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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洛仓在历史上有没有陷落,周成不知道,他只是凭借着各方面消息,和前世断断续续的历史知识,推断出瓦岗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内攻占洛阳,换而言之,也就是大隋不会败,至少不会败在近期。
可现在,杨烙一万右武卫精锐被杀的落花流水,天下第一粮仓,回洛阳仓被占。最重要是,堂堂大隋帝后,居然沦为阶下囚。
如斯严峻形式下,周成难免心起波澜,对先前推断生出动摇。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折返东都,无论行程还是时间,都只有少数几人知晓,瓦岗逆贼能伏击凤架,莫非是……”
“赵公所想,本官先前亦有所怀疑,但经调查后,发现此事并非泄密导致。”
齐滨摇摇头,神色郁闷道:“昨夜浓雾弥漫,船队行至临口后,因水路复杂恐遇危险而抛锚暂歇。皇后娘娘急于返回东都,故而决定下船,率领凤卫走陆路而归,却没想巧合之下,竟遇见了瓦岗骑兵。”
周成嘴角微微一抽。放着水路不走,非要走陆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作死?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一阵急促脚步,却突然从外传来。
“报,南方出现骑兵,约莫五千上下,打旗号为翟,应是瓦岗逆贼翟让。”
“翟让?”
齐滨猛地起身,双眼迸射出道道寒芒,“敌军现在何处。”
“这……因回洛仓被攻占,东都以南三十六处示警烽火台均被破坏,消息传递延误下,某进入紫薇城时,瓦岗骑兵多半已入驻仓城。”
“混账,仓城距东都不过七八里遥,尔等如此效率,简直是……”
齐滨忿然甩袖,却是话还没有说完,便又有一名侍卫,快步走进大厅。
“报,瓦岗挟皇后娘娘,叫阵南城门外,其大军统领,命某等两个时辰内,开城投降,否则……他们便以会娘娘首级祭天,而后挥军破城,屠尽东都官僚权贵!”
“放肆,区区草寇,竟敢如此嚣张,老朽现在就带着家将杀出城去,誓将翟让狗头拿下。”
头发花白的老者勃然大怒,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便杀气腾腾步出门外。可以看出来,这也是性情暴烈的主儿,年轻时候,必然杀伐果断,功绩斐然,为一方枭雄人物。
只不过,周成在官面上混得时间太短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个外姓国公,究竟是何来历。见齐滨苦笑着快步跟上,温言安抚对方,不得轻举妄动,周成也只能带着满心郁闷迈开脚步。
约莫半刻钟后,众人来到南城楼上。
瓦岗进军虽说突然,但东都的守将,也非等闲之辈。短短时间内,城门就被关闭,数千精锐战兵,严阵以待于城墙之上。与此同时,征召来的青壮民夫,也被调动至前线。如今正汗流浃背的运送着守城物资。
气氛肃杀而宁静。
周成深吸口气,眯着眼睛看向城外。
旌旗招展,兵马林立。五千人听起来不多,但真正展开阵势时,一眼却还真难望到边际。好在经历过庐江战役后,周成对古战场的恢弘画面,多少也有了些免疫力。很快,他就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目光凝重的落在瓦岗军战阵最前方。
那里有一匹白马,白马上骑着个雍容典雅,气质非凡的绝代佳人,正是大隋帝后萧宛若。她脸色虽略显憔悴,但仪态端庄,神情平静,并没有沦为阶下囚的狼狈。
“娘娘凤尊,何等高贵,如今竟为叛贼乱党所俘,老朽愧对先皇,愧对陛下啊……”
赵国公哆嗦着胡须,眼眶通红。
一句话出,在场文武百官,守城将士,脸色就通通有了变化。
身为大隋男儿,竟让一国之后,在京畿附近被敌军俘虏,这绝对是奇耻大辱,用血都难以洗刷。
“某乃瓦岗先锋大将秦琼,城上何人可以做主,速速上前,与某答话!”
秦琼提着双锏,策马出阵,朗朗喝声回荡在城墙之下。
“秦琼?可是张须陀之旧部?”
齐滨眉头一挑,“本官听闻,汝乃猛士,气节高尚,随张须陀将军东征西讨,立下战功无数,乃我大隋稍有的年轻才俊。如此人物,当是前途无量,与其弃明投暗,从贼瓦岗,不如早早放下屠刀,重新归顺……本官尚书省仆射齐滨,可在此保证……”
“齐仆射不必浪费口舌了。”
秦琼双眼一眯,冷笑道:“某在张须陀账下效力多年,不得重用,大海寺兵败后,据守虎牢关,却又为那监察御史萧怀静猜忌,屡屡为难于某。这般黑白不分的朝廷,归顺又有何用?”
“放肆!”
赵国公一声暴喝,便弯弓搭箭,“黄口小儿,有何资格藐视朝廷,吃老夫一箭……”
唰!劲风破空。
赵国公话音未落,箭矢便已穿越层层空间,直袭至秦琼面前。
这般凌厉手段,还真让在场众人看得心头一跳。一方面是骇然于老头儿说动手就动手的暴烈,另一方面,则是被他年逾古稀,还能轻松开弓射箭的手段所震惊。
只可惜,不管骇然还是震惊,赵国公这一箭,也就只比普通军卒强出三分而已,秦琼连双锏都没动用,只是微微一个侧身,箭矢便擦身而过,钉入泥土之中。
“呵,隋廷狗官,果然各个居心叵测。皇后娘娘在此,竟还敢挑衅于某……”
秦琼冷笑一声,眼中杀机闪烁,“莫非你是想借某之手,除掉她不成?”
“竖子,满口胡言,挑拨离间,该杀!”
赵国公脸色微变,气急败坏的再次挽起长弓。
然而就在这时,两名瓦岗骑兵,突然拔出长刀,虚架在萧宛若肩头。如斯一幕,登时让赵国公身姿一僵,连忙止住动作,而城上众人,更是各个神色狂变。
“住手!”
“尔等逆贼,当真胆大包天,还不快快放了娘娘……”
“万事好商量,汝切莫自误。娘娘若有差池,天下之大,也没你容身之所!”
说什么的都有,可惜,嘴炮如果有用,天下早就和平了,又何至于烽火四起,乱到如今地步?
秦琼眼神嘲讽,不为所动的挥了挥手,两个瓦岗骑兵,便将长刀往前抵出两寸,刀尖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道道寒芒,直将萧宛若容颜映衬的越发明媚。
“原本是想给尔等点时间考虑,但现在,某改变主意了。半刻钟……要么开城投降,要么某下令斩杀皇后,以其首级祭天。如何选择,尔等自定!”
城头瞬间变得宁静。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脸色难看,通通将目光集中在齐滨身上。
开城投降,将洛阳拱手让出,这不可能。但任由皇后娘娘为叛贼所害而视若无睹的罪名,他们同样承受不起。所以,面对着两难选择,他们很明智的抛出了烫手山芋。
齐滨眼角微跳,顿时有种骂街冲动。
这帮混账,其心可诛啊!
让出洛阳,自己能不能活先不说,卖国贼的名号肯定是要坐实。可不让……以如今形势,萧宛若必然会有死无生,而大隋帝后在东都脚下,众目睽睽中,为乱军斩首,这乱子捅得可丝毫不亚于破天,以杨广的性子,不秋后算账,将自己大卸八块喂狗,那才只是怪事。
所以,摆在面前的问题,就成了开城投降可能会死,不开城投降,绝对会死!
在可能和绝对面前,饶是齐滨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已八面玲珑,宠辱不惊,却也忍不住变得焦躁,低垂着眼帘,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而他不开口,城头众人自然也不会蠢到上前劝谏。都是修行深厚的老狐狸,摇旗呐喊可以,引火烧身……那还是算了吧。如今这情形,谁做决定谁倒霉。既然能死道友,又何必送了贫道性命?
时间流逝,转眼半刻钟即逝。
齐滨长叹一声,疲惫的闭上双眼。如此态度,显然是已作出决定。
保东都,弃萧后。
“呵,看来你的臣子,对你似乎也并不怎么上心嘛。”
秦琼勒住马缰,扬声看向萧宛若,“既是如此,那就休怪某心狠手辣了,来人,送皇后娘娘上路。”
“喏!”
两名骑兵扬起战刀。
恰此时,微风吹过,扬起萧宛若满头青丝,她神色平静的仰起颔首,目光扫城头,说不出的孤寂落寞。被她看到的人,都不由心虚的别过头去。
最终萧宛若的目光落在周成身上,复杂中带着抹疲惫的憔悴,当然了,因为距离问题,周成是看不见的,但她萧瑟的身影,却让周成心中很不是滋味。
麻痹的,都不出头是吧。
那我来!
心中念头霎时间转过千百,周成深吸口气,便大声喝道:“住手!你不就是想要洛阳城么?只要不放了娘娘,本侯将它拱手送你,又能如何?”
呼!
风吹过,方圆十里,鸦雀无声。
虽然早就知道,荣耀侯周成与皇家关系非同小可,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真敢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刻,不知死活的跳出来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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