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抵住——”
阴沉的天空下,雷薄歇斯底里的呐喊的同时,血液在血管里随着地面传来的震动,嗡嗡嗡的颤抖起来,站在首列,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数千骑兵冲锋,那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前列,仓促冲上来列阵的步卒全都扎下了马步,将一柄柄长枪压低,枪尾抵住了泥土,而蜿蜒行军队伍的后方,听到动静,大量的兵马正在朝前面增援过来,跑步中,最前方那一排,刀盾兵,手持盾牌顶在锋线上,耳中听到自家将领的嘶吼,望着飞驰碾来的骑兵队伍,脸上的肌肉颤抖扭曲着,呲牙欲裂发出“啊啊——”的吼声。
摇晃,颤栗的视野,远处,马蹄、长枪、马背上发起攻击的人影奔袭而来,巨大的马蹄踏过大地的轰鸣遮掩了世间一切的声音,变得苍茫……
“啊啊啊……”
雷薄瞪大了眼睛,捏紧长枪,张大嘴,头皮发麻的缩紧到极致,枪头架起来,怒吼:“不许后退——”
前方,马蹄下陷泥土,潘凤高举巨斧扬起的一瞬,朝盾牌斩下:“我乃上将潘凤——”
战争的距离缩短为零。
斧锋猛的斩下,下方,人的手中盾牌轰的一声爆开,碎裂的木屑飞溅的同时,无数骑马冲锋的身影从他身旁越过,以最为猛烈的姿态撞入人堆。
犹如巨浪拍礁的巨响。
密集的骑兵阵型推过来,齐齐撞上盾牌的一瞬,轰轰轰轰……连贯的撞击中,马背上,人影穿过了枪林,盾牌扭曲的在战马胸前破碎,残片不断的飞洒,后方人的身体被巨大的撞击崩的倒飞,枪林在冲势的碾压中折断,喊杀的沸腾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人的身体、战马高速的碰撞在一起,近处全是骨骼断裂的声响诡异而恐怖,血肉爆裂、飞溅、人的、战马的都在疯狂挤压、飞旋甩上天空。
战马上,黑山骑冲进人堆,弃了长枪,持盾拔刀跳下战马扑进密集的人堆,籍着战马的身躯撕开一道空隙,接着同袍一个又一个杀进来,持盾跳马在敌人阵列中间组成防御阵型,朝周围扩散。
黑山骑作为公孙止老牌的精锐骑兵之一,所用战术与当初的白马义从杀入敌人阵型后,分裂成小队,撕烂敌方阵列的战法有些接近,但更准确的是,白马义从是分成无数小队扩散进行搅乱,而黑山骑以防御为主,死死钉在敌人阵列里,让对方无法最快的进行反应。最开始的黑山骑不过只是会骑马的步兵而已,当经过数十次的战事考验后。
他们已经担当的上是精锐之一。
“让后面的兵马都上来!都上来!!”
这样的冲势下,雷薄从地上爬起,之前的撞击,他虽在盾牌后面,然而依旧是首当其冲的一员,在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中,他接过对方头顶牛角盔的将领一斧,枪杆直接被力道压的贴在胸口,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翻滚中,身边的士兵迎上了对方。
副将飞马跑过来,跳下马拉过缰绳,将他搀扶上去,沾染血污的脸上嘶吼:“将军快去后方,前列撑不住了——”
“好!”
雷薄调头低下头朝那副将点头低吼:“你撑住,本将去后面重组兵马来援你……”说话间,人已跑了出去,挤过涌来的士卒,仿佛右侧的原野有什么目光看过来,他转过头望去那方。
下午的天光里,阴云下面,一匹匹战马的轮廓在视野的尽头并排而立,像是已来了许久一样,密密麻麻延绵开,有人拔出了兵器举在了天空,森寒的冷芒刺入眼球。
……
绝影喷着粗气,蹄子刨动地面,长脖摆动间,战马上,公孙止伸手抚了抚它的鬃毛,目光望着那边已显混乱的五千袁军,抬起手臂,缓缓张口,“……准备。”
曹纯举起铁枪,虎豹骑缩拢了间距,密集的排列,‘准备’的话语传来时,三千人手中齐齐发出哗的一声,长枪下压,形成密集的枪林。夏侯惇看了一眼前方的背影,也举起手臂,身后的两千轻骑缓缓促动战马,跟在虎豹骑后方。
“组织阵线!”
相隔老远,雷薄大吼一声,转过头来,然后,他看见有人斩下了刀,心里升起一股股寒意。
……
弯刀落下。
“虎豹在前,杀下去——”公孙止斩下刀锋,声音咆哮。
“杀!”
无数人的声音瞬间爆发开来,缓缓流动的骑阵开始加速,迈动的铁蹄随后响起轰隆隆的巨响,总数近万的骑兵方阵,从天空俯瞰下去,就像大海的波浪此起彼伏,汹涌的带着推平一切的气势,席卷过去。
……
空气几乎在雷薄口鼻前凝固,前方庞大的骑兵群,无数的铁蹄震动地面,犹如怒潮般碾压过来,视线都在抖动。
马蹄不停,他只能咬牙嘶吼,用力挥手:“顶上去!”
周围袁军士卒望着延绵铺开的骑兵阵,大地都在他们脚下颤栗,顶盾持矛的身子也微微的发抖,清晰的感受到身边的同伴有人开始止不住的朝后方退去的摩擦声,眼神里充满慌乱的神色。
想活着……
所有人心头闪过这一丝念头,不想面对形成冲势的骑兵,脚步松动,有人开始转身奔逃,也有人害怕到了极致,发疯的迎着越来越近的战马身躯冲了上去。
铁骑如潮水般逼近,拦腰撞了过来——
骑黑色‘王追’马的黑汉,发出恐怖的咆哮,丈八蛇矛一扫,呯的将冲来的一道身体打的横飞出去,马蹄不停,踩在敌阵前列四步距离的一瞬,蛇矛轰然戳穿一面盾牌,后面有血溅了出来,双臂虬结的肌肉发力一挑,盾牌乃至盾后被贯穿的敌人一起被举上天空,然后凶狠的砸下——
那是轰的巨响,枪林被砸来的尸体,撞的东倒西歪,下一秒,无数的马蹄踏上了锋线,阵势以疯狂的高速推了过来,来不及撤走、或继续抵抗的袁兵在这一刻活生生被撞死,践踏在铁蹄下,血肉的涟漪在战马冲锋中铺开,原本就混乱的阵型在瞬间崩溃。
雷薄目瞪口呆的看了看第一个杀进阵列的黑汉,他连忙扭头扫了一眼周围,五千人的阵列,在遭遇骑兵冲锋就已经混乱起来,更何况对方的数量是他的两倍,“虽败犹荣”的想了一下,咬紧牙关,转身带着亲卫籍着混乱的战场,朝西北面逃去。
“燕人张飞在此——”
雷霆暴喝中,张飞从一具尸体上拔出蛇矛,一夹马腹挺矛追了上去,马蹄翻动的速度加快,虎须抖开,咆哮:“敌将纳命来!!”
“张翼德!休要抢我人头!”提巨斧的身形从另一面纵马飞驰高喊。
前方,亡命奔逃的队伍里,雷薄在奔驰的马背回头看了一眼,蛇矛呼啸从后面打了过来,旋即,挥刀斜砍过去,刀锋叮的抵在对方兵器上,激出火花的一瞬,虎口撕裂剧痛,刀柄连带着刀身直接旋转的飞了出去,噗的一下扎在附近一名亲卫战马的马臀上,马匹吃痛受惊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摔下来的同时,马腿站立不稳侧倒撞在旁边的一名骑士身上,顿时人仰马翻,尘烟弥漫的卷起来。
雷薄看了一眼空空的两手,吓得亡魂大冒,拼命抖动缰绳促马狂奔,然而,终究不及对方王追马的速度,蛇矛呼啸猛刺,直接捅进他身下的战马腹部,张飞“呃啊啊——”怒吼,硬生生将沉重的马躯掀翻,马背上惊慌的身形在坠地的瞬间,粗壮的手臂探来,一把揪住对方身后的披风提拽过来就是一拳砸在脑门上,雷薄一声都来不及吭出,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手掌抓过甲领,虎须里,嘴角裂开有声音出来。
“哈哈哈哈……”
“哈哈——”
‘王追’停下来,豪爽的笑声中,张飞一把将昏厥的身躯单手举上天空,吼声响彻天地:“敌将已擒,还有何人与我张飞痛快一战!!”
不远的方向,潘凤一斧劈飞一具人的身体,抹了下脸上的血浆,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望着被高举的雷薄,嘟囔:“明明该是我的……你又非我主公的将领……不要脸。”
天光倾斜,西边暖黄的太阳终于从云间露出来。
不久之后,战事渐息,空气里弥漫浓郁的血腥气,无主的战马甩着尾,用头去拱地上死去的尸体,发出悲鸣,周围有人在行走,拔刀对着延绵铺开的尸体进行补刀,有没死的想要爬走,立即被数人扑上来,乱刀砍的血肉模糊,袁字旗帜斜斜插在地上,在远处的尸体堆里被火焰点燃。
“张翼德,那雷薄该是我的。”作为当头迎击的潘凤,抹着脸上的血渍过来,冲着扛着俘虏的张飞大喊一声,对面那虎目瞪过来时,然后,再度的挥手,“.……我这人大度,没事……没事……”
“像这样的草包,袁术军里应该还有不少!”张飞粗声粗气的回答,脸上却是大笑的拍了拍肩上扛着的雷薄,“下次,我还你一个就是。”
附近,杀的半身只血的骑兵开始聚拢,他俩边走边说了会儿话,前方公孙止带着狼骑已过来战场中央,便将昏迷的雷薄丢在地上,“公孙小兄……都督,把这人弄醒,问问其他袁军的位置,干脆一口气杀个底朝天。”
公孙止点点头,翻身下马,看了看地上的雷薄,后者正慢慢醒过来,听到话语声,连忙坐起身:“我愿降……”
“不用他说,我已知道在哪儿。”公孙止看了一眼远处倾斜倒下来的马车,大量的财物洒落地面,沉默片刻:“把他杀了,脑袋你们留着,他连收藏的价值都没有。”
转身,披风一扬,翻上马背,声音高亢发下命令:“传令全军,马不卸鞍,刀不离手,继续杀下去,一口气吃掉这群羊。”
“是!”众人齐吼。
暖黄的夕阳照射下,名为雷薄的将领,人头被系在了‘王追’的马脖上。不久,这支一万五千骑的军队再次开拔,呈锥形的阵型,朝公孙止标识有袁军的虚影地图方向直接以排山倒海气势开始了平推。
队伍中间,看着浩浩荡荡起伏奔驰的骑兵方阵,夏侯惇接到命令后,对于这种闪电般的打击,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一个疯子,带着一群疯子。”他憋了好久,方才喃喃做出评价,心头却是心潮澎湃。
一万五千骑兵迂回袭击袁术后军,扑向对方五万人,纵然眼下杀了五千,可对方依旧拥有庞大的数量,凭借快速袭击的方式,打的就是对方的反应,但稍有不慎,就是一种自寻死路的表现,让人感到心惊动魄。
这个时候,下城父以南,驻留的纪灵前军正在拔营,中军刘勋将要延缓一日再走,正收拢士卒,等待雷薄的归来,甚至发着脾气,作为副将竟一日未归,以让他感到盛怒。
在外面,远方的夜色里,马蹄如雷,正以快打慢的方式快速袭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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