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意欲’?那我能把你刚才的话录音,然后放到N站上公之于众,让大家知道有关部门已经到了惩戒‘思想犯’的程度了么。
一句‘你懂的’就能算‘意欲’?江总,我只能说你的措辞水平真的需要加强。这两个字可是奸党杀于谦用的二字冤,臭名昭著程度和三字狱‘莫须有’也不相伯仲了。”
冯见雄虽然是对着电话在说,但言谈之间,他的眉宇不由自主地森然拧起,音调有些阴冷。
“别,千万别!就几天时间,我们只是需要调查!调查完了会给你第一时间解封的,这不是永久性的!”江总态度恳切地说,甚至还不惜对冯见雄摊牌了一点内幕,
“你要相信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也不瞒着你了,你对付的那个王教授好搞定,因为你的道歉把青华的集体责任洗白了,青华那边不给王教授支持,她个人是掀不起风浪的。
但是你非要在为青华开脱时,话里话外暗示网民们‘这个专著的课题本身媚上’,闹得现在几百万粉直接看见、各大门户跟进炒作,中央译制出版社就摘不干净了,你把它们得罪得更狠了。
我劝你还是别小看那些出版社,虽然它们的书没什么人看,但人家在宣传战线的地位高啊。宣传部门和总局都有他们那儿出去的人,扣你一个煽动友邦仇恨,破坏国际团结的大帽子,我们也没办法。
而且他们估计不会只找我这边的关系封你的号,说不定还会找你别的破绽来黑你。你如果不太检点,迟早被人抓住把柄——小冯,希望你理解,其实你得罪中央的出版社,还不如得罪青华大学呢,读书人好歹没权,只会跟你讲道理,讲道理你怕谁?结果你偏偏要去选择得罪那个讲权的……”
江总苦口婆心解释了半天,冯见雄静静地听着,虽然不爽,但还是选择了接受。
跟新浪闹掰没必要,冯见雄可以听出来,人家也确实是被逼的。
那就慢慢想别的办法吧。
……
冯见雄挂了电话,上网看了些别的相关新闻,以及与自己同名的百度贴吧——别奇怪,眼下度娘上已经有“冯见雄吧”这个吧了。
这才几个小时。
他被封了,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却更大了。
那些本来上午还骂他软骨头的、或者是带节奏的人,看了他那句最后一语成谶的“遗言”,顿时就被力挺冯见雄的人湮没了。
网民本来就是喜欢阴谋论的,看到某人成了“烈士”,名声往往比出事儿之前还大。原先不追捧他的人,都围上来凑热闹以示自己不畏强权。
尤其是他在道歉博文上抄了文天祥的《正气歌》,很多人都把事情主动往“朝廷控制修史口径”这事儿上凑合着想。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么。
如果新浪博客便是这个时代最后一代自媒体平台,那么冯见雄虽然赚了名声,但肯定还是损失更大一些。
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形式的自媒体,只要名声和人望还在,平台载体并不是关键。
马上就要2009年了,各种层出不穷的新媒体创新,就在眼前。
再说了,他还有咨询公司,有其他的媒体事业,博客上的粉丝,真变不了多少现。
偶尔打个404的悲情牌,也不错吧。后世某些小说网站上,就有一小撮阴险的写手,自己写得订阅成绩下降了,不想被人说太监,就各种犯禁触雷被404,不但成功开了新坑,还能博取同情呢。(冯大炮:麻痹不要惹老子!看见了没!老子疯起地图炮来连自己一起喷,就问你怕不怕!)
然而他身边的马和纱却不知道这些,她听了冯见雄和江总的电话,还以为冯见雄蒙受了无法接受的损失,一下子就进入人生低潮了呢。
“雄哥你不要紧吧?没事儿的,不就是被人禁一会儿么,你还有那么多事业呢,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成功的。”她摇晃着冯见雄的胳膊,劝道。
冯见雄被对方晃得回了神,淡然一笑反过来安慰:“没事儿,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说不定等我年后开办《奇葩说》的时候,这次的被禁还能为我刷到更高的江湖地位呢。
从元首到卡斯特罗,哪个不得先挺着腰板上法庭,说几句‘历史将证明我无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连政治犯都没当过,也好意思去当意见领袖?
当然,咱是实在人,没那么大心,戊戌六君子咱是不干的,当个索尔仁尼琴倒是本小利大。”
“噗嗤——”马和纱都不禁被冯见雄给逗笑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么!索尔仁尼琴可是露奸啊,不过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冯见雄立刻反驳:“谁说索尔仁尼琴是露奸?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读书少,听些老黄历就信了。”
马和纱歪着脑袋想了想:“诶?不是吗?索尔仁尼琴不是那个因为《古拉格群岛》在露西亚国内被404了,然后把书拿到西欧去发表,露国作协就把他开除了么。
然后西方阴谋势力就偏偏给他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奖励他‘在铁幕后的斗争’——我高中的时候,语文课老师讲到西方现代文学,就是这么教的,说他是带路的露奸。”
“扯!首先,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是拿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才发表的,当时他拿奖不是凭这个作品。
其次,你知道的都是老黄历了,索尔仁尼琴去年已经被PU沙皇平反了,人家在露西亚都拿了最高文学奖项。PU沙皇都不说是露奸,还要黄露瞎操什么心?
最后,索尔仁尼琴这人其实是实事求是、逮谁喷谁。他在露西亚的时候,看到国内的不平,当然要喷。可是他流亡美国之后,一样喷民主政治的弊端。所以索尔仁尼琴这人就是个露西亚鲁迅而已,看到谁不好都要喷,左派右派一个都不放过。当这种一辈子战斗的大喷子有什么不好?
理性的人是对事不对人的,而是就事论事、实事求是。只有弱智的人,才会贴政治标签、非黑即白。这种弱智的人有个很明显的表现形式,就是看到有人吐槽某一派,他们就偏偏要说‘谁谁谁比你喷的这个人还辣鸡呢,如果要比烂,谁谁谁更烂’——
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有病?谁要跟他比烂了?别人说当局有什么不好,就等于‘果粉’了?论证了‘前朝在这一点上比目前做得还差’,那么目前做的坏事就是对了?人家说‘维萨里奥诺维奇同志残暴’,他们不正面反驳,非要说一句‘元首更残暴’来转移注意力——对方说不定从头到尾提都没提过元首,简直是奇哉怪也。”
冯见雄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的语气神态表情,活脱脱就是华夏乐坛汪半壁那句经典被鬼畜素材“这种人,那神经病啊!”的样子。
马和纱听得目瞪狗带,又颇觉津津有味。
冯见雄讲的比她高中里那个语文老师好多了。
看马和纱还有些没想明白的样子,冯见雄拍拍她的肩膀,善意地说:“今天心有点累了,就这样吧,我想早点儿休息。说不定睡一觉就想明白对策了,你也洗洗睡吧。”
冯见雄住的酒店套房挺宽敞,但浴室依然只有一个。这两天为了防止尴尬,他每次都是很绅士地让妹子优先,然后自己躲到书房里办点正事儿。
马和纱不想耽误冯见雄休息,也就没有再缠着他,自己去拿换洗衣服。
冯见雄趁妹子不在,回到书房点起一根雪茄提提神。
被有关部门算计的时候,最需要小心应对了。
看了一会儿书,翻了一会儿邮件,冯见雄听到居然有人在敲门。
酒店里,一般夜里是很少有人来打扰的,尤其是这种五星级酒店。不给客人房间打电话确认,那都是不会放访客上来的。
而且,每间房里都有“请打扫/请勿打扰”的双面牌可以挂在门外侧的把手上,以告示酒店的服务员和保洁,所以工作人员也很少冒失。
只是冯见雄很注意影响,晚上从来没有挂过“请勿打扰”——他经验比较丰富,知道挂了“请勿打扰”的,都容易被人误会是有人在里面啪啪啪,所以一点都不许打断。
而他和马和纱只是机缘巧合住一套,就这么几天,晚上挂牌岂不是污了马和纱的名节。
他心中一动,谨慎地走到门口,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问了外面的人来意:“谁?”
一边问,他一边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上只是两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拿着西瓜刀的**人。
这两个女人看上去美色也还过得去,不过并不是那种穿得袒胸露乳一下子就看得出是风尘女子的货色。
不过他的戒心依然没有放松。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门外的女人开口了:“请问是冯先生嘛?我们是南都的记者,听说了您博客被封的遭遇,想采访一下您可以么?”
冯见雄更加警觉了。
肯定是有人出卖了他的隐私信息,不然怎么有人能找得到这儿来?
而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种五星级酒店怎么会把访客放上来?
“不对,如果她们知道我在这儿,倒是不奇怪的。花点本钱,在我旁边也租一间房间就能上到这层楼了。”冯见雄脑筋一转,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对方是怎么上来的了。
他把套房的门链子挂在锁上,然后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我没有预约过记者,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问。”
他开门是为了表示自己不心虚,没有在和妹子啪啪啪——如果好几分钟再来开门,很容易被人捕风捉影乱说闲话。现在几秒钟就开了,还看得出他衣冠楚楚,就没人可以陷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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