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
世上唯有这两个字可以颂扬叶平之之前的行为,苏白衣给他了一个大大的赞。
“不过,你朝你家老头子摔了两个碗,下次如果他看到你,我估计能把你吃了,你怎么办?不回家了?”
杨卷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叶平之刚刚脸上的豪气褪去,有些颓废的往太师椅上一摊,道:“不知道,我先在苏先生家里避避风头,过几天等老头子去大同赴任后,再回家就可以了。”
“算了吧。”
杨卷一听,赶紧摇摇头,“先生家里没有你住的地方,我看你还是去春月楼吧,让青夜给你安排个地儿。”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对了,在春月楼可是一举两得,你不但找到了住的地方,还能避免你家老头子跑过去打断你的狗腿。”
叶廷桂就是再脾气暴躁,也不可能跑到青楼里和儿子刚正面吧。
“你那是馊主意,这样吧!”苏白衣点燃了一支香烟,顿时烟雾缭绕逼格蹭蹭的上升了几个品阶,“文正书院那边王院长给我准备了一套小院子,我不喜欢住里面,你去住吧。”
“真的?”
“废话!”
苏白衣不喜欢住在那里,除了因为不方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怕学生们有事没事跑过去问问题打扰他。
其实他想多了,古代的学子和后世的学子哪能比,怎么可能没事跑过去打扰先生的休息。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白衣在椅子上直了直身子,又将手中的香烟掐灭,这玩意还真抽不来,“我的意思是说,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和你爹说话了吧。”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
第二天下午放学之后,文正书院教授天文地理的讲师华栱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已经花白了的长长胡须,自信的走进了甲字学堂。
他已经是文正书院的老人了,在这里教授学生已逾十年,不但资格老,后台也很硬,无论是院长王守心还是归德府知府秦有德,都是他的老朋友。
华栱研究天文地理数十年,对于星相学尤为精通,他上课的时候,从来不像苏白衣那般准备一份教案,昨天看了苏白衣的课之后,他从内心深处其实是鄙夷的。
一个讲课都要靠记录的家伙,应该讲不出什么名堂吧。
华栱确实有自傲的资本,过去十数年来,在正课经、史、子、集的讲授之外,杂学之中就他的课堂最能吸引弟子,每次讲课的时候不敢说能有多少,至少学堂能坐满一半。要不然,学院也不会将他安排在甲字学堂内授课。
“吱呀”一声,当华栱打开门的时候,平时的斯文和稳重顿时消散,他直接在门口愣住了。
是的,确实是愣住了!
之前至少能做一半人的学堂内,如今就只有约莫十几个人坐在前排。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他华栱教书十几年都没有碰到过的情况啊!
“今天,休课……”
华栱一挥手,脸色阴沉的很。
多年的成绩养成了他倔强固执的脾气,看到这么少的学生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上课了。
他要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华栱连讲台都没上,有反手关上了门,弄得屋子里的十几个学生不知所措。
关上门之后,他顺着学堂大殿一路走过去,乙字学堂是留给学子们刻苦读书用的,并没有被选修课讲师占据,华栱走到乙字学堂门口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往里面瞟一眼。
好嘛,平时不少学子刻苦读书,今天怎么了?稀稀拉拉的就没有几个人?
丙字学堂是学院安排给辛然教授数科的地儿,一般情况下人很少,华栱路过的时候也朝里面瞅了一眼,嗯?
什么情况?
一个人没有?
辛算子今天不上课么?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华栱阴着脸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丁字学堂门口的时候,一阵阵的哄笑声传来,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看,他的脸更难看了。
之前阴沉成青色,现在却涨的成了红色。
苏白衣白衣飘然,立在学堂讲台上讲课,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学子,认真聆听,时不时因为苏白衣的幽默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
本来只能坐两百人左右的大学堂,今天是什么情况?
走道里、后面墙边、角落里、讲台两旁;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
这是什么情况?
好嘛,不但是学子,华栱甚至看到了第一排坐着的辛算子,这货竟然“不知廉耻”的做起了乖学生,一边听还一边认真的记笔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说学子们怎么都不去听天文地理课,原来是被这苏白衣蛊惑了!
华栱的肺都要气炸了,心里早就给苏白衣打上了“异端邪说”的标签。
大地是圆的?
就知道凭借胡说八道来吸引人。
年轻人啊,你知道李贽是怎么死的么?
文正书院,绝对不能有此人存在。
华栱一挥袖子,气的一走一顿,朝院长王守心的私人别墅处告状去了。
……
另一处,昏暗的房间中撒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身材粗壮的邱三愤慨至极,手中拿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此刻正咬牙切齿满脸横肉的看着仁心堂掌柜王敏德。
“邱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上次药材的事情受了巨大的损失,邱三基本上将二十年的积蓄全部赔了个干干净净,当时将手上的药材便宜出售之后,最后手上只剩下一千一百两银子。
分给王敏德四百两,他自己就剩下了七八两,回到亳州老家将之前赊欠的药材钱还上,还剩六百两。
毕竟事情的发生是因为他贪人家苏白衣三十两银子造成的,而且归德府是人家的主场,邱三也没有反抗的心思,琢磨着反正是手里也还有七百两银子,回家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还仍旧能做个富家翁。
可千算万算,漏算一环!
刚回到亳州利辛老家没多久,就有人带着县衙里那些班头找上门,说是要收债!
邱三半天没想到欠了谁什么债务。
亳州赊欠的那些药材钱统共只有一百两,他已经还了啊。
还能欠谁钱?
不过,当来人拿出一张纸条并放在他面前的时候,邱三顿时面如死灰。
是押金!
当时和程开业签订契约的时候,拿了人家五百两银子的押金,现在既然自己是失信的一方,自然是要将押金还给人家了,而且,一般来说是双倍。
好在程开业大度,没有找他要双倍的赔偿,只是要了原来的押金而已。
去掉五百两之后,邱三资产的缩水率从十倍瞬间变成了五十倍。
前几天手里还有将近五千两的银子,现在好嘛,只有一百两了。
辛辛苦苦二十年,如今连个做富家翁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了。
一百两银子能干啥,能在老家购买二十几亩良田吧,加上家里本来就有的二十亩地,在乡下来说也仅仅是占了个中等。
堂堂利辛县首富,如今破落的连村里首富都没有了。
邱三的怒气、怨气、恨气同时袭来。
他决定,要再次回到归德府。
你不让我好过,那就鱼死网破吧。
“他不给我活路,那他自己也别想要活路!”邱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两眼通红,手里的长刀在面前晃来晃去。
“邱三兄弟,你,你是想要……”王敏德看到邱三的这个尊容,自己先害怕了。
“我要宰了你们归德府的小诸葛,大不了同归于尽吧。”邱三将刀“哐啷”一声丢在地上。
“吁……”王敏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微弱的光芒,又走几步将窗户合死,回来低声朝他道:“你傻啊,拿着这么大的刀子去杀苏白衣,估计你还没杀了他,官府就把你捉了回去。”
“那……”邱三想想也是。
“专诸刺王僚,用的什么武器,你知道么?鱼肠剑,一尺长!”王敏德还是读过一些书的:“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那用的是匕首。就你这么大大咧咧的过去,那是找死。
听我的话,把刀收起来,真想要报仇就弄个匕首过来。”
“好,那我听你的!”邱三将长刀丢掉,心平气和的坐在王敏德的面前,很平淡的说道:“王哥,杀人这种事先不说,我先跟您说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王敏德眉毛一皱,他觉得邱三跟他说话的语气变了。
以前都是小心翼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自信了。
“押金的事!”邱三冷哼一声:“前几天程开业那老小子命人到我老家去要五百两押金,无论挣钱亏钱,这回是咱们哥俩一起做生意,陪人家押金这件事,不能让小弟我一个人出吧。”
这才是邱三的目的。
刚刚拿出来一柄明晃晃的长刀,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其实都是表演给王敏德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王敏德也分摊一点押金费用。
至于做了那个苏白衣,自然还是要办的。
谁能想到,这个世上想要归德府小诸葛命的人,并不只是他邱三一个。
归德府就有一个大户人家的贵妇人,不但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要他杀人,还将苏白衣后日要去的地点透露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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