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刘琦二字,司马徽沉默下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徐庶又斟了一杯茶。
这种沉默,代表着一种态度,徐庶岂能体会不出。
徐庶便道:“庶知道,老师对刘家父子向来看不上,认为他们不过是守成之主,非是乱世之雄,学生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为何还要出山辅佐刘琦?”司马徽不解道。
徐庶叹道:“因为刘琦待学生以国士,学生没有办法,必须报之以国士。”
司马徽身形一震,眼眸中掠过几分异色,示意徐庶继续说下去。
徐庶便将当日,在竹林茅屋之中,刘琦如何行下跪之礼,请他出谋划策,出山相助的经过,道了出来。
“刘琦,竟然对你行下跪之礼?”司马徽脸上浮现出惊异之色。
“嗯,学生没有必要骗老师。”徐庶点点头,反问道:“试问,刘琦如此待学生,换作是老师,能拒绝出山辅佐吗?”
司马徽饮一口茶,慨叹道:“没想到,刘琦能对你行如此大礼,你确实没有理由拒绝啊。”
自古以来,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尊卑分明,上下有别,这是人所共知之事。
而刘琦堂堂荆州牧大公子,以君主的身份,竟能够放下身段,以下跪大礼请徐庶这个一介草民相助,确实算得上是国士之礼。
古人云,待之以国士,报之以国士,徐庶拜入司马徽门下,饱读圣贤书,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道理已经明了,刘琦就算再差劲,就算徐庶再看不上刘琦,也必须要硬着头皮出山辅佐。
否则,他就会被天下人耻笑,视为不义之徒。
徐庶明白这个道理,司马徽更加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对徐庶的出山心存可惜,却不加阻止。
眼见司马徽没有阻止,徐庶便道:“老师深明大义,多谢老师没有反对。”
司马徽淡淡道:“当初你们求学于鹿门书院时,为师就说过,为师只管对你们传道授业,至于将来你们要效忠于谁,为师不会干涉过问,不过……”
他似有言外之意。
“老师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徐庶看出了司马徽欲言又止。
司马徽便坦然道:“你若辅佐刘琦,就势必要与苏子明为敌,你觉的,元直你有信心能胜得了苏子明吗?”
徐庶沉默。
片刻,徐庶嘴角扬起一丝傲意,“苏哲名号卧龙,乃九奇之首,他的智谋确实可怕,学生给刘琦出的几条小计,也确实被他破解,不过,学生仍有自信可以战胜他。”
司马徽神色一奇,显然是想听听他何来的自信。
徐庶不紧不慢道:“苏子明虽然智计无双,但终究只据有南阳一地,手中可以调动的兵力物力有限,这方面,刘家父子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只是他们欠缺一个智谋之士,帮他们合理的使用这些兵力,方才会屡屡败于苏子明之手。”
“学生相信,如果由我辅佐,发挥出刘家父子兵力雄厚的优势,完全有希望抵消苏子明的奇谋诡,这正是阳谋压倒阴谋之道。”
徐庶洋洋洒洒一番话,道明了自己跟苏哲的利弊优劣。
司马徽微微点头:“你把刘家父子跟苏子明的利弊,分析的确实很透彻,但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苏子明,可跟昏迷前的苏子明,他除了奇谋之外,还多了一个非常人所有的本事。”
“老师是学,苏子明识天象,预断风雨的本事?”徐庶一点便猜想到。
司马徽点头道:“正是,你既然知道,就应该听说过,苏子明的几场大仗获胜,多有利用他这神奇本领。”
徐庶沉默了片刻,说道:“天象变化莫测,这其中多多少少有运气的成份在内吧,我想,一个人不可能运气一直好下去吧,那他还是人么,不成了神么。”
司马徽语塞。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笑叹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为师也就不多说了,你打算何时出山?”
“等到刘琦大破叛军,夺下樊城之后,学生就前往樊城去辅佐他。”徐庶不假思索回答。
夺下樊城?
司马徽神色一怔,显然对他这句话的内中含意,有些不太理解。
徐庶便不紧不慢道:“不瞒老师,学生已经刘琦出了一条计策,叫他劝服了刘表,趁着两军休战,苏哲率主力北归之机,率大军由上游偷渡汉水,趁其不备,一举袭破樊城。”
此言一出,司马徽神色为之一变,目光立刻变的惊奇起来。
“怎么样,老师觉的,学生这条计策如何?”徐庶却是一笑,语气中有几分小小的骄傲在内。
司马徽思绪飞转,片刻后省悟过来,点头赞叹道:“难怪你这么自信,原来你已给刘琦出了条奇策,嗯,你这条计策确实是出其不意,这一回苏子明只怕还真会栽在你这条计策上。”
“既然老师都赞赏了,那此时此刻,刘家的大旗,多半已经插在樊城城头,学生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徐庶将杯中余茶,一口饮尽,起身告辞。
就在他一只脚还没迈出门槛时,书僮再次匆匆而入,将一道帛书奉给了司马徽。
徐庶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恩师。
司马徽展开帛书一看,不由身形微微一震,眼眸中掠起一丝惊色,蓦的抬头看向了徐庶。
徐庶立时感觉到,那封帛书与自己有关,便问道:“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合上帛书,司马徽轻叹一声,“元直啊,恐怕你不用出山了。”
“为何?”徐庶心头微微一震,有种不祥的预感。
司马徽默默道:“因为,刘琦的奇袭樊城之计,已被苏子明识破,中了伏兵大败,刘琦自己,也因刺杀苏子明失败,被杀了。”
刹那间,空气凝结,时间凝固,竹屋中死一般的寂静。
徐庶心头剧烈一震,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年着司马徽手中那封帛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马徽将帛书抬起,递给了他。
徐庶一把夺过,细细看了半晌,一张脸越来越阴沉,愤怒,困惑,震惊的表情,在脸上燃烧,极尽复杂。
然后,他拳头紧握,将那道帛书,攥成了一团在手心。
沉顿了片刻,他蓦然回首,大步要离去。
“元直,你还要去哪里?”司马徽追问道。
徐庶默默道:“学生说过,刘琦待我如国士,我自然要以国士报之。”
“可是,刘琦已经死了,你还怎么报?”司马徽眼神不解。
徐庶暗暗一咬牙,沉声道:“刘琦死前请我出山,就是为了对付苏哲,眼下正是我的计策,让他败于苏哲之手,身死名灭,他虽然已死,我却不能失信,唯有完成他生前的夙愿,才能不负他待我以国士之恩。”
说罢,徐庶再无多言,挟着一身的复仇气息,大步而去,只将那捏成团的帛书,扔在了地上。
司马徽捡起了地上的帛书,看着里边的内容,感慨道:“苏子明不愧是卧龙,九奇之首啊,元直如此精妙的计策,都能被他识破,看来他的智计,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啊。”
感慨之余,司马徽走到门口,看着徐庶的背影,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惋惜。
……
樊城,北岸水营。
旭日东升,水营之中,大大小小数百艘战船,扬起了风帆。
号角声吹响,云帆齐出,载着成千上万的苏军将士,浩浩荡荡的驶向了南岸。
苏哲立于船首,望着渐渐已近的南岸,心中感慨万千。
这将是他第二次率军杀到汉水南岸。
上一次他只是匆匆而来,偷袭刘琦的迎亲车队,救走了蔡姝之后便火速撤离,不敢久留。
而这一次,他却是率领着大军,堂堂正正辗压而来。
这一次,他不仅要踏上南岸的土地,还要夺下襄阳,这座荆州心脏所在。
“刘琦,多亏了你,我夺取襄阳的计划才能提前这么多,明年你的祭日,说不定我还会给你烧点纸,感谢你的大恩呢……”
苏哲脸上扬起讽刺的冷笑,心中暗暗感叹。
片刻之后,船队以甘宁为先锋,攻上了南岸敌军水营。
由于刘表损失了水军战船,已没有能力在水上阻止苏哲,所以不得已之下,只能弃却了水营,将所有的兵马都撤往了襄阳城。
苏哲兵不血刃,率领着他的将士,顺利的踏上了南岸土地。
成功登陆后,他并没有立刻下令进逼襄阳,而是令一万大军就地加固水营,先站稳脚根再说。
同时,大批的粮草军资,也在源源不断的从宛城运至樊城,再由樊城过江运至襄阳前线。
除了粮草之外,还有数以千计的援军,也在源源不断的被送往前线。
苏哲很清楚,襄阳城坚粮足,刘表至少还能拼凑出七千守城之军,攻不足守却有余。
想要速破襄阳是不现实的,多半要经过一场持久的围城之战,才能最终破城。
而想要围城,光靠手头一万兵马是不够的,必须还要更多的士卒,对刘表的守军形成人数上的优势,方才能够实现。
至于这些后续的援军,除了南阳新募的青壮之外,就是在历次的战役胜利中,苏哲所俘获的荆州降卒。
这些降卒在后方,经过苏飞的整编之后,多数人都加入到了苏军,如今被调往前线,反过来收拾他们的旧主刘表。
数日之内,集结于南岸的苏军将士,数量达到了两万之众,这个数量,已经是襄阳敌军的三倍左右。
粮草充足,兵马充足,苏哲便再无迟疑,即刻率军向襄阳城逼近。
是日黄昏之前,两万多大军浩浩荡荡进抵襄阳城北,逼城下寨,形成威压之势。
攻取襄阳之战,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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