府呢?”
云琅笑了,拍着桌子对曹襄道:“你听听,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廷尉府就算了,有王温舒在,你混不出来,如果你真的够狠,我将你推荐进另外一个地方如何?”
钟离远稍微有一点失望,不过,他很快就变得非常坚定,重重的叩头道:“随火里,水里,钟离远任凭驱使!”
云琅点点头道:“那好,三天后你来云氏一遭,我引荐一个人给你,能否成功我不做保证,但是,这应该是你报仇的最快捷径。”
钟离远眼中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光芒,垂手肃立在云琅身边,就像一个最忠诚的卫士。
云琅对卫伉道:“告诉张连,这里的帐他付,不论钟离远给了他一百个金锭,还是两百个金锭,他都必须还给钟离远。”
卫伉很是兴奋,他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一件貌似很大的阴谋里面,这让他有一种长大成人的感觉。
起身就去找张连去了。
云琅又看了钟离远一眼道:“我只会帮你这一次,以后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的死活你自己把握!”
钟离远笑道:“我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天已经很久了,如果能报仇雪恨,我随时都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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