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趟老家,林河很不爽。
曾几何时,印象中还尿裤子的几个堂弟也在自己面前抖了起来。
混得好又咋样,没有父辈的打拼,你们能有今天?
况且只不过买了辆二十来万的车,还以为开上奔驰宝马了?
生了会儿闷气,林河又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
三十几的人了,还一事无成,也怪不得人家在自己面前抖。
都说岁月就像一把刀,磨平了人的斗志和激情。
林河觉得,最多到四十岁,要是还干不出点成就来,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这该死的社会,想出人投地实在太难了,想想自己的前三十四年,搞过养殖包过工程,甚至干过走私被抓,差点蹲大狱,经历的磨难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可依旧没混出个人样来。
如果非要怪,也只能怪老天无眼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
回到省城,林河收拾心情,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周末约了个女网友去吃饭,没吃出啥结果,回公司的路上在地摊上看到一个核桃大小的玻璃球,看着挺稀罕的,问了问价,要十块钱,就随手买了。
说是玻璃球,其实不然,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东西有点软,很有弹性,像是小时候玩的蹦蹦球一样,扔到地上能弹起老高,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只眼睛。
小球是透明的,颜色呈暗黄,里面有一只眼睛,有点像动物的眼球,十分逼真,看着有点瘆人。这玩意要是半晚上猛然间看到,非把人吓的尖叫不可。
回到宿舍,林河躺在床上把玩了一阵小球,怎么都觉得这小球很特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里面的那只眼珠子像活的,一直在盯着他看。
林河盯着小球,里面的那只眼睛也在盯着他。
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小球不见了,更要命的是,这里不是宿舍啊!
不对,哪来的这么多人?
林河茫然四顾,感觉有点像是上学那会的教室。
还有,坐旁边的女生怎么这么熟悉?
揉了揉眼睛,总算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可是,那几个家伙不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吗?
至于讲台上正在讲课的,可不正是二叔林国民吗?
难道在做梦。
使劲甩了甩脑袋,不是在做梦。
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疼的林河脱口叫出声来。
一片哄笑声。
所有人都扭头望了过来,讲台上正在讲课的林国民也停下了。
“林河!”
林国民脸带微笑的看着林河,问:“你咋了,刚才我就见你在打瞌睡,昨晚干啥了是不是没睡觉,没睡觉就回宿舍睡去,在课堂上叫唤啥呢,难不成你梦到七仙女了?”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有人笑的岔了气,也有人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林河却顾不上尴尬,因为他忽然发现,脑子里竟然多了一堆东西,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数据流,让他错以为自己的脑袋变成了宇宙,装满了星辰。
林国民笑容一滞,顺手将手里的粉笔头砸了过来:骂道:“滚到门外站着去,再一个星期就会考了,不抓紧时间冲刺,还课上睡觉,你爹你妈花钱把你送到学校,就是让你到学校里来睡觉的?真以为七仙女能看上个放牛娃?不长劲的东西。”
教室里立马安静了下来,再没人敢笑了。
都知道林主任脾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前一秒还笑眯眯的风和日丽,下一秒立马就是倾盆大雨,虽然很少打学生,但那张嘴能把人损到恨不得上吊。
林河愣了足足十秒,才赶紧起身走出了教室。
时至盛夏,万里晴空无云,太阳照在身上像是火在烧,没几分钟就出汗了。
擦了把汗,林河没心思想别的,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回到了二十年前。
虽然好多事情记不得了,但至少上学时间是忘不掉的。
现在是1999年,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情?
好像欧元在欧盟11国正式启动了。
北约在美国密苏里州举行仪式,正式接纳波兰、捷克和匈牙利三国为新成员。
美军袭击南斯拉夫大使馆好像也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还有,腾讯QQ好像也是这一年上线的。
不知道阿里巴巴成立了没有?
胡思乱想了一阵,林河又开始研究脑袋里的数据流。时光倒流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都发生了,脑子里多出一堆东西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可问题是,这一堆数据究竟是什么?
林河有种看天书的感觉,对脑子里的庞大数据无解,而且他觉得脑袋被扩容了,如果普通人脑袋里面的记忆是一瓶矿泉水,而他脑袋里则装着大海。
站了二十多分钟,下课的电铃终于响了。
“好了,今天课就上这到。”
就站在门口,教室里的声音听的很清楚。
林河连忙站直了,再不敢走神。不管怎么说,人生能够重来总是一件好事,既然要从学生时代重新开始,就要适应学生的身份,被罚站总是很丢脸的。
门开了,林国民夹着教案出了教室。
瞥了眼林河,又是一顿训:“不争气的东西,回头好好收拾你。”
林河心里苦笑,今天糗大了,张桥中学就这么大,初中三年年级还不到三百学生,最多中午,这事就会传遍学校,指不定其他学生背地里怎么议论呢。
想想又有些郁闷,印象中自从上了大学,就再没挨过训了。
虽然决定了要重新开始,可一时半刻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学生的身份。
林国民刚走,下课的学生也出来了。
“林河,七仙女长啥样子?”
有人笑着问,一边问还一边挤眉弄眼。
林河认识这家伙,叫何军,初中时代关系最好的。
男生们挤眉弄眼,笑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女生们则笑的比较含蓄。
无关善恶,看着别人出丑,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林河只是笑笑,并不怎么尴尬,对于经历过挫折的人来说,这点丑事算得了什么,有什么好尴尬的。他慢慢的走到教室后面,整理纷乱的思绪。
不管怎么样,生活总得继续。
既然有机会重新开始,就一定要活出个人样,不说身价百亿,至少不能二十年后再让几个堂兄弟在自己面前得瑟,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一口气。
上课了,英语老师迟迟没来。
快要会考了,该上的课早就上完了,学生都在自个复习。
林河没心思看书,不顾同桌女生诧异的目光,爬在课桌上想事情。
实际上初中三年学的那点东西,他早就还给老师了,除了化学因为是二叔带课,学的比较好,还有点印象,其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考高中估计没戏。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会考了,就算突击也来不及了。
“林河,潘老师来了。”
正胡思乱想呢,同桌李晓霞拿胳膊捅他。
林河赶紧坐好,手里拿着笔,对着书本装模作样。
英语老师潘明进来转了一圈,交待了几句就背着走离开了。
林河这才向李晓霞低声说道:“谢谢。”
李晓霞一愣,不明白同桌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了,瞅了林河两眼,好奇道:“你今天咋了,上课老是心不在焉的,刚潘老师都看到你爬桌子上睡觉呢。”
林河说:“我没睡觉。”
李晓霞撇嘴:“没睡觉你爬桌子上干啥?”
林河没吭气,转着钢笔自个琢磨自个的事去了。
李晓霞也没再打扰他,继续埋头用功,眼睛虽然盯着英语课本,脑子里却乱七八糟想着别的事情,时不时的还扭头看上林河一眼,心里好多疑问。
中午下课后,林河回到了曾经住过三年的宿舍。
在床铺上躺了一阵,弟弟林江端着饭盆过来了。
林江从2号宿舍经过时,往里瞅了一眼,看到自家大家躺在床铺上发呆,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退了回来,在门口探头问:“哥,你咋还不打饭?”
林河扭头望去,盯着林江瞅了足足三秒,才道:“我一会去。”
林江‘哦’了一声,再没问啥,就端着饭盆回宿舍去了。
林河去打饭的时候,食堂已经没饭了,只剩下大半盆汤。
怎也没想到,重活的第一个中午竟然会饿肚子。
从食堂回来的时候,路过教研区时,看到二叔林国民站在教研区的大门口,林河就有些发悚,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准备赶紧走人,却没逃掉。
“林河,你过来!”
林国民两手叉腰,眉毛倒立的盯着林河。
逃不掉,林河只好乖乖的走过去,站在林国民身前,心下忐忑。
林国民上前,先一脚踢在林河屁股上,然后揪住林河耳朵,用力拧了几下,才语气不善地问:“你咋回事,潘老师和王老师都说你课上睡觉,是不是不想上了?”
林河疼地直龀牙,心里那个郁闷啊!
印象中自从上了高中,就再也没挨过打了。
可现在……
简直悲催的没法形容。
林河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讨厌学生这个身份,被长辈揪着耳朵教训,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特别是去食堂洗碗的学生那异样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刨个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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