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想买个笔记本。”
就在饭桌上,趁着姐姐因为刚刚重逢而燃起的疼惜还未褪去,冯见雄见机提出了买电脑的请求。
父亲分给他姐弟俩的钱,还剩六七万,要撑到两人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后面几年的学费就要用掉一半,算起来日子还是比较紧巴。
冯见雄读书略早,如今刚上大学,还差几个月才年满18周岁。
所以此前几年,家里的钱都是存在写姐姐名字的银行卡里、每月给他生活费。就是怕他年纪小不懂事、乱花没个节制。
冯义姬萝莉老成地把脸一板,教训道:“怎么刚上大学就要买电脑?不是说了大一不给配电脑、宿舍不许拉网线的么?我了解过你们的校规!”
冯见雄陪着小心解释:“我是有正事儿要做,我暑假里的时候就自学了不少法律书,这不刚进校,跟几个老师切磋了一番,他们就看上我一起帮忙做课题……”
冯义姬听说弟弟是为了正事儿、学好,表情也松泛了些。不过她从小对弟弟要求严格,出于慎重也不想马上松口。
幸好,从初识就对冯见雄颇为好奇的周天音及时插话,打破了此间尴尬。
只听她促狭地说:“真是为了做课题么?那就不用买很好的显卡咯?反正你也不打游戏。”
被周天音一提醒,冯义姬也想到了症结的关窍。
她不是舍不得给弟弟花钱,事实上这些年来,冯义姬一直都是自己省吃俭用,也不想让弟弟吃苦的。
不给买电脑的决定,除了省钱之外,更多是怕刚刚从高考解放出来的孩子心态逆反,把性子整野了收不回来,从此沉溺游戏荒废放羊。
她想了想,不无“威严”的质询:“如果给你买,大概要多少钱的?”
这种配合着萝莉脸的威严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不信的萝莉脸妹子可以自己试试,一般颜艺技能LV不太够的话,“威严”就容易变形成“傲娇”。
“大概六……六七千吧,其实只要给我四千就行了,我给老师做课题,一个月就攒了两千多块,都存着没花呢。”冯见雄斟酌了一下,还是微调缩小了一下数字才说,免得让姐姐觉得他突然太能耐了。
05年,在二三线城市,普通本一的大学生毕业起薪,如果不是那些高薪行业的话,也就1500左右。
程序员倒是普遍三四千起薪了,搞金融的也有。但那些要么要加班、有过硬的技术,要不得有门路,都不是普通基层小白领能想的。
冯义姬在钱江大学刚刚读大四,念的是财务类专业,已经找了个稍微有点津贴的实习,也就一个月800块。平时空下来还努力接了四五个高中生的家教,全部加起来也才赚2000多块。
周天音和冯义姬是同院的同学,只不过家里有当公务员的家长,有点关系,所以大三分专业方向的时候去了税务审计。
相比于将来立志于进四大事务所的冯义姬,周天音这辈子能够望到顶的成就,也就是进税务部门了,多少还得靠家里的关系门路。
而且读了税务的女生,大学里几乎没有赚外快的实习机会。所以周天音至今还是100%的啃老,自己一点钱都没赚过。
听说冯见雄刚刚大一念了一个月,已经赚了2000多块钱,俩妹子微微吃惊过后,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这个数字完全在她们的想象范围内。
冯见雄唯恐姐姐不信,还连忙把自己最近在学校里拿到的别的小荣誉也拿来说事儿,增加一些公信力:“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个月还参加了院辩论队,赢了好几场校级比赛,拿了最佳辩手呢。”
“天音,我刚才让你蒸好之后给秋葵浇酱油的,你怎么没浇!”冯义姬语音有些微微发抖,顾左右而言他地轻声叱了闺蜜一声,然后端着桌上那道清蒸秋葵进了厨房。
“我不是浇了吗?”周天音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理解冯义姬的脑洞跳跃。
也亏得她俩是要好到穿一条裙子的闺蜜死党,以至于来别人家做客都不见外,还得搭手干一点家务,这才给冯义姬留了借题发挥的空子。
“加的太少了——下次记得要用冰箱里的‘味极鲜’,那个才是专门蘸着吃的。”
丢下这话,冯义姬顺手把厨房门关了。确认没人看见之后,她一直绷着的表情彻底松弛了下来,趁机抹了一把眼睛,打开水龙头擦洗下脸。
“小雄终于懂事了……能赚钱了,5555……”
这种发泄,有一抹做贼的快感。
浇完酱油,对着反光的不锈钢油烟机调整好表情,确认恢复到傲娇的威严神态,冯义姬才重新回到客厅。
“我还以为你打翻了油瓶呢,加个酱油还得两分钟。”周天音大大咧咧地打趣吐槽了闺蜜一句,完全没往心里去。倒是把冯义姬说得有些心虚。
冯义姬没搭理周天音,转向冯见雄说:“嗯,那啥,刚才我想了想,电脑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一会儿详细告诉我怎么转赚到的钱,我就给打四千块。”
“谢谢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指标到手,冯见雄也不吝说些好话。
反正是义姐,服点软也不算啥丢脸。
饭很快就吃完了,趁着收拾洗碗的功夫,冯义姬也借机把为什么请周天音来过节的原因,给冯见雄解释了一下。
原来周天音的父母国庆期间捞到一个出国考察的机会,带女儿又怕给同事和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冯义姬就把本该一个人宅家过节的闺蜜请来做客。
“晚上我跟天音睡,你的房间你自己收拾。”冯义姬洗完碗,跟冯见雄交代了一句。
冯见雄巴不得跟周天音少一些交集,忙不迭就答应了。
周天音闲不住,趁着姐弟俩说私房话的当口,她也不见外,帮忙切了一个哈密瓜,去皮切成小块码在盘子里,插上牙签大家各自扎着吃。
跟KTV里卖的果盘相比,也就差把瓜皮卷花了。
冯见雄看了,心中莫名有些叹息。
他知道周天音家境好,是个很讲究生活品味的女生。处女座,有典型的洁癖。平时吃点水果或者虾蟹,被汤水汁水沾在手上就会吃不下;一定要彻底拾掇好,把果皮虾壳统统剥干净,洗完手才来吃。
而冯见雄自己和姐姐平时吃瓜,都是大刀片子刷刷切八瓣儿,直接啃的。
“唉,可怕的处女座强迫症,也难怪三观不合的人根本凑合不下去。”冯见雄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周天音的悲剧,不由有些伤怀。
周天音跟他分手之后,后面五六年也没听说有新找男朋友,就这么单身过到了三十岁。
对于一些宁缺毋滥的女生,男朋友如果不够完美、不能全方位与自己的三观严丝合缝地契合,就宁为玉碎,不肯苟且,做个单身贵族。
上辈子,冯见雄甚至想过,要是周天音是个拜金女、只要他有钱能给她好日子就满足,那该多好——作为一个卓尔不群的黑客型律师,冯见雄的手腕虽然不上台面,但好歹是不差钱的。给周天音优渥的生活,完全可以做到。
但妹子偏偏不仅要他有钱,还纠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是否体面、是否有官面上的社会地位——这种要求,冯见雄就无能为力了。
“这种女生,最适合初恋就遇到一个又有点小钱,还有学术成果、有高级职称的学者型官僚吧,但愿她这辈子找得到这样的男人。”
冯见雄想着,不免有些走神。一边有口无心地拿牙签扎着哈密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天音聊天,交流些双方的基本信息。
只吃了三四块,冯见雄就觉得索然无味,道了一声谢,礼貌地去洗澡,然后回自己卧室关起门来宅。
周天音有处女座一贯的完美主义和敏感,自然察觉到了冯见雄对她的冷漠,便觉得有些傲气和不甘。
她好歹是个八分美女,身段又好,也不怎么在乎男生怎么看她——毕竟巴结她的男生多了去了。
今天主动对冯见雄如此和颜悦色肯亲近,也是看在冯义姬的份上。
谁知竟然被一个小男生无视甩脸子了,她便有些讪讪的。
冯义姬刚把冯见雄换下来的脏衣服丢洗衣机里,回客厅吃水果,就察觉到闺蜜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像是有些生闷气。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冯义姬推了周天音一把,顺势从背后搂住她的腰,滚倒在沙发上打闹,“难道是小雄说错话得罪你了?来,告诉姐,姐给你做主~”
别看冯义姬身段小,她年纪其实还比周天音大了半岁多,平时都摆出一副姐姐的架势。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得罪他,我也犯不着贴人的冷脸。”周天音脸一红,轻啐了一口。
冯义姬爽朗地抚摸了一下周天音的肩膀,劝道:“行了,好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小雄计较——估计他是脸嫩,不好意思和你多说话。你是不知道,他从小被我管严了,上大学之前都没见过什么美女。”
周天音反而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反击道:“说什么呢!好像我在乎男生巴结似的。再说你自己不就是‘病美人’,要说他没见识过美女,鬼信啊。”
说这话时,周天音自己也在心中公允地评估着闺蜜:除了因为萝莉症,胸太平,别的也跟林黛玉的风流婉转不相上下了吧……
冯义姬故作正经地把脸一板:“我是他姐啊!这怎么能算!”
一萝一御俩妹子逗趣打闹了一会儿,冯义姬收拾好床铺,这才走到冯见雄的房间,也不敲门,就直接拧了进去,然后重新关上。
她准备敲打一下那个腼腆的弟弟。
中国式姐姐,大多这样:弟弟没过高考之前,身边有漂亮女同学走得近都要提防着些。而一旦读了大学大功告成之后,又走到另一个极端,似乎唯恐他被压抑太久灭绝了人性,对女生没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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