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弘道站在国子监彝伦堂前的露台上,看着韩延昌韩秀才等人七手八脚的将王世贞抬起来,又抬进了彝伦堂里面o
国子监里当然有医官,是个须发斑白的老医士,被从号舍请过来后,也一头扎进了彝伦堂里o
本来已经心不在焉的众监生难得的没有趁乱散去,都在等着最终的结果,更别说范弘道这个当事人了o
没多久,老医士出来了,摇了摇头,叹道:“王部堂骤然急症发作猝死,老夫无能,无力回天o”
真的死了!彝伦堂顿时沸腾起来了,众人虽然知道这事对自己应该毫无影响,但憋不住目睹“历史”后议论的冲动o
范弘道得知确切消息后,忽的打个激灵,迅速转身拾阶而下o兵荒马乱中,仍然有人死死盯着范弘道,韩秀才指着范弘道的背影叫道:“拦住他!”
一般监生懒得管这闲事,王世贞和范弘道对他们来说都是外人o但那些追随王世贞并指望获利的年轻人却有满腔怒火,追上来就想动手o
范弘道指着这些人,厉声吼道:“我现在要去申阁老府上,谁敢拦我!你们也想死吗!”
听到申阁老三个字,别人就下意识停住了追赶的脚步o他们这些临时凑起来的人并不是死忠分子,王世贞已经没了,再为了王世贞去得罪首辅申时行,那是非常不划算的o
罗祭酒本来也想先把范弘道拘押了再说,但是找不到道理,范弘道理论上没有违反任何监规o
范弘道虽然是狐假虎威,但却没骗人,他现在确实打算先去申时行那里o今天这事有点大,必须去申府给自己套光环,哪怕申时行不见自己也无所谓o
只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与王世贞大战后,去过申府就行了o
国子监在皇城西北,申府在皇城偏西南方向,路途略远o范弘道在街口雇了轿子,然后催着轿夫一路小跑,跑累了就直接再换一次轿子,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小时雍坊o
今天是朝会日,申时行当然不在府中,但申用懋却在o因为申大公子已经准备从刑部离职,即将调任为新成立的大兴县南城分署县丞,但目前还没上任,所以正是空闲时间o
正在家中百无聊赖,忽然听门房通报说范弘道登门,申大公子很是愣了愣o
因为据他所知,一来范弘道心里比较抗拒自己招揽,对自己避而远之;二来范弘道很有自尊,不会做出上门讨好父亲的事情o
所以申大公子不明白,范弘道怎么会主动登门?更别说听说今天是国子监入监典礼,难道范弘道改了主意,打算投奔自己?
想至此处,申大公子暗喜,连忙摆足礼贤下士的派头,亲自到了二仪门迎接范弘道o这是很给面子的行为,一般人没这待遇o
见到申用懋,范弘道也等不及入室内落座了,当头就告诉申大公子说:“王部堂卒了!”
申大公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王部堂?”
“就是王世贞!”范弘道说:“在下刚从国子监那里过来,王世贞确实已经身亡!”
申用懋颇为震惊,没想到忽然听到这么一个大人物的死讯,又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亡故了?”
范弘道斟酌着字句说:“今日国子监典礼,在下与王部堂辩论文学,在下多说了几句,然后王部堂情绪激动,便急症发作抢救不及o”
申用懋又震惊了,又是这样死的?
虽然范弘道说的很委婉,但是以他对范弘道的了解,还能听不出其中意思?肯定是范弘道嘴炮齐飞嬉笑怒骂,王世贞吃不住了,脸面无光一时想不开就酿成惨剧o
在为一代文坛领袖默哀之前,申大公子不免很不道德的生出点好奇心,范弘道到底说些什么话,写了些什么东西,能把一代宗师气成这样?
不对,现在不是好奇深究的时刻,申用懋很严肃的问:“那你来这里作甚?难道就是来报信的吗?”
申用懋虽然是中庸之才,但耳濡目染的还是有最基本判断力的,他立刻就猜到,范弘道急急忙忙的赶到申府,是来蹭光环的!
这件事不小,而范弘道八成是觉得自己兜不住了,所以连忙来申府转悠几圈o这样看在别人眼里,只怕就会将此事与申府联系起来,那么当事人范弘道所承受的压力就小了许多o
如果这件事扩散开了,申府已经知道,大概就不会让范弘道进来了o所以范弘道才急急忙忙的在第一时间赶到申府,实在是时不我待o
范弘道很坦率的回答:“申大人即将调任大兴县南城分署,在下不才,愿辅佐大人于左右!”
听到范弘道这样想,如果是几天之前,申用懋会大喜过望;或者说,如果不知道王世贞的事情,申用懋同样也会大喜过望!
但是现在才听到范弘道这样说,申大公子深深的蛋疼了,为什么这位范弘道总是给他这种感受?
现在范弘道不是无牵无挂的范弘道,而是一个刚惹出了祸事的范弘道,范弘道就代表着大麻烦o
他们申府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申用懋也不确定是不是该替范弘道挡着麻烦?或者说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这是只有他父亲申首辅才能做出的决定o
对于答案,申大公子比较悲观,范弘道没有的足够价值,可以让父亲为了一个并不算亲近、地位只是小秀才的年轻人,去兜住二品尚书死掉的麻烦o
所以申用懋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范朋友请回吧!”
范弘道面上没有半点异色,平静的点点头说:“告辞!”
这又让申大公子很不淡定了,此时的范弘道难道不该是惶惶不安,不说是痛哭流涕,起码也该是低三下四的恳求自己收留吗?
于是申大公子又很嘴贱的问道:“范朋友为何如此镇静?”
范弘道淡淡的答道:“又不是天塌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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