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院一出来,还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冯见雄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先给徐明和虞美琴分别挂了一个电话。
而且用的是他的匿名卡号码。
当初在法院里人多嘴杂,自打就这事儿被记者采访后,他还一直抽不出身了解陈杰被黑一事的底细。
“小明,我冯见雄,那事儿是你干的不?作品风格我看着像。”
因为车上还有陌生司机,冯见雄很谨慎,说得比较隐晦。
电话另一头的徐明先是微微一愣,确认了冯见雄的声音和号码,这才得意地轻声笑着说:“这么厉害?都能从作品风格里看出影子来了?我还觉得这次隐藏得不错呢,特地仿了其他风格——自从你教我专心经营一个UP号,我就不太做这种类型的鬼畜了。”
“美琴让你做的?”冯见雄继续问。
“这你自己问‘虞学姐’吧,要是我说了啥不该说的,到时候她又要给我立规矩了。”徐明似乎有些腼腆忸怩,不过这么说也算是变相承认了。他还不忘补充解释:
“不过你放心,最初的号就不是我的,上传的IP也不是金陵或者咱经常在的,还找了个名声不值钱的人顶着,就算陈杰手眼能通到网监部门,最后拉出来的诽谤者也绝对……扯不到这么远。”
冯见雄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这确实是虞美琴的风格。
“行,那过完年我请客,这事儿谢了。”冯见雄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下榻的酒店本来就是凑着法院旁边,所以一个电话的功夫,出租车已经快开到了。他出于谨慎就忍了两分钟,等付完钱下了车,回到房间里关起门来,才给虞美琴又打电话确认。
铃声响了一下,虞美琴就接起来了。
“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反击?用比他更出名的小号黑他?安全倒是很安全,不怕成本上小题大做、反而给那种人炒作了名声,将来愈发得意么?”冯见雄直截了当就开了个玩笑,一点都不跟虞美琴见外。
电话另一头的虞美琴听起来有些阴森:“成本你别考虑,这事儿最重要的是不着行迹立威——我最痛恨的就是用‘带节奏’污染辩论界的节奏狗,还有那些用标题党污染新闻界的震惊部。谁特么让姐不舒坦,姐就让他没得好好过年。”
冯见雄听得就是肝一颤,然后就为陈杰默哀起来了。
他自问还是比较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做事情要算成本。
毕竟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
可虞美琴那就算天生的富家大小姐了,那种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可是不计算成本的。
冯见雄深知,虞美琴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自发要励志当个辩手、名律师。
所以对于那种在理性讨论的领域“发动群众”、降低行业整体智商的畜生,虞美琴是天生怀着痛恨的。
不说人话的砖家固然该杀,但一位迎合与煽动民智的节奏狗同样不能有好下场。
冯见雄知道成本的问题不需要问了,就专注于第二点:“那你是怎么防止他被这事儿越炒越火的?要知道某些人是不怕你骂,就怕你不关注的。对他们来说,辱骂和黑也是一种点击率呢。”
对于那些不需要“YOU-CAN-YOU-UP”干实事的“批评家”们来说,名声的好坏是最不值钱的,只要有名声就行。所以冯见雄的担忧不无道理。
然而这次,虞美琴似乎想得很清楚。
她不疾不徐地解释:“第一,黑他的点要分散,不要集中用一个号黑。第二,不光要黑他,更要侮辱他的粉丝,要在网上营造那些‘关注和相信陈杰的都是煞笔’的氛围。第三,要精确地黑,尽量不增加他的曝光率——
比如说,在百度竞价排名上用不知名账户买关键词,买‘陈杰’这个名字,然后不主动搜这事儿的人不知道,搜了的人,才把黑他粉丝的链接订到最前面。度娘家的竞价排名是被搜了点一次付一次钱的,这种人没多大名气,搜他的不多,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一旦搜的,很有可能就是对他真的感兴趣的或者粉丝,咱精确打击。”
冯见雄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美琴姐狠起来也这么社会。
这招居然和后世良心媒体们恶心咪蒙狗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世的咪蒙公众号,曾经一度成为怨女鸡汤的厕所,开始时别人虽然知道她弱智,可也阻止不了。但后来有些媒体成功带起了一波反节奏(当然主要也是靠一些高大上的良心企业用人单位)
有一些互联网新经济圈有头有脸的大公司、或者头部创业公司,在招聘女性员工的时候,提出了“看一下用户的微信,看看她平时都关注些什么,以便了解她的兴趣爱好和气质性格”。
然后看到有关注咪蒙的,就把这个女性求职者打为田园弱智怨女,直接淘汰。
千万别觉得奇怪,这是16年后圈子里特定的筛选招人模式之一。
连罗胖子的得到,也给自己打过一个反向黑的广告:在17年的深卫跨年晚会上,罗胖子曾经言之凿凿地自吹:听说现在一些圈内创业公司招人,就会让应聘者拿出手机来看一看,有没有装“得到”、订阅了几个专栏。如果装了,那就证明这是一个爱学习、能够终生学习的人。如果还订阅了好几个付费课,那就证明是个讲诚信、支持正版的可靠人。
正是这种正反围追堵截,后世一度把曾经甚嚣尘上的标题党节奏狗们气焰给略微压了一下。
而冯见雄惊讶的正是,虞美琴明明不是重生者,却也靠自己的无师自通,把后世媒体人们花了数年脑细胞才琢磨出来的反节奏狗大招,给提前想了出来。
眼下,能想到在媒体人对骂中,直接百度买对方姓名的关键字排名、把辱骂对方粉丝的帖子置顶这招的,国内压根儿就没几个。
“唉,跟着我混,一个个都学坏了。”冯见雄自嘲地摇摇头,内心却是欣慰的,
“美琴姐,这事儿我承你情。要不是你冷静,让我自己怼回去,说不定就得罪国辩组委会了。那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你办事,我放心,但愿很快就能看到结果。”
……
冯见雄挂断电话,觉得有点累,就倒头往床上一躺。
这些日子连续的空中飞人和动脑,对他的精力消耗也是很严重的,所以一有机会就要抓紧休息。
马和纱与他本来并不住一间房,不过眼下才下午,并不是睡觉的时候,马和纱一个人在自己房里也无聊,所以并不见外,坐在这屋的书桌前,跟冯见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美琴姐好厉害呀,居然能想到这么聪明的办法对付那些节奏狗。”马和纱是发自内心地羡慕和崇拜冯、虞这样的聪明人。
“你闲着就帮忙把机票给买了,明天赶着回去呢,后天就年三十了。”冯见雄眯着眼睛,有点儿提不起劲来,就口头指挥马和纱。
提到这个问题,他才忽然想起些细节:武昌并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貌似飞WLMQ的航班就已经不多,至于去其他边远地方的就更是几乎没有。
这都是空中飞人该有的常识。
于是冯见雄连忙关心了一句:“对了,你回家不耽误么?都怪我把日程排太紧了。如果来不及你跟家里解释一下。”
冯见雄的内心有些自责,当初他排打官司的日程时,是按照自己的行程考虑的,从武昌回钱塘,当然是半天就够了。可是去大西北的话,如果飞机只到WLMQ,那么长途/火车还得再坐上千公里呢!
新江省内从就横跨一两千公里了,比钱塘一路往西入川的路程也差不多远。
然而,马和纱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不要紧的,我爸忙着出门做生意呢。我们家本来就不过年的,我寒假没地方去都回金陵。”
“不过年?”冯见雄还没反应过来,他压根儿没见过人故意不回家过年的。
马和纱解释道:“我们过的是斋月和开斋,这你都不知道吗——这几天街上小吃店都关门歇业了,但你见过L州拉面关门不?”
她这么一说,冯见雄立刻反应过来了。
对啊,当年他还穷的时候,跟姐姐一起过,每逢过年最烦的就是外来打工的都回老家了——虽然钱塘城里立刻能够因此不堵车,但早餐和午餐却成了大问题,因为点心摊、小饭馆都关门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们就发现L州拉面着实是个不错的存在,因为那儿的人从来不需要过年,每次年关都能鹤立鸡群地开着。
现在想想,冯见雄当初真该怀疑一下L州拉面是不是L州人开的了。
“那你怎么安排?就真准备回金陵?”冯见雄有些过意不去地试探。
“我随便,如果没地方收留,就回校外自己租的地方呗。”马和纱可怜兮兮地把皮球踢了回来。
冯见雄不忍,自嘲地建议道:“那你不嫌弃的话,跟我回钱塘吧。寒假店都关了,留在金陵不得饿死你。”
“好呀好呀,那我去买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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