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老杨头看到进来的是廖家人,顿时气不可遏,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
“老三,你到底咋回事?咋把那些人带到这里来,你昏了头不是?”
老杨头朝杨华忠这咬牙切齿的问,眼睛里火光直冒。
杨华忠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廖父已率先来到老杨头跟前,双手垂在推测,弯下腰,给老杨头来了一个深鞠躬。
“老杨叔,对不住,是梅生下手失了轻重才让永仙变成这样,我替梅生给老杨叔你,给永仙赔罪。”
廖父说话的时候,腰一直是弯着的,脸对着地上。
明明自己的闺女被辜负,自己的儿子也被狱吏打了个半死,但此刻,他还是得跟老杨头这做出卑躬屈膝的样子来。
就因为,他的闺女和儿子还活着,而老杨头的孙子,却是半死不活,成了活死人。
老杨头看着廖父,抬起手指指着,声音和手指头一样的颤抖。
“你、你、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家永仙,他都这样了,要你的鞠躬赔罪有啥用?”
廖父躬着身不动。
“要是今个是我家永仙把你家梅生打成这样,别说是鞠躬,你让我给你下跪我都跪。”
“可那有用吗?能唤醒我家永仙吗?”
“老杨叔,我晓得一点儿用都没有,但我,我……”
“既然你自个都晓得没用,那还过来演戏做啥?”
“你们滚吧,我不想看到你们廖家人的嘴脸,一个都不想看到,我家永仙也不想看到!”
廖父抬起头来看着老杨头,眼眶都急红了:“老杨叔……”
“滚!”
老杨头一声炸吼,屋顶都在震。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一声给吼懵了。
廖母直接就捂着嘴哭了。
廖梅英上前来扶住自己的爹,“爹,你站起来吧。”
廖父看向老杨头。
老杨头一双眼睛就跟烧红了的烙铁似的,恶狠狠瞪着廖父。
让廖父有种错觉,倘若这老汉腿脚利落,恐怕这会子早已扑过来把自己撕成了碎片。
杨华忠也来到廖父身旁,直接将廖父拉到屋门口去了。
“该看的你也看到了,该说的话你也说了,接下来没你们啥事儿了。”杨华忠沉声道。
廖父:“老三……”
杨华忠又道:“啥都别说了,我让晴儿娘陪梅英收拾东西,稍后你们就回去吧。”
杨华忠留了廖父在门口,自己返回了屋子。
“梅英,你别愣着了,看看有啥要收拾的赶紧收拾了就走吧。”他吩咐。
廖梅英回过神来,点点头,转身打开了箱笼,开始收捡衣物。
老杨头眼睛跟着廖梅英的动作看,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大声喝问:“你这是在做啥?好端端的收拾衣裳是要干嘛?”
廖梅英转过身来,跟老杨头这低声道:“爷,我想回娘家去住段时日……”
“放屁!”
老杨头抬手重重拍在轮椅的扶手上,暴跳如雷。
“永仙都这副样子了你还回娘家住?你这个女子咋这么没良心?你这是要抛下永仙不管吗?”
廖梅英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老杨头推着身下的轮椅近了她几步,接着训道:“你看看永仙,他都被你兄长打成这样,甭管是妻子,还是妹妹,你都得留在永仙身边服侍他,你服侍永仙,也是为你兄长赎罪,为你廖家积德!”
廖梅英抬手捂嘴嘴,眼泪流得越发的凶猛。
老杨头看到她搭在臂弯里的小孩子的衣裳,更加恼火。
“孩子是永仙的,是我们老杨家的长房曾孙,是老杨家的血肉,不准带回廖家去,你快些,快些让你爹娘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不然我不对你不客气……”
“我不,我不,我就不!”
廖梅英突然就发了疯似的把臂弯里小儿的衣裳甩了出去,不偏不斜甩在老杨头的脑袋上。
老杨头火了,一把扯下衣裳正要发飙,却见面前的廖梅英就跟一头脱了缰绳的红眼睛牛似的,发了狂般在地上跺,地上跳,扯着嗓子又哭又笑。
“我受够了,我彻底受够了,我凭啥要服侍他?凭啥要为我兄长赎罪?他又是为啥挨了我兄长的打,你这个老汉真的不清楚吗?”
“你孙子在长淮州跟李家人是咋说我和儿子的?他说他妻儿都死了,死啦!”
“你孙子无良又无德,我早就不想跟他过了,没有和离是给他,也是给你们老杨家最后的体面,你这个老汉不识趣,还跟我这发火,你配吗?你不配!”
老杨头傻眼了,张大着嘴巴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廖梅英。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一身好脾气的长孙媳妇吗?
这简直就是个泼妇啊!
“你这女子,你这女子……”
老杨头指着廖梅英,气得心窝窝痛,痛得说不出话来。
孙氏和金氏一齐过去扶住廖梅英,孙氏劝着,金氏口中也咿咿呀呀的,好像也在劝。
但廖梅英情绪的闸门被彻底打开,积压心中许久的东西争先恐后的释放。
到最后,只剩下一句:“……我的命咋这么苦,一个两个都骗我,都跑去给别人做女婿了……”
廖梅英终于被孙氏和金氏给扶出了屋子,廖母匆忙之中收拾了几件衣裳。
没法多收,因为老杨头拦住了箱笼,誓死捍卫箱笼里小孩子的衣裳鞋袜。
仿佛只有通过护住这些小衣裳,才能争取到自家曾孙子的抚养权和归属权似的。
“孩子是我们老杨家的,走到天边也是,你们廖家休想霸占我们老杨家的骨血,没门!”
廖母也火了,朝老杨头这啐了一口。
“我也告诉你,孩子是我闺女身上掉的一块肉,这世上他就跟我闺女亲,改明儿我闺女改嫁了就把孩子也一并改了姓,因为杨永仙不配做爹!”
老杨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等到他追出屋子,杨华忠和孙氏他们已带着廖家人走远了。
老杨头跟在后面追,追又追不上,老杨头边追边骂,等追到老枫树底下的时候,只瞧见廖家的牛车已跑远了。
老杨头捶胸顿足,扯开嗓子绝望哀嚎:“我的天哪,完了完了,这个家散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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