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芈凰揭过司琴递来的伞,撑开,司剑抬头惊喜地大叫一声,“太女,天晴了。”
淡淡的雨云在天空中慢慢消散,露出一丝清晨的曙光,洒在渚宫金殿的飞檐之上,折射出一缕金光万丈,芈凰眯了眯眼,缓缓收起手中天青色的油布伞,拎在手中,走出渚宫金殿,不期然,有两人在金殿飞檐之下正等着她。
一个儒雅从容,神色含笑;
一个面色惶惶,眼中焦急。
“令尹大人,司马大人!”芈凰向他们见礼。
“太女!”
双方点头而过,令尹子般率先准务开口,“太女准备出宫?”
“是的,出宫去看看此案的情况。”
“太女,这些时日可收到琰儿的书信报平安?”令尹子般闻言点头,仿若随意地话着家常,二人当先边走边聊,却一路领着她向着渚宫后面的臣子殿而去。
“没有。就半个月前凰收到驸马最后一封平安信就再也没有收到,不知道令尹大人这边可有收到?”芈凰反问道,按说若敖子琰的飞信传书一日百里,差不多每隔个几日就会有一封书信寄回才对。
可是一去半月,却杳无音讯。
三人信步走入臣子殿,众臣正在忙碌着,见了他们三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向他们行礼。
令尹子般亦是将芈凰引至他的独室,命陪同的左右文官一个关了殿门,一个拿出一封加急加密的文书递过,对她说道,“本尹亦是很久没有收到琰儿的家书,只有这一封捷报是昨日传信兵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他在伏牛山脉已经击退了偷袭的一万五千陈军,正在重新拟订战场,约战晋国,至伏牛山以西长葛,鄢陵,许城三地之间进行会战。”
“我楚国占据主动了?!”
芈凰接过文官手中的文书展开一看,振奋道。
“是的,本来今日朝会上我想将这份捷报传颂给大王,没想到被太女就抢先了,所以还没有来的及向朝臣公布这条喜讯,但是想着太女身为琰儿的妻子,必是想第一个知道他的安危。”令尹子般说这话的时候笑看着对面的女子,注意的她的一神一色,只见她眼神中都是对此战大胜的激动之色,才缓缓颔首,“如今正是我楚国的大好时机,若是此战顺利,晋国也要为我楚国所惧。”
“是凰莽撞了!”
芈凰闻言立即拱手告罪。
她知道,这是令尹子般,在借由若敖子琰击退陈军的消息,隐晦地向她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可以默许她们找回百姓,但不允许国内发生爆乱,影响北伐大战,所以才没有向她和陈晃再度施加压力,而是欣然应允了此案。
“无碍,失踪百姓之事亦非小事,而且正如成左尹所说,此案也是一个契机,令郑公心虚,对我楚国投鼠忌器。”
果然令尹子般在她告罪后当即抬手,可是若敖子良闻言却眼急了,二弟怎能说无碍呢?
不过他依然耐着性子,等着二弟的下文,只听他果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太女如今也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还是要保重凤体为要,这些查案之事交由刑狱司去负责吧,只要事后让他们传个话知道就好。”
“父亲放心,芈凰亦知腹中乃是若敖氏的骨肉。”
芈凰闻言玉手搭在隆起的腹部上轻抚,亦对令尹子般换了一个称呼。
“嗯,那这样为父就放心了,你若是有空也可以到府上来坐坐,你母亲日日念叨着,怕你在宫中吃住一个人,有什么不惯,或是无人照料,出了什么意外。”令尹子般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唇角牵起一笑,“琰儿不在楚国,这孩子又快要出生,总是让我们这些老人会记挂些,纵然你母亲为你送再多的奴婢吃食进宫,也不及琰儿一人在你身边让人放心。”
“劳母亲和父亲寄挂了,母亲派人送进宫的那些老嬷嬷们都待芈凰极好,芈凰得空了就会去府上看望母亲。”芈凰点头谢道。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我与太女第一次坐下来谈话。”
令尹子般命人为她拉开长椅,自己也倚靠进身后的檀木交椅之中,缓缓摩挲了一下手下的扶手,说道。
“是,芈凰一直没有机会聆听增亲的训示。”
芈凰坐在椅中点头。
令尹子般与她的对话极少,通常更多是对于晚辈孩子一般的提携和爱护,不得不说,这一点,他远胜她那个老眼昏花,昏聩昏庸的父王太多。
“太女可知当初我十分反对你们的婚事?”
令尹子般面上含笑,儒雅的容颜因为岁月自带一种沉静从容的风采,似乎突然想起旧事一般随口说道,芈凰闻言微微点头,婚前对于若敖氏族内的反应,确有耳闻,最初就连她也并不看好二人的赐婚,纵然接受,也只是因为这是父王赐下来的,若不是若敖子琰的坚持,恐怕她兴许根本坚持不下来,而若敖子琰所做的一切,她会一生铭记。
“可能你还不知道……琰儿当时不论我们怎么反对你们,都要和你在一起,整个朝堂上下大多都是不看好你们的婚事,你们又各是天之骄子骄女的身份,在一起,必不能如寻常夫妻那般,相敬相亲,但是你和琰儿还是走到了一起了。
这桩盛世大婚得到我楚国列代先祖和大王的认可,在万民面前得到见证。
这一桩婚姻是继武王与我若敖氏缔结不世“双敖盟约”后,又一次芈姓王族与我若敖氏族的结合,代表着不仅是我楚国君臣永世固结,也是你二人永结同心。
所以如今在我的眼中,你和琰儿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儿女。
你们夫妻二人若是同心,我楚国必然能够排除万难,跻身九州第一大国,甚至成周代楚亦不是大放厥词,但是反之亦然。”
“父亲,我明白您的意思。”
芈凰想了想,肃然点头。
不可否认,令尹子般是一个出色的说客,更是一个出色的政客。
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反对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却只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令尹子般看着她欣慰一笑,“你能说出这话,我就知道太女你是真的明白。”
“那太女若是有事就先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是,父亲,芈凰先行告辞。”
芈凰在文官的相送下,抬步走出令尹子般的独室,目光落在他窗前的一丛开的正骄艳的牡丹上,细雨如丝,将牡丹花浇灌地更加滋润,一滴雨落在花瓣上,芈凰用用手掌轻轻接落,一双曼眸淡淡地看着,然后抬头只见天空又阴了下去,刚刚露出的太阳又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层之后。
司琴看着这天色说道,“真是一入了秋,这天气就开始忽冷忽热。”
芈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油布伞,说道,“旦愿这场雨不要影响了这场秋收,司剑,你派个人去东郊看看那边秋收的情况,也看看成右徒回来了吗?”
“是,太女。”司剑领命。
“走吧!我们出宫去找陈晃。”
此时身在王城之中的芈凰并不知道成嘉根本还没有回到东郊,还身在竟陵县外两百里外的一处无名荒泽中,已经三四天没有好好合过眼的他刚刚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让众人休息半天。
而睡梦中的他却不安宁地不停喊着,“快点!快逃!……”
“公子,醒醒,你还好吗?”
阿朱看着自己的手被男人滚烫的大手握在掌心,只觉一张白净的脸红了红,推着他的手道,实在推不开,只好就着亚烧的热水,拿了一块热毛巾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年轻男人擦着头上的冷汗。
他们这趟回京比想象中要艰难。
前后都是无休止的追杀。
楚穆王,十九年,一场本来假的右徒刺杀却变成了真的,谁也没有想到,越椒派来的刺客无穷无尽,追杀着他们,阻止他们返回郢,都!
亚又重新端了热水送上马车,神色焦急地问道,“阿朱姑娘,公子怎么样?”
“还在发烧在!公子为了护住我,背上中了两箭,流了很多血,如今血刚止住,我虽然用公子随身携带的药已经止了血,可是还是不见效,如今这天气还忽冷忽热,怕是只能赶紧回了郢都让医老看了。”阿朱给男人扎好身上的绷带后,神担忧地看着那不停向外渗出的血迹,终于提议道,“亚,要不我们去投奔沿途的郡县的官府吧!”
“不行!……他们肯定已经派人盯住了沿途的各郡的府衙,一旦去了,我们就相当于自投罗网,赶紧开车,我还撑的住!……”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成嘉缓缓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
“公子,你醒了!”
阿朱惊喜地道,拿起旁边准备好的药丸,扶起虚弱的他。
“嗯……”
成嘉艰难地想要爬起来,阿朱一面扶着他,一面快速地将药丸倒在她的手心递了过去,他抬手一把抓进嘴里,就算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仿佛费尽他全身的力气,良久,他胸膛剧烈起伏地命道,“秋收时节马上就到了……我们必须赶紧摆脱他们的追踪,赶回郢都报信,然后赶回东郊去收粮。”
“叫所有人准备好三天的吃食,带上,立即上路!”
“是,大人!”
亚领命,立即命休整了半天已经死伤只剩下数十人的暗卫队再度整装出发,所有人带伤连日赶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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