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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冷暖?”
周成嘴角微勾,提笔落下个“日”字。
小厮见状,微微躬身后退一步,女子则是挑着柳眉,饶有兴趣的端起酒樽。
猜字谜这种风雅文事,在大隋流传已久,说难肯定是不如那入门的三幅对联,但若说简单,却也不太可能,首先从这里到楼梯,足足有二十余步,这就意味着,想要上楼,至少得接连猜对二十余道字谜。
如果只是数量多倒也罢了,但凡饱读诗书之士,细细思量下,想要破关并不困难,真正麻烦,是在那时限上。瞥眼身边小厮端起的半柱香炉,女子小口抿着醇香美酒,便将目光落在周成身身上。
她很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轻浮家伙,究竟有几斤几两,居然连自己都敢调戏,呵呵……
“我擦,这小妞笑起来明明挺漂亮,可为啥总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呢。”
周成暗暗嘀咕句,手上却没停留,提笔便龙飞凤舞,于第二张卷纸间书下一个“林”字。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
这二个字谜,明显难了许多。可惜,它不是行酒令,需要真才实学方可对上,字谜更多时候考验的是思维和急智,周成在前世本就接触过许多,如今在遇,自是小菜一碟。
提笔,落字,每一道字谜,周成只是略微思考一瞬,便能轻松解出。
刚开始,倒也没有什么,可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过来。
太快了!
几乎脚不沾地,没有任何停留。最后进来的周成,只用短短盏茶不到,便与那领先之人擦身而过。如此变态速度,直将众人看得瞠目结舌,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时,周成已带着连饮二十余樽美酒的女子,施施然转上二楼。
“彼其娘之,那厮到底是谁,答对竟然如此迅捷?”
“龌龊,此间必有龌龊。这字谜越往后越难,便是苍梧兄都要沉吟许久方有头绪,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松?”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领先的青年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转身拱拱手,便苦笑道:“诸位慎言,某可以肯定,此间并无龌龊……”
“为何?”
“因为,那人乃是我大隋第一智者,诗词无双的荣耀侯爷,周成!”
且不论瞬间炸锅,沸沸扬扬的大厅,这边,走上二楼的周成,正笑眯眯的看着女子。十里香他虽然没有喝,但闻其味道,便知道度数要比寻常酒水高出许多,又急又猛,连喘息时间都没有的连饮二十余樽,就算女子酒量再好,此时也是面颊微红,神色迷离。
“怎么样,还行不行?不行就早点说,免得醉到不省人事,还要麻烦我费心安置于你。”
“呵,这点酒水,也就能润润嗓子而已,想赢我……还早着呢。”
女子轻吁口气,双眸顾盼流连。
当然,对象不是周成,而是盘中酒樽。
“你就吹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成撇撇嘴,大隋的酒樽,容量可不算小,二十余樽下来,至少也有四斤,就算这十里香没有后世白酒那么烈,四斤酒水下肚,也绝对够人受了。
“风大闪舌头?这是何意?”
女子疑惑着收回目光,波光闪烁的双眸,疑惑望向周成。
“意思就是……说大话,夸海口呗。”
周成随口解释着迈开脚步。
相比一楼的宽广,二楼则显得小了许多,除翠绿盆栽外,就只有四张长桌,供着袅袅檀香,分于东南西北而置,其后墙上,悬挂有四副字卷,或笔锋凌厉,苍劲猛然,或内敛精湛,起伏有致。
显然,这四副字卷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周成对书法虽没啥兴趣,可观摩须臾后,却也忍不住由衷赞叹道:“好字!敢问此卷何人所书?”
“东面为我大隋上国柱,韩擒虎所书。”
“南面为我大隋越国公,杨素所书。”
“西面为我大隋齐国公,高颖所书。”
“至于北面江山二字,则为当今圣上所留……”
一个身着官服,年逾古稀的老者拱了拱手,他似乎提前收到消息,故而并未揭穿周成身份,略微行礼过后,便装作不识,淡然开口道:“任选一卷为题,三息成诗,饮酒十樽便可破关,六息成诗,当饮酒二十,以此类推,若二十四息后,依旧无有诗出,便算失败。这位公子,请吧!”
“你们这取士选官的手段,还真是有够奇葩。”
周成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对对联,猜字谜时,以美酒佐之倒也罢了,好歹算是风雅之事,可以四字立题,还要辅以美酒为限,未免就有些本末倒置。话说,连喝这么多酒,上了三楼还如何策论国事?到时候不发酒疯,砸场子恐怕就算好了。
“一息!”
就在这时,老者竖起根手指。
“喂,你还行不行?不行就算了,看在先前那些酒水的份上,今日姐姐也不为难你,过来让我扇上两记耳光,此事便算过去,如何?”
女子展开折扇,笑意盈盈。
二十四息为限,可比下面那半柱香的要求苛刻出许多,别说是年纪轻轻的周成,就算是她以往所识名儒,恐怕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出。毕竟,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其所书之人,却都是大隋朝惊天动地的人物,联想起丰功伟绩,寻常诗词必然很难应景达意,所以……
她果断就用周成调侃自己的话语,直接怼了回去。
“想扇我耳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成登时被气得翻了个白眼。拉过张胡椅,便甩开下袍坐在其间。
“嘴硬有用话,天下早就没有战争了。”
女子以扇掩住小嘴,神态慵懒的打个哈欠道:“还有七息,唉,可惜这十里香了,某人吹得天花乱坠,最终却还是没能让我喝个尽兴。”
“七、六、五……”
似是为了映衬女子气势,老者声音也在随后响起,“时间到,这位公子,你……”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没错!周侯爷又在无耻的剽窃了,而且剽的还是《念奴娇赤壁怀古》这首宋词中的经典。其立足点之高,不仅在词坛罕见,放在诗国中也绝对称得上不可多得。感慨古今间,将如画江山,奇伟雄壮的景致,描述而出,老者只觉股苍凉雄浑,昂扬滂湃的大气,迎面扑来,即便他饱读诗书多年,自问早已见惯各种诗词,却也忍不住怔在当场,眼中闪出震惊之色。
而这边,女子神色也是微微一愣。
作诗作词不是她强项,但往日耳濡目染下,品诗品词,以她水准却是当得天下少有。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于江山一题,也许不算特别贴切,但其词里行间的大气深邃,却足以弥补所有。
至少,渡过此关,绝对是绰绰有余。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让你喝尽兴了。八十樽酒,呵呵……”
周成咧咧嘴,“你慢慢喝。记得我下来时,愿赌服输叫声好哥哥,哦,对了,叫得不好听,可不算数啊!”
说完周成也没看女子脸色,笑眯眯的背着双手,便抬脚蹬上三楼。
这里是酒楼顶层,装饰豪华,视野开阔,风景宜人。风儿吹过凭栏,让此处变得煞是凉爽。周成左右打量圈,很快将目光落在锦衣男子身上,“下官周成,见过齐仆射。”
“荣耀侯不必多礼。”
齐滨微笑着虚手轻扶,暗地里却是一阵头痛。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祸害,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
话说洛阳形势,随着瓦岗不断进军,已是风声鹤唳,麻烦不断,自己来回调度,好不容易稳住大局,可周成倒好,才回来没多久,就搞出个比武招亲,不仅将天下各路武林人士,引来东都,就连门阀世家的权贵子弟,也开始蠢蠢欲动……
当然,在宇文明秀比武招亲的事情上,齐滨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和周成有所联系,但有些事情,似乎也不需要证据。
“啧,看齐仆射的样子,好像是不欢迎下官啊。”
周成砸吧下嘴,在齐滨示意下盘膝坐到矮桌前。
“荣耀侯何出此言?你在太原立下的不世奇功,自本官得知以来,便兴奋的夜不能寐,每每想起,都欲拍案叫绝,若不是近来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本官早就设宴为你接风庆功了……”
齐滨摇了摇头,将心中郁闷压下。
对于周成,他还是很佩服的,年纪轻轻,便屡立奇功,别的不说就这次太原之行,如果不是他火烧军粮库,又以挑拨离间之策,破坏突厥和李阀的关系,如今李渊恐怕已经起兵。到时候,前有瓦岗,后有李渊,大隋原本就已严峻的形势,势必会再次雪上加霜。
所以,这句话,他说得相当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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