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四点过,天依然漆黑一片。连
兵伟家的灯亮了,十几分钟以后,灯又熄了,随后传来哐地一声,大门关上。两
分钟后,三个黑影,背上背着大包小包,从单元门口出来。谁
也没有说话,三人摸黑夜行,一路来到家属区门口,敲响了传达室的门。
“干啥啊?这才几点?”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看门大爷不满的声音。
“徐大爷,麻烦您开开门,我们赶火车。”连兵伟怕吵醒宿舍其他人,捏着嗓子说道。
吱!
门打开,徐大爷赤膊穿着一件老头衫,透过门缝看到是他们,惊讶道:“连师傅,你们这一家是……”“
孩子她姑妈打电话来,让我们过去玩几天,买的火车票是早上四点五十的,所以麻烦徐大爷帮我们开开门。”连兵伟笨拙地掏出一包香烟,讨好地塞到徐大爷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
大爷不高兴了,推开他手,回屋取出宿舍大门钥匙,踩着一双拖鞋出来,走到铁门前,打开锁,哗啦啦抽出铁链,拉开上面的小门。
“谢谢徐大爷!”连兵伟一家再三感谢,背着编织袋艰难地从小门钻出去。“
你们要去玩几天啊?”徐大爷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三
人站住了,缓缓转过身来。看
着身后那熟悉的家属区,那一栋栋老旧,却充满了回忆的楼房,三个人都泪流满面。
“你们这是!”徐大爷一惊,感觉有些不对。
连兵伟、连馥颖背着沉重的编织袋,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什么话都没说,搀着连妻,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暗之中。徐
大爷动也不动,久久地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他们一家,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吧……连
家女娃子是干什么的,家属区有一大半人都知道,只是谁都不说。可
怜见的。
小姑娘小时候是那么的可爱,他还能回忆起,当初家属区一群小孩子拍手、跳绳的场景,一转眼,却物是人非。事
实上,像连家这样的,在家属区绝非一个!他
轻轻地关上了门,回到传达室,看着桌上那包香烟,他拆开来,掏出一只,点燃,就在黑暗中抽了起来。…
…
呜!
汽笛长鸣,火车启动。
透过车窗,看着灯火中渐渐后退的站台,全家人又一次哭了起来。“
都怪我没用,都是我得了病,拖累了全家,还害了馥颖。早知道我还不如死了的好!”连妻老泪纵横,伤心欲绝。
“妈!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让你和爸失望了,我对不起你们!”连馥颖抱着母亲,两人泣不成声。
连兵伟脸上犹带泪痕,这次却没有哭。
“好了好了,哭啥!周围这么多人,让别人看笑话?”他用水杯在硬座车厢桌子上用力敲了敲,示意她们母女俩克制一点,别招来旁人围观。早
班的火车,车上的人大多还在睡觉,只在刚才两人哭泣时,有人好奇地站起来朝这边探头探脑,瞧了几眼,见没热闹可看,又坐下继续睡觉去了。对
过的硬座上,几个一看就是打工仔的青壮或趴或仰靠,还有一人钻到了地板下,和衣而卧,都睡得正香,没有理会这边的状况。
看没人关注,连兵伟探过头,低声问道:“你打那针,管用不?”连
馥颖苍白的皮肤,泛起几许晕红:“医生说三针见效,另外还给我开了些消炎的药。”
“能断根不?”连妻紧张道。
连馥颖茫然地摇摇头,凄然道:“我也不知道!”
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连妻紧紧地抱着女儿,不敢大声哭,只是将头贴靠在她肩头,泪水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连
兵伟十指死死地掐着大腿,关键处都发白,要很用力才能发出变调的声音,安慰女儿道:“没事!没事的!有啥我们一家扛,不是啥大事,我们能挺过去!”
车窗外,灯火辉煌的车站已变成一点微弱的光点,两侧是一栋栋漆黑的楼房,偶尔会有几间房间还亮着灯。远
处城市的上空,泛着一圈红光。
一家人居住了几十年的城市,正在缓慢而坚决地从他们视线中,彻底地消失。“
我们以后就不回来了?”连妻好容易收住了眼泪,不舍地询问道。“
谁说的?家里的房子还在呢,怎么可能不回来,我们只是出去几年。等你们的病都治好了,我们也攒了点钱,一家人再回来!”连兵伟抽抽嘴角,勉强笑笑。“
其实我们没必要去国外,听说现在在粤省那边,三五百的工作也是很好找的。”连妻还是有些留恋。“
不去粤省,听说那边很乱,啥人都有!”
连兵伟坚决道:“徳汶那边就不一样,那是一个岛。而且看报纸,中华制造是在那边建一个钢铁厂,招的人都是住在一起,有人管理,就像是在我们原来单位一样。周围都是一个单位的人,又有领导管,简单得多。”
“爸,我们直接过去,人家肯要?”连馥颖有些担心,觉得老爸这个决定太匆忙了,回信都没有,就一头撞上去了,万一人家不收怎么办。“
中华制造那么钢铁厂,这次要的人可多。看他们的招聘广告,除了生产岗位,还有几百个其他的岗位,起码要招几千上万人!”连兵伟第一次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而且其他人都是写信,等回音,我们直接过去,他们总不好赶人吧?就算去不了力波,能在他们公司找一个扫地的活都行——听说他们的工资可高,一个清洁工都有五六百工资!”
“这么高?那我们家只要有一个人被录取,就能养活全家了!”连妻听到这么高的工资,惊呼道。连
馥颖还是觉得太冒险,但这是老爸做的决定,她又刚犯了错,也不敢质疑,只能听之任之。
反正,大不了中华制造不收,再去粤省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连兵伟表情轻松下来,看看女儿,又变得凝重起来,“而且,报纸上都登过好多次了,他们职工医院的水平很高,也许馥颖、不,是你妈,你妈的病肯定能治好……”
连馥颖听懂了父亲话里的意思,想到父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自己却辜负了父母的期望,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要得!要得!我们就去苏城!”连
妻却是大喜,一把搂住女儿,心痛地连声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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