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随即站起了身,去拿桌上茶碗给杨若晴和骆风棠倒茶。
那茶碗,也不是倒扣着的,就那么敞在那。
估计是谁来了都是抓拿两只茶碗给人倒茶喝。
老杨头抓着边上的一只茶壶,哗啦啦往那两支茶碗里倒茶。
“啥时候到家的呀?”他边倒茶边问。
骆风棠道:“昨日傍晚的时候到家的。”
他走了上来,把带过来的礼物放在桌上。
老杨头看了眼那些礼物,点点头,“昨日你们回来那会子,我和你奶都早早上床睡了,不晓得你们回来了。”
骆风棠笑了笑。
这边,杨若晴来到了谭氏身旁,“奶,你身子咋样了啊?还好不?”
谭氏也放下了筷子,“还行,死不了。”
杨若晴嘴角抽了下。
“嗯,我奶还能说这种抵人的话,那就真的死不了!”她道。
老杨头瞪了眼谭氏:“你奶这段时日喝了不少药,脑子不好使,话也不会说,你甭跟她一般见识。”
“来,坐下来喝茶!”
老杨头招呼着骆风棠和杨若晴坐,那边,谭氏抬起了筷子,闷头往嘴里扒拉早饭。
老杨头微笑着打量着骆风棠和杨若晴,询问了一些京城的事。
没有提奔丧的事。
杨若晴也自然没问。
说了一会儿话,谭氏突然插腔了。
“我是死不了,你大伯就难说了。”
“这里的话,往后啥时候都能说,你们要是有点善心,就去前院瞅一眼你大伯吧!”谭氏道。
听到这话,杨若晴不吭声了。
真心不想去看他……
这时,骆风棠站起了身:“嗯,我和晴儿原本就是打算过来看诸位长辈的,那爷奶接着吃饭,我们去大伯那转下就回去了。”
他随手将杨若晴拉了起来。
这边,老杨头也跟着站了起来,送他们两个到门口。
“回头得空再过来喝茶。”他道。
骆风棠笑着点了点头,小两口一起去了前院。
前院,杨华安的屋子里。
屋门开着,屋里传出杨华忠的说话声。
杨若晴跟在洛风堂身后进了屋子,刚进屋子,就嗅到一股极其怪异的气味。
除了药味儿,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恶臭。
那是一种腐朽的臭味,是行将就木的糜烂之气,是死亡的气息。
许是早上吃了一碗煎饺的缘故不,这会子刚进这屋子,嗅到这气味,杨若晴胃里面一阵翻涌。
“大哥,晴儿和棠伢子专门回来看你了。”
杨华忠对躺在床上的杨华安道。
这边,孙氏朝杨若晴这边走了过来,对杨若晴使了个眼色。
杨若晴顿时就意会过来娘这眼神包含的意思。
这是让她和棠伢子莫要太往前去,等会站一下就走呢。
杨若晴回给孙氏一个放心的微笑。
她和骆风棠往床边走了几步,视线落到靠坐在那里的杨华安的身上。
这都快要初夏了,大伯还盖着过冬的厚厚棉被。
三个月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不止一点点啊。
原来是白白胖胖的,脸上还胖出了褶子。
这会子呢,圆脸都变成锥子脸了。
脸上的皮肉耷拉了下来,肤色更是蜡黄蜡黄,眼睛凹了下去,眼眶周围一圈红色。
看人的时候,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大伯……”
杨若晴朝床上唤了一声。
杨华安打量着杨若晴和骆风棠,点点头:“你们回来啦?”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声音嘶哑的,压根就像换了个人说话似的。
“嗯,我们回来了。”
杨若晴道,“我们带了些京城那边的吃食给你,大伯你莫嫌弃。”
杨华安摇了摇头:“没胃口,啥都不想吃啊……”
杨若晴道:“吃了才有力气,病也才好得快。”
杨华安还是摇头。
“晴儿啊,你和棠伢子从京城那些大地方回来。”
“那地儿的大夫,医术更高明吧?”
杨华安靠在那里,气喘吁吁的询问着。
“啥时候,也带大伯去趟京城,大伯要去京城治病啊……咳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杨华安就咳了起来。
咳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一声声,就跟夏天雷雨时,那一声声如破壳般的雷声似的。
听得人揪心,似乎他的喉咙和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大伯,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撂下这话,杨若晴赶紧拉着骆风棠离开了屋子。
身后,杨华忠和孙氏也没敢多呆,找个借口,都溜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杨若晴挽着孙氏的手臂走在前面,娘两个压低声说着悄悄话。
骆风棠则跟杨华忠走在后面,翁婿两个也在边走边聊。
“娘,我二伯呢?他后来回村了没?”她问。
如果没有记错,二伯因为要娶县城勾栏院里一个有点年纪的花姑娘做填房,老杨头他们死活不答应。
所以一直在跟老杨头他们赌气,过年都没回来。
正月也不回村来拜年。
就把杨永柏带走了,连杨若兰都没管。
听到杨若晴的问,孙氏脸上的笑容迟疑了下。
“你二伯啊,一直都不回来。”
“上回你奶病得很严重,也就是你爹和五叔赶着打制棺材的当口。”
“你四叔和永进堂哥特地去了一趟县城,就是打算把他喊回来的。”
“结果,发现他竟然瞒着家里,把那个女子弄进了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呢!”孙氏道。
“啊?”杨若晴讶了。
都三十多快奔四的人了,还这样?
未婚同居么?
“这不是先斩后奏么?二伯好大的胆子呀,那我爷咋样了?”她赶紧问,更好奇的是这个。
孙氏道:“你爷气了个半死,带着里正和你小爷爷他们去了县城,要把你二伯给绑回来,被他跑掉了。”
“那后来呢?”杨若晴追问。
孙氏道:“后来还能咋样?你爷他们又去了一趟县城,发现你二伯搬家了,都不晓得搬哪里去了。”
“连兰丫头都找不见你二伯,你二伯也不管你兰儿姐了。”
孙氏重重叹息了一声。
杨若晴也是眉头紧皱。
怪不得人都说,有了后妈,亲爹变后爹。
瞧瞧,这二伯从前对兰儿堂姐可是捧在手掌心里的啊。
这会子遇到了他自己的第二春,闺女都可以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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