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庞大的皇宫显得神秘而安静。
入夜之后,仁寿宫里忽然潜进一个人影,有人在窗外低声道:“回禀太后,属下有要事禀报。”
江太后本已上了床,听到声响忙披衣起来,吩咐随身的李嬷嬷掌灯。
一个小太监悄悄进了寝殿,江太后急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禀太后,废后死了。”
江太后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夜,好像是撞柱而亡,伺候的宫女说废后听闻二殿下去世的消息,一时受不了打击,便撞柱自裁了。”
江太后轻吁口气,终于死了,长久以来压在她头顶的那座山终于拔除了。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她的秘密,她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了。
她低声道:“她死时可有人去过,可说了什么了吗?”
“皇上去看过,只不过注目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没听见说什么。”
皇上去过了?他去废后那儿做什么?对了,他是去报信的,亲口告诉那女人,她的儿子死了。
她知道封敬亭的恨,知道他对自己几个哥哥,对废后,甚至对先皇的恨。他幼年过得有多么苦,便对他们的恨意有多深。
这是她选中的最有可能做皇帝的孩子,当年为了把他变成她的儿子,她费劲了心思。那一年她在后花园看见不过六岁的他,小小年纪便已气度不凡,面对几个兄长的挑衅,竟是那般从容不迫。那时候她便觉得,这是个帝王的好材料,皇上五个儿子,最有可能登上皇位就是他。
她赌了,最终赌对了,所以她今日才坐上这太后的位置,成为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皇上会起疑吗?当年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那个永远压她一头的废后,那个最让她可恶讨厌的女人,不会跟他说了什么吧?
心里激动了一阵,瞬间又有些不安起来,急道:“快去查,好好查查,废后自杀之前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是。”那小太监急匆匆走了。
外更敲响更鼓,正是三更。
李嬷嬷低声道:“太后,时辰还早,您再去睡会儿吧。”
江太后摇摇头,望着空荡荡的寝殿,不知为何忽然再无睡意,她本该是人生赢家的,可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觉落寞起来。她争了这么久,抢了这么久,这一生,除了这个太后的位置,她又得到了什么?
这么想着再觉难以无眠,一个人披衣坐在床头,直到天亮……
到了次日更鼓天明,李嬷嬷发现坐在床头的她,忽觉不过一夜之间,太后好像老了很多。
※
第二日二皇子在先皇寝陵中病逝,以及废后冷宫自裁的消息便在宫外传了出去。纸从来都包不住火,更何况这件事也没人想瞒下去。
皇上当即下了诏书,封废后为端元靖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封二皇子为贤亲王,以亲王之尊葬于皇族陵园。
圣旨一下,不少人大赞皇上仁义,当初二皇子矫诏登基欺瞒天下,合该处斩的,皇上没杀他,只是让他去为先皇守陵,已算是仁慈了。今日又下旨册封,更加彰显皇帝陛下的宽广胸怀。一时之间满朝皆赞,这位初登大宝的皇帝,也深获百姓赞誉。
不过郭文莺在听到这个消息,很是不齿了一下,那二皇子还不定怎么死的呢,什么抑郁而终,八成是什么药喝多了,产生的抑郁症吧?封敬亭的手段她早就心知肚明,能忍到现在才下手,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不声不响的弄死了二皇子,又让病中的废后气得吐血而亡,最后还博了个好名声,他这一招用得果然是好。下手阴狠,又耐得住性子,也怪不得最后得了天下的是他。
不过这会儿她是没心情管别人的事,凭人们是骂是赞,也跟她没半点关系。她所关心的只是如何替母亲报仇。
今日路唯新传来消息,那书生徐航已经抓回来,就押在锦衣卫镇抚司。只是受了言行拷问,人不方便带出来,让她去镇抚司自己去见。
郭文莺听了传信,自是欣喜异常,一早换了身男装,想悄悄从后门出去。
她刚走到后偏门拐角处,忽然瞧见郭云晴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来。那丫头一边四处看着,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很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忽的一抬眼看见郭文莺,竟吓得哆嗦了一下,结巴道:“大,大姐姐,你,你要出门吗?”
郭文莺微微点头,也没问她干什么去了,女孩年岁大了,总有一些不足与外人说的秘密。她也不会去管,便只道:“你先回去吧,别让太太发现你出门。”郭云晴不比她,傅莹对她还有几分忌讳,不敢把她怎么样,对郭云晴就不好说了。
郭云晴连连点头,“多谢姐姐。”
郭文莺“嗯”了一声,刚走了几步,后面郭云晴又追了上来,急急切切道:“大姐姐,你今天看见我的事,还请不要对别人说。”
“我不会说的。”郭文莺随意颔首一下,也没再管她,已经迈步从后门走出去。傅莹管着后宅并不如何得力,这府门管得也不严,郭云晴都能私自跑出去,就可见一斑了。不过人家是私会情人,还是做什么出格的事,横竖与她无关就是了。
此刻外面路唯新正等着她,他一身威武的锦衣卫官服,瞧见她立刻一脸笑容,“还是你男装看着顺眼。”
郭文莺咧嘴一笑,“行了,别贫了,快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打马到了锦衣卫镇抚司。人人都说镇抚司是鬼门关,进去的能脱层皮,她只是听说这里是恐怖,但还从没来过。
一进镇抚司大牢,便觉里面阴气森森,郭文莺顿时想到刑部大牢的情形,顿时也没心情往里走了,就跟路唯新说,让他把人带出来。
路唯新痛快应了,一会儿两个锦衣卫拎着一个打得血肉模糊的人出来,那人头低着,看不清脸,瞧那一身的伤痕,也不知是死是活。
郭文莺皱皱眉,“这不是给打死了吧?”
路唯新咧嘴,“放心,锦衣卫打人都有数,绝不会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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