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历十四年的新年将近,在除夕正式到来之前,范弘道这里还是比较热闹的o、不敢说门庭如市,但至少也能勉强称得上络绎不绝o
除了刷存在感的申大公子之外,杨朝奉、王掌柜等老熟人都来拜访过,附近街坊商家也有不少来的,估计都惦记着范弘道协助进军盐业的承诺o
除此之外,作为杨家绸缎铺股东,范弘道还去绸缎铺转了转o可以说这两天范弘道的日子还算充实,但是除夕一到,他立刻就清静下来了o
除夕与初一,那都是自家人团圆的日子,范弘道终究是“外人”,别人没可能不在自己家里守岁,跑来找范弘道o
与范弘道同住在如归客店的还有李家父女,但他们好歹是父女两人,不像范弘道孤单一个o由于同在一个院中,李家父女便将范弘道邀请过来一起守岁o
李老爹烫了壶酒,与范弘道先干了一杯o范弘道信口闲谈道:“李老爹打听仇家,可有所得?”
李老爹摇摇头道:“年终岁尾,都忙着过年,诸事不便o等过完年后,我父女再仔细去打听,也要另外寻觅落脚地方,免得在这里耽误客店生意o”
李老爹为人谨慎,关于仇家的线索仍旧不肯与范弘道说,决意等打探出个七七八八后,再看看有无必要告诉范弘道o范弘道也没去刨根问底,他现在操心自己还操心不过来,哪有太多精力顾及别人o
随后李小娘子将豆腐干端上来,问范弘道:“过了年后,范先生有何打算?”
范弘道将豆腐干丢进嘴里嚼了几口,才答道:“开春后活动,想办法进国子监读书吧o将来力争早些肄业,然后取得一个会试资格,等待三四年后的京城大比o”
万历十四年就是会试之年,范弘道没资格参加,但如果明年进国子监读书,三年内肄业并取得相应资格,就能赶上万历十七年的会试了o
京城大比这种事,戏文词话小说里常有,李小娘子有点天真的问道:“范先生能考中状元吗?”
范弘道无语,看来李小娘子也是被才子佳人故事毒害的少女o他这种半吊子穿越者读三年书就能中状元的话,那么大明朝几十万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可以去死了o
范大秀才拱拱手道:“小娘子不要折杀我了!别说状元,就是能登皇榜上最后一名,我也知足了!”
李小娘子嘀咕道:“范先生好没志气,评书词话里那些相公,哪有考最后一名的,再不济也是榜眼探花o”
对范弘道这种旅居京师的士子,过年约等于无事加无聊,但对大多数朝廷官员而言,过年是很繁忙的o
官员的年节基本上以正月元日为分界线,元日之前是一年当中难得吃喝休闲时光,但从元日开始又会忙碌起来o
新年第一天有元旦大朝会,这是规模最大的朝会o平时的常朝都是在奉天门露天举行,但这种元旦大朝会就要打开皇极殿,在殿中进行了o其实有资格上殿的官员也就那些核心层官员,俗称殿上官,而殿里站不下的人,就在殿外排位o
大朝会完了后,就是彼此拜年的社交时间o地位重要和关系亲近的人,就要亲自到门,地位不重要或者关系相对疏远的人,就只用拜帖形式o那些朝廷大员每次过年,收到的拜帖数量之多,装上几麻袋毫无压力o
正月期间朝廷还有一件大礼,那就是祭天,也叫郊祀o这是一件很麻烦很繁琐的事情,朝廷官员几乎要总动员o
对天子本人而言,郊祀也是非常辛苦的o他需要在凌晨就起身,在宫中履行繁琐的礼仪,随后再出宫,过正阳门,一直到南郊天坛o然后又是各种仪式,需要折腾一天才能起驾再回宫o
话说群臣正在筹备万历十四年正月的祭天大典时,忽然从宫中传来圣旨,“朕偶感风寒,不耐劳烦,须深宫静养o至于郊祀之事,可于勋戚中推举德高望重、贤良方正之人代行o”
接了圣旨后,正在商议的阁部大臣不禁面面相觑o大明列代祭天这种事情,确实有过公侯代替天子行事的先例,但那都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o
正常情况下,只要天子还能动,肯定都是天子亲自成礼o但是这次万历天子托病不出,很可能就是嫌麻烦懒得参加o
有见微知著的大臣不由得深深忧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当今这位万历天子在失去了张居正的管教后,或许已经懈怠了o
元旦过完还有正月十五,从民间节俗来说,上元节或者叫元宵节更热闹o新年头几天都是以走亲戚串门子为主,直到上元节开始才是全民狂欢,一直到过完了上元节,到了正月二十以后,新年节庆基本也就算完事了o
民间上月节庆典是从八日渐渐开始的,在此之前,范弘道也转了几家拜年,要融入这个时代,基本的礼仪还是应该有的o
他认识的人不多,串门拜年无非就是杨朝奉、王掌柜以及其他认识的几家商户,还有寄居杨家的张大小姐o
反正范弘道是无所事事状态,拜年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打发无聊时光o其中在王传财王掌柜家家里消磨的时间最长,甚至耽误了王掌柜接待妻家亲戚,让王掌柜浑家略有不满o
“你听说了没有?我听到一个消息,听说年后要在崇文门外设立县衙分署了,专门负责治理我们这块街区o”王掌柜说o
范弘道感觉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便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王掌柜答道:“县衙那里传来的消息,大概是靠谱的,对吾辈也不知是好是坏o”
王掌柜对范弘道说这些,显然是想听听范弘道的意见o但这种事是好是坏很难说,范弘道一时间也说不清楚o
但范弘道也明白,原来县衙距离南城遥远,又有崇文门隔断,对崇文门外管得很松,现在朝廷要加强管理,大多数商家心里都是比较抵触的o
想了想,范弘道开口道:“如果你们能趁机有所作为,立下有利的规矩,那可能是好事,若你们无所作为,那就不是好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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