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耆童背着竹篓在天上飞了两三天,每日都和筐中的半夏东拉西扯,倒也欢乐,半夏吃饱了睡着的时候,耆童独自望着密云翻滚的天际,思绪便止不住的飘远了。
上古时期,混沌初开,上有天界,中有人界,下有魔族,自打几千年前他得道飞升以来,魔族同天界便一直处在对抗阶段,此消彼长,杀伐不断。
天界魔界争端已久,尤其是最近几百年,天界剑拔弩张,魔界蠢蠢欲动,天魔大战终有一日会爆发,而这条蚕体内这颗灵力极强的血灵珠,只怕会成为天魔两边争夺的对象,若是落入魔界之人手中,则对天人两界来说,都将是一场躲不过的劫难。
他用法术将血灵珠封存到半夏体内,再过上几百年,血灵珠就会化为半夏自身的灵力,等到半夏破茧而出,这灵力也会随之飘散于天地间,再无影踪。
正想的长远,忽听竹筐里又传来“沙沙”的啃食桑叶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半夏又睡醒了,当下也不在意,谁知过了一会,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
他回转头一看,竹筐里的桑叶已经所剩无几,无论如何也撑不到东南海的大荒,而半夏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耆童无法,只得一边飞行一边留意着脚下,倏尔之间,他按下云头,往人界一处山上的桑林里降落,这桑林绵延百里,足够这条蚕吃饱肚子,再摘些带着路上吃了。
云头一降,耆童将小蚕放在一棵高大的桑树上,那小蚕也不顾在竹筐里刚吃的鼓鼓的肚皮,上前抱住桑叶大啃大嚼起来。
耆童在她旁边抱着双臂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挑蚕的眼光果然到位,壮实又能吃。
趁她吃的暗无天日,他转身在桑林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抬头看着有些阴霾的天空,同时警惕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夏日炎炎,桑林里一丝风也没有。
倏尔之间,他觉得身后一阵阴风擦地袭来,他心里一惊,上前将半夏捏在手里,半夏被拽起来,嘴里仍旧死咬住一片桑叶不放,只听“嘶拉”一声,桑叶被扯下一半,连同她一起滚进竹筐里。
半夏还愣愣的不知所以然,阴风已经袭到耆童身后,只见耆童身形猛地一矮,接着迅疾的一个转身,面朝阴风来处稳稳的站住,将那竹筐护在身后。
“魔界中人?现身吧!”耆童盯着旋转不停的阴风沉声说道。
凭他的直觉,这人功力不在他之下。
阴风旋转逐渐慢了下来,有一声阴冷的笑传入耳膜,听到这耳熟的笑声,耆童心里又是一沉。
“延箫?”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心里却在紧张的盘算着脱身之法。
这延箫是魔界魔王六合的护法,功力在魔界除了深不可测的六合,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具有极高的探灵术,是以耆童封印在蚕身里的还未完全化成灵力的血灵珠,是很难逃过延箫的眼睛的。
阴风终于停了下来,一道黑色身影仿似从天而降,一袭青袍,狭长的眼角,鹰钩鼻,血红的双唇,便是半夏从竹筐缝隙里看到的延箫。
延箫站在耆童身前,朝向一侧站着,头也不转的阴冷一笑,说道:“耆童,好久不见,你又寻到好东西了!”
耆童也冷笑一声,说道:“延箫,身上的伤全好了?这样光明正大的四处晃悠,不怕碰上天界的婴垣殿下?”
延箫脸上的笑容倏尔消失了,百年前延箫受六合之命,在人间作乱,只为了抢夺一件传言有灵力的宝鼎,被天界帝君之孙婴垣用御剑神术斩掉了一条手臂,延箫仓皇逃回魔界,闭关修养了百余年,耗费了无数魔怪的内丹,才得以断肢再生。
延箫本是极为自负之人,听得耆童一见面便揭他的老底,顿时恼羞成怒,说道:“当日若不是我被那宝鼎吸去不少内力,也不至于败在他剑下!你不是我对手,留下那条虫子,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他袍袖一挥,一股阴风猛地掀起,直向耆童背后竹筐里的半夏袭来。
半夏吓得立即钻入身旁的桑叶底下,闭上了眼睛,阴风到了头顶,却突然停住了,她抖抖索索的抬头一看,只见耆童架起了双臂,将延箫伸向竹筐里的手硬生生挡住。
半夏看着延箫如鹰隼一般的眼神,心里仍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一上来便大打出手,她想了想,便瑟缩的说道:“这位大叔你别生气了,是不是我吃的这桑叶是你种的?这桑林是你家养的?我也没吃多少,你犯不上动这么大肝火。”
正在用内力暗中较劲的耆童和延箫听了,眉宇都是一耷拉。
延箫暗中用探灵术又探了一遍,是有一颗血灵珠没错啊,怎得没半点灵物该有的灵样?
刚一分神,耆童已经运起气来,猛地将延箫击退了几步,说道:“魔界的人越发没出息了,连我养的小灵虫都要抢?”
延箫收了气息,冷笑一声说道:“她体内有血灵珠,以为能瞒过我的探灵术?””
说着延箫两手在身侧一抬,耆童周身顿时银光一闪,一个凌厉的杀阵已经将他包围。
“不好,魔音杀!”
耆童心下暗自一惊,这魔音杀是延箫极强的一个杀阵,凭他一己之力,恐怕血灵珠难保。
此时延箫已经拿起了一根白骨般的洞箫放在通红的唇畔,眼中是一片森冷的寒意,箫声一起,阵法光芒大现,竟有无数支尖利的冰凌向耆童和半夏射来。
耆童眼眸一沉,也不甘示弱,双臂在周身挥舞起来,硬是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结界,将自己和身后的竹筐护在里面。
冰凌遇到耆童的结界,竟然都纷纷融化成水,从结界外面流淌下去。
“好个耆童,几百年不见,这护身术练的愈发炉火纯青了!”延箫放下嘴边的箫管,猛地转起右手,掌心向上,只见右手每根手指的指尖上都浮起一个血滴来,延箫侧头向耆童这方瞄了一眼,右手猛地一挥,血滴霎时向魔音杀阵的五个阵脚飞去。
“用血祭阵?你疯了吧?为了一颗血灵珠,连命也不要了?!”耆童冷然问道,心里却清楚的很,这是个不要命的打法,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只见耆童重新运起内力,结界中飞出一只山羊头,羊角宛如凌厉的弯刀,直向延箫顶去。
延箫急忙收回手来挡住他的攻势,暗地里杀阵中却又是一股阴风直扑向半夏的面门。
“啊!”只听半夏那方传来一声惨叫,耆童心里一惊,愤然道:“魔界小儿果然奸诈!”待他猛地回身一护半夏,一道凛冽的寒光已然刺入前胸,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噗!”一口鲜血从耆童嘴里喷出,他双手抱胸,跪倒在地。
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血灵珠恐怕不保,此刻他还能有何办法!
半夏脸色刷的惨白,她看着跪在地上颓然不支的耆童,声音颤抖的喊道:“老叟!老叟!你怎么样了?”
耆童身体一阵颤抖,硬撑着想要站起身来,身体一晃,又倒了下去。
“不自量力!”只听延箫发出一声冷笑,寒光一闪,倏尔向半夏飞去。
“砰”的一声,半夏只觉得头顶被重重一击,如针扎般的疼痛一阵一阵的向她袭来,她不由得高声惨呼起来,将头埋在身下的桑叶里,柔弱的身躯不停的翻滚。
延箫眼睛微微眯起来,手心一转,寒光如利刃,便要划开半夏的身体。
疼痛从头顶蔓延到全身,半夏只觉得身体像要被撕裂开,熟悉的恐惧传入她的大脑,她仿佛又看到了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被人从她体内剥离而出的恐怖景象。
跪在地上的耆童听到半夏的惨叫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情景,眉头一皱,咬牙说道:“住手!”
延箫手下却不停,寒光一闪,半夏的惨呼顿时刺入耳膜。
“延箫,你欺人太甚!”耆童勉强用一只手撑着地面,抬起另一只手往胸前一探,一只闪着金光的珠子缓缓浮现出来,紧接着他的手往前猛地一推,金光转瞬飞向半夏的体内,光华一现,竟然硬生生将延箫的内力震飞出去。
延箫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脸上现出惊骇万分之色,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这是要用自己的千年修为为她护体?”
接着他神色一转,阴冷重又浮上眼眸,说道:“那今日便让你命丧于此!”说罢他继续加大力道,同耆童的内力在半夏体内拼杀起来。
半夏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搅得要碎裂开来,混成一坛稀糊,战成一团的两股超强内力像要撑破她柔弱的身躯,将她炸的粉身碎骨。
突然其中一股力量猛一发力,另一股力量瞬间被反弹出去,只听“噗”的一声,旁边的延箫支撑不住,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同时半夏的身体在一片桑叶上浮了起来,颤抖的飘在半空,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
耆童仍旧跪着,仿佛隐忍着极大痛苦的声音传来:“我的千年修为,足以将你送到目的地,护你后半生了,从此你自己保重吧……”
半夏体内仍旧翻江倒海,眼中都是惊惧和不舍,她哭喊道:“老叟,你把修为都给了我,你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啊!”耆童却不说话,猛地一推,身下的小桑叶慢慢的载着半夏向远处飞去。
泪水糊了一脸,半夏眼睁睁的看着满身是血的耆童奋力爬起来,同想要追赶她的延箫战在一起,她的神识仿佛被抽空,慢慢的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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