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穆王,十八年,注定会成为很多人心目中记忆最深刻的一年。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
他们都必将铭记这一年。
这一年打了三年的楚庸大战,终于以楚国的大胜终结;然后吴王妃的亲族吴侯死于大狱;楚国嫡长公子主受封太女;三国会盟,楚国铁骑震慑四方霸主诸侯,最后全歼所有庸国的反扑势力,将大半个庸国纳入楚国版块,使得楚国的疆土从未有过的扩张到了西边和北边,与晋国大片接壤;然后楚国第一大世家和楚国王族打破了互不通婚的世俗,成就了楚国最强联姻;接着一生无子的楚王相继续传出王妃有喜太女有喜的大喜讯,楚国似乎终于越来越好了……
而在这一年的尾巴,盛极百年的姬姓王族后人周氏倒台了,死于这个寒冬倒数的第二天,腊月二十九,周氏三族之内无一幸免,唯有一个女儿带着千抬彩礼风光嫁入若敖氏,得其避佑。
一件件震撼人心的事件。
似乎随着那个女子从选城回归,踏进王城的那一天起,以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接踵而至。
九州八百诸侯列国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了这个南方蛮夷之国身上,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南方霸主,终于掀开了一场横扫大楚世家贵族与王权斗争的序幕。
多年争伐天下的雄心,让那些列国诸侯强臣警觉地发现:这个楚国似乎不一样了,再也不是那个被庸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楚国了,他已经恢复了他昔日武王之荣耀,再度成为当之无愧的南方第一大霸主。
齐国,东宫,姜无野到若敖子琰的万里飞鸽传书,上窜下跳地拍打着床板,“丑夫,我要去楚国,我要去楚国!我要去找凰儿!你不让我去找凰儿,我就死给你看……”
逢丑夫低头呐呐道,“太子,你忘记了,因为您在楚国欠下的一屁股巨债,齐公已经将您禁足,一年之内,除了王宫,您哪里都别想去!”
“我不干,我不干!我要去找凰儿!……”
逢丑夫拍拍手,马上从门外鱼贯而入各色美人,有楚之细腰,秦之高挑,晋之温婉,越之凝脂……
齐宫之中再次迎来了酒肉浴林的盛宴高潮,歌舞升平,繁华永响。
晋国,赵穿和姬流觞再一次被晋灵公放出的两百条恶狗追的满城跑,看着城头上笑的开怀弱冠小儿,骂道,“姬夷皋,有本事,你下来跟你姑爷我单挑,放狗算什么本事啊!”
晋灵公手中执着特制的弹丸,一张虽然稚嫩,却妖孽的小脸,站在王宫城头上笑笑,“八百诸侯之内都要听从本公号令,你一个小小的邯郸君,不服来咬啊!”
随着他这一笑,城头下两百头恶犬发出一阵犬吠之声,“汪汪汪……”
“本君动真格了,就怕你这个小儿哭的回去找你娘!”赵穿攀在某个柱子上仰头叉腰骂道。
“邯郸君,楚国急报,大夫传你回去!”一个赵家仆人打马而来。
“走吧,别跟这小儿斗嘴皮子了。”姬流觞冷声说道。
赵穿带着人恨恨狼狈离去,只留城头上一阵浪笑声和狗吠声,嚣张无比地回荡在曲沃都城之上,城内百姓纷纷争避畏惧。
而单纯的楚国百姓只是第一次在这片荆蛮土地上,在这个数九寒冬的冷天了,经历了三年水患大战后,心中生起了一族火苗,裹着麻衣,捧着刚刚收到的赈灾灾粮,吃上一碗最粗糙的热粥,混着寒风,一起呼进肚子里,满足无比。
他们什么都不懂。
只要紧紧抱臂倚在风雪中某个贵人的瓦檐下,捧着手中这碗热腾腾的粥,眼中就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就能满怀希望地眺望着未知的前路。
只盼着明年再是一个好年。
越来越好。
万记馄饨店里,老汉捧着一碗热腾腾物美价又廉的馄饨面,吸的高兴,招呼着身边的街坊,“年货都办了吗?肉都买了吗?等这场大雪下下来,就要准备过年了。”
“哈哈,办了,办了……”众人皆笑。
就连老万也笑容满面地拨打着手中的算筹,盘算着来年是不是要给众伙计长个一钱。
一双双容易满足的眼。
看不到头顶上弄权者深远的担忧和惊疑的不定。
对于他们而言,不论是周家倒台了,还是若敖氏倒台了,都与他们毫无关系。
长空之上,北风呼号,风起云涌,大雪漫天而来。
“斩!”
一声轻喝划破集市口,随着监斩的令牌由着年轻人的一双素手抛下,落在了一地白雪之上,终于宣告了一个百年世家的时代的落幕。
楚穆王,腊月二十九,周家上下近百口人,包括三族以内的所有亲眷全部问斩,史官对他的种种罪行,大书特书,以警后人,从此代表着姬姓王族的周氏后人,终于彻底地退出了楚国的历史舞台。
久未出门的成得臣,高坐在监斩台上,大手中三颗东珠转来转去,冷眼看着差一点就要成为亲家的周穆的人头滚落在地,眼中闪过激烈的暗芒,冷然一笑,“如今楚国,就剩下我成氏与若敖氏并驾齐驱了!”
“二子,你不要再让为父失望了!我已经等的太久太久……”
久到不知道他这副身躯在死前。
是否能看到那一天。
“是,父亲。”
一双云淡风清的修眸此时拨云见天,成嘉缓缓收紧空落落的掌心,隔着风雪遥望着东宫。
周菁华站在若敖氏最高的望月楼,远远看着漫天的白雪缓缓飘飞而下,遮住了乌云压顶的长天,渐渐淹盖了远处集市口上刚刚流下的一地鲜血。
一切好似一场繁华的美梦。
在她眼前转眼消失。
“小姐,我们走吧,不要看了!”小江害怕地看着远处那流满地的鲜血。
“走,姑爷也该回来了。”周菁华裹着身上红色的大麾披风,穆然转身,一双眼越来越黑,黑的就像一颗闪着火光的黑炭,一步步走下望月楼,回到苍狼阁,看着堂上擦着啸月刀的高大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婉动人。
本就美丽的女子这样笑起来,哪有男人拒绝的了。
“你回来了,夫君?”
“嗯,你去哪了?”
如狼的男人满意地低头看着低伏在他大腿上宛如一只乖巧的狈的女子,俏笑倩兮,然后轻柔地揉捍着他的大腿。
此生唯他是从。
他不在乎她是否有一个尊贵的家族,他也只是一个滕妾生的长子。
作为女人,他只要她此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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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东郊草庐中一身灰色道袍的男人,睁开一双幽深若浩瀚星空的眼,推开木门,走进风雪之中,拧眉望向天空。
苍穹之上,大雪茫茫,也无法遮住他一双眼。
此时风雪中,似有龙形虎象,又似有凤来仪。
一场龙争虎斗。
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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