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揉着他的小脑袋,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但是我现在得去救回玉罕,她现在有危险!”
张福生同样紧紧抱着我,他刚才的愤怒已经在顷刻间消尽了,转而变成巨大的悲哀,那剧烈抽搐的频率,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抱着小艾跪倒在马路中央,望着那漫天零碎的星辰,哭得痛不欲生。
我还是松开了他,扬起长袍,消失在大殿中,张福生的哭声依旧回荡在我耳边,不知是不是心里的幻想,还是那痛心疾首的往事,一切相交融在一起,临摹成一幅惨绝人寰的旷世之作,张福生在上面,小春也在上面,我,似乎也在上面,但是我看不清我的脸,我只看到一只嘶哑咧嘴的野兽,我并不是人类。
一切都回不去了吗。
街道依旧熙攘,大红字报张贴在墙面两侧,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我用纱布捂住脸上的血迹,匕首藏在腰间,就这样穿梭于人海之中,没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人恐惧于我,被世界所遗忘,我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当我跌落瀑布的那一刻,手镯没有带我回到过去,或许这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吧。
我搭上了通往西城的车,司机是个老实人,并没有询问我去此地的目的,他看出了我目光暗淡,似乎察觉到了我眼中的杀意,但是他并没有拆穿我,一脸和善的跟我唠着家常,我除了点头示意是与否外,没有说过任何一个字,张福生的事情还在我心中荡漾,我怕自己那夹杂着悲伤的话语说出口时,击溃了我那脆弱的神经,我怕我会将情感都爆发出来。
我一直在忍着。
到了西郊时我下了车,司机跟我友好道别,我点头示意,立刻窜入了丛林之中,消失不见了。
天,终究如此不尽人意吗?
下雨了,丛林之中穿插着无数的雨丝,随之变为瀑布一般倾盆而下,为什么会下雨,这不应该如此,我和玉罕相见,感极而泣拥抱在一起,天空应该变得明朗,温暖的阳光应该洒向我们,我们会迎接那最喜悦的心情,带着我们的孩子,一同去往海棠之上。
鼻梢,有海棠花的香味,幽深幽深的气息在整个味蕾之间散开,宛如春日之际沐浴于春光,亦如夏季酷暑遨游于大海,白山晚秋,潮红汐尽,百花叩首,落英缤纷。
为什么此时此刻,我会不经意间感慨这么多的过往,甚至连那沉浮于童年的记忆也接踵而来,我从手中接过了那件长袍,看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在视线中渐行渐远,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将这颗播种恶念的种子赠予我的手中,这才酿成了今天的悲剧,他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
雨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我踏在泥泞的小路上,这条陌生而又熟悉的小路,我曾无数次跟小艾走在上面,承载了太多过往与回忆,无论时光如何蹉跎,我心依旧,永远也不会改变。
灵魂力已经察觉不到四周的动向,雨声混淆了我所有的视听,我越是奔跑,心中就越是痛苦,就好像一切已成定局,无论我如何去追赶,终究无法追上她的影子,她的身体在我的记忆中散碎,宛如漫天飞舞的花瓣一样,一切随风,通往那遥远的未来。
光芒撕碎了黑暗,我看见了那漆黑的房子,时隔多年,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我怀着激动的心站在丛林的尽头,看着熟悉的建筑,不惊感慨道,小艾,我来了!
可此时。
“玉罕,我来了!”
一切都将结束了。
我重新奔跑起来,穿过了那漆黑的房子……
无数的黑影站在瀑布四周,中央空出了一条朝天大道,就像进行婚礼时,新娘站在对岸,新郎手捧着礼花,通往这条大道,去迎接他最珍重的幸福。
我僵在了原地,瞳孔不停在眼眶中缩小,玉罕那渐渐沉入水中的身体,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就好像完全在水中睡着了一样。
暴雨拍打着我的脸颊,泪水无声涌出了眼眶,所有的思绪在顷刻间断裂,我多想看着她那纤细的身体在水中站起来,满脸微笑的伸出手,目睹我穿过婚姻的殿堂,迎接我交于她的礼花,她将成为我的新娘。
电闪雷鸣之际,天地被瞬间照亮,黑影们注意到了我的踪迹,纷纷转身朝向了我。
阿兰一脸的担忧,走上前,告诉我:“大哥!你应该……”
“闭嘴!”我阴沉着脸,泪水混着大雨落下,“用不着你教我!”
“是的,大哥!”
狂风呼啸,白昼夜光。
“啊!!!”我痛苦的嘶吼了出来,看着那天边的极昼,一切都已经暗淡了。
黑影们愣了下,立刻拿起了武器,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伸出腿,脚步显得异常沉重,我开始加速,在暴雨中奔跑起来,宛如一头发狂的狮子。
无数的刀刃穿过了我的肉体,却丝毫没有阻止我前进的步伐,黑影们在狂笑,似乎察觉到我不会还击,所有人都冲了上来,用那刀刃贯穿了我的身体。
脊背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刃,身体几乎快要失去运作了,我扑通一声跪倒在玉罕身边,将她的身体从冰冷的水底抱了起来,她面色惨白,人也消瘦了不少,双眼微微闭上,我还能从缝隙中看见她那失色的瞳孔,一切都好似睡着了一样。
“玉罕……玉罕……”我拨过她眼间的细发,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手掌与她十指相握,她曾说过这样会有安全感,“我来了!醒醒啊玉罕,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举起她的手,让她抚摸着我脆弱的脸颊,她扬起的手又重新摔入了水中,反反复复,我再也不去欺骗自己了,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一阵婴儿的哭声窜入了我的耳中,我痴痴的望了过去,在漫天风雨中,那个幼小的身体在岸边不停的挣扎,嘴里发出刺耳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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