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殿之中,云顶檀木作梁,琉璃玉璧为灯,珍珠珠串为帘,鎏金桐木为砥柱。
穷功极丽,奢靡无比。
大殿尽头,筑有六级台阶,层层攀高,每层玉阶上都放着一把象征着家族地位的金漆太师椅和长条金案。
若敖氏的族人或坐或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而若敖子琰跟随其父令尹子般,站在最高处看着争吵不休的族人,就差把大殿的金顶掀了。
仍然容色淡然,不启一语。
可整个大殿却已经因他风生水起。
“二哥,你一向足智多谋,如今这境况,我若敖氏该如何是好,你倒是给大家拿个主意?指明个方向。”若敖子克眨了眨一双戏谑的狐眸,抬头仰望着袖手高处,置身事外的男子,嬉笑道。
明明他才是身陷是非圈中的那个人,却一脸淡然不迫,真是好想撕掉!
看看那张俊颜后面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可也会害怕?
也会不甘?
“别什么都不说,让我们大家替你干着急啊!”
安静的角落里,身着一身黑甲的越椒,抱着双臂斜倚在鎏金红柱上,双手抱臂看着好戏,嗜血的唇角微勾: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寡人之命,还真是“好”命啊!
“嗯,也是,如今接二连三出事,大家肯定心急如焚,琰才快马赶回。”若敖子琰闻言点了点头,一张雕颜玉表的容颜始终淡淡的,平静无波的目光划过再三挑衅的若敖子克,然后落在玉阶右下首第三排,斜倚在太师椅中,坐没有坐相的四叔若敖子农,慢声说道,“前两日,陈尹的贪墨案,若敖二部已经查出来了,原来是四叔假借父亲之名,收了陈尹的巨额贿赂,才令我若敖氏受人攻讦,反被污陷参与了谋逆案。”
“什么,老四,贪墨案是你犯下的!”三爷爷闻言大惊,戴着翡翠扳指的大手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己的独子,“你说你成天除了吃喝嫖赌,还会干什么?家里给的银钱,不够你花?你居然敢把脑筋动到郢都城的税银上去!”
“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是不是活够了?”
“活够了,我直接打死你这个臭小子!”三爷爷一生戎马骄傲,可是到了晚年,膝下就只剩下老四这一根不成气的独苗,“唰”的一声,抽出旁边随从腰间的长剑。
“老头子,不要啊!我错了,刀剑无眼!”四叔若敖子农一见老头子提着个长剑冲下来,吓的立即抱头鼠窜,拿着个太师椅,上下左右格挡。
“你知道错了,那刚才怎么不主动承认?还指责琰儿。”三爷爷恨极,大声骂道,“你倒底是不是若敖氏的人,胳膊肘子往外拐?”
若敖子琰剑眉微挑,拨眉一转,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若敖子克,轻笑一声,颔首说道,“而三堂弟更好,这贪墨案查都未细查,直接将此事捅到了楚王那边,是嫌事不够大吗?”
“若不是我提早一步收到风声,早就在楚王那边预先给你铺垫好了。你以为那天,你可以从帝寝殿全身而退?”
若敖子克顿时一揶,想反驳又不敢反驳。
没想到避了两天风头,上次之事又被他旧事重提,顿时俊颜一黑,只听他接着幽幽说道,“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一向聪明的堂弟尼怎么会做下这等蠢事,莫不是早就存了想陷害我二房的念头吧?”
“我怎么可能有此想法?”若敖子克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这黄批之事不会又是你做下的吧?”若敖子琰轻声慢语地投下一记重磅炸弹,摇头叹道,“想我二房不好,如今就连我们整个若敖氏都拉下去陪葬,你也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若敖子琰一脸不知怎么说你蠢的淡淡表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傻吗?!”
若敖子克闻言立即否认,“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我若敖子克才不会干呢!”
“此事于我有何利?”
成嘉事先就说了,就算他把贪墨的案子捅到楚王那边也会没事,他才干的。
这不没事吗?
有事的是他的黄批事件才是。
还真又给成嘉说中了。
真不知道他如何这么料事如神的。
“子克的确不会是这样的孩子。”身为族长的若敖子良知道这个侄子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为人极为聪明,不然仅凭若敖氏的权势,他也不可能当上司败,那可是仅次于三司的一司。
“若堂弟记性不好,那天你写给楚王的奏简,要不要给各位爷爷叔伯们,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写的?”
一卷奏简从他一直笼在袖中的手,缓缓抽出来,对所有人,摇了摇。
“嘭”的一声,被扔在了大殿中央。
散落一地。
奸臣亡我,非王之故。
令尹涉嫌下毒谋逆一案,联合陈尹攀污吴侯至死。
有好奇的族人,捡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大惊道,“这是要毁了我若敖氏三百年不世荣耀吗?”
三爷爷也凑近一看,顿时气地吹起长胡子,骂道,“老三,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看看,他都写了什么?这是要我们全族性命。”
“三叔,我不知道啊!”老三若敖子兴真不知道他儿子敢做下这等大事,闻言,脖子一缩。
若敖子良接过奏简一看,脸色顿时难堪,目光如炬地盯着下首老三家后面站着的若敖子克,他平素是知道几个小辈间有些争比之心,毕竟都是年轻气盛的男孩子,正常,但是没想到他竟会不知分寸做到这一步。
大掌一挥,脸色幽地一沉,“克儿,此事,你还有何话可说?”
若敖子克闻言,赶紧跪在地上请罪,“大伯,都是子克一时没有查清案情,才导致这等疏忽,子克再也不敢如此冒失了!”
老三若敖子兴闻言蒙了,弱弱地说道,“大哥,没那么严重吧!不过小孩子犯错罢了,他才入官几年啊?”
“他都二十了,还是小孩子吗?三叔!你可曾想过因他一人一言,差点陷我若敖氏于不忠不义之地,外加背上一个大逆不道,灭九族的谋逆之罪?”
本来平静无波的声音,若敖子琰一声高过一声,压住了一切质疑之声。
若敖子兴虽为三叔,可是比起火爆的三叔祖,和善的老大子良,以及护短的老二子般,却最怕这个侄子。
一脸怯弱的若敖子兴讷讷地反问道,“那好琰儿,你说怎么办才好?”
语气姿态极为讨好,低下。
根本忘记了他才是长辈。
若敖子琰声音一沉,沉声说道,“三弟,此举诛上一万遍,也难以抵消此事在大王心中扎下的一根刺。这根刺,若是不能从大王心中拔出来,我若敖氏危矣!”
一双虎目含着一股阴霾,仿佛盯着猎物望着站在家主身边的若敖子琰,越椒冷热一笑,随之开口问道,“那依二堂弟如此说,你如今又出了‘寡人之命’这等流言,我若敖氏上下一百二十八人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昨日一出事,大王可是首先就停了你我少师和虎贲都尉的职,这可是要大祸临头了!”说完,越椒抱臂看好戏地对上若敖子琰投来的冰寒目光,回以冷笑,“接下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坐以待毙么?还是像你刚才那样数落三弟就能解决问题?”
吵翻天了的楚忠堂里,被越椒投下的这句话炸的顿时安静一默,大家面面相觑。
若敖子琰少师之职被夺是意料之中,可若敖氏其余族人遭了这无妄之灾,却是无辜了。
毕竟,这种命格,一向为上位者忌惮。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只要一人,就能全族。
坐在上首的家主子般,皱着眉头看着殿下的越椒,露出一脸不悦之色,这个侄子,自打他出生,他就不喜,不仅长相似熊虎,声音似豺狼,这长大了性情更似豺狼虎豹,这个孩子一出生的时候,他就给大哥说过,应该捂死,可惜大哥太过心软,放任这个庶长子活到至今,现在却来反对他的嫡长子。
哼,逆子该杀!
若敖子琰,那幽深的目光缓缓对上下阶的若敖越椒,然后一双凝实的黑眸陡然一沉,一一环视过在场所有族人,将他们所有的反应收入眼底。
心虚,不满,不甘,畏惧,愤恨,嫉妒……
所有人只感觉到一股压力从若敖子琰身上,由上往下传来,分外沉重。
仿佛他就是这殿上的主人,说一不二。
明明容色淡淡的,却也盖过了令尹子般那一身多年养成的威仪。
只听他站在最高处,声传整个殿堂,清声问道,“这寡人之命,诸位爷爷叔伯,你们信么?信这幕后之人,只谋我若敖子琰区区一人性命?”
他们信吗?
若敖氏,有一天,有一人会篡了楚王之位。
若说若敖氏,没一人,有此野望!
那绝对是假话!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就像若敖子克说的,傻子才会说出来。
所以这一件一件事件后面,绝对有人推波助澜,剑指若敖氏一族。
可是有人蠢,竟真被人拿去做了筏子。
“值此我熊氏若敖两族通婚,三国会盟公审大庸之际,如此大费周章,未免代价太大了吧,除非幕后之人,所图更大!”
目光一寒,星光四溅。
若敖氏的族人都不是蠢人,所以整个楚国上下才遍布若敖氏的族人,但是也正因为都太聪明了,内斗就从没有停止过。
兄弟相残,祸乱萧蔷。
这是灭族大祸之始。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坐在最上首的令尹子般,看着各个兄弟子侄之间,相互倾扎,攻伐,终于忍不住大掌落在他面前的金案上,“有这个精力,还不如给我把你们当下的事情做好!琰儿,跟我来内书房。”
当家家主的气势显露无遗,所有若敖氏族人闻言同时保持缄默,不发一言。
只是用目光继续传达着彼此未尽之意。
所有颜色一收,颔首敛眉一礼,若敖子琰颔首应道,“是,父亲。”
二人一前一后,大步走出楚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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