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一番闹腾,寻死觅活来表明心迹,让杨华忠兄妹几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杨华梅再简单的敲打了他几句,就亲自送他回老宅去了。
鲍素云也走了,就杨华明还留在这。
“你想说啥?”杨华忠问。
杨华明笑了笑:“三哥,你信咱爹先前表现出的那一整套不?”
杨华忠看着杨华明,没吭声,半晌后,摇了摇头:“很难。”
杨华明便笑得更欢了,他抓了桌上一把瓜子嗑着,“三哥,你看着吧,咱爹人老心不老,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
杨华忠的眉头便皱得更紧。
杨华明接着道:“这老人家可不比那些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迟暮之年的老人家一旦动了情,那可跟老宅子着了火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一盆冷水泼下去,表面上看来好像火势是熄了,可那里面的老木头都在烤着呢,早晚再烧起来!”
杨华忠烦躁不已,“你别光在那分析了,说点实在的,咋样才能摁了这火头。”
杨华明两手一摊:“情这玩意儿来自心,咱能管住他的人管不住他的心,除非一辈子不让他出老宅的门,不然,咱都管不住。”
杨华忠一拳重重砸在桌上,他都不敢去想那些事了。
孙氏也是一脸的担忧,但妇人家在这一块,琢磨的比较细。
“你们这会子也别太担心,倘若只是咱爹单方面的那啥,黄氏不给于回应,他碰几回冷鼻子灰自然就无趣了。”
“怕就怕那个黄氏给回应,一只巴掌拍不响,要是两只巴掌凑到一块儿,那就不好了。”
杨华明嗤笑:“黄氏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咱爹七十三了额,两个人可是隔着辈分的,
且不说张癞子还没死,黄氏也没守寡,即便张癞子死了,黄氏也不可能看得中咱爹这糟老头子啊!”
孙氏道:“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想要跟谁勾搭,怎么着也得图对方身上点啥。”
“咱爹身上,确实找不出啥东西让黄氏图,所以眼下都是咱爹剃头担子一头热。”
杨华忠突然摇了摇头,出声道:“那黄氏心里头对咱恨着呢,只要能给咱老杨家抹黑的事情,在她看来能起到报复的事儿,指不定都愿意去做。”
“所以咱爹这样送上门,指不定她脑袋一热就顺手给利用上了,这也是说不准的!”
杨华忠这番话,让孙氏稍稍轻缓一点的心情再次沉下去。
“咱除了盯着咱爹,别无他法。”杨华明最后道。
杨华忠重重叹口气,“好在这个时节田地里清闲,我一有空就多盯着点儿,不让他做糊涂事,给咱整个老杨家蒙羞。”
……
杨华梅在送老杨头回来的时候,途径杨永仙的屋子门口,还特意推着老杨头进去看了杨永仙一眼。
“从大嫂那里我打听到,永仙虽然一直没醒,可这段时日的饭量比刚从长淮州回来的时候明显要大一些,
这人能吃能喝的,肯定就能活,指不定啥时候永仙突然就醒了。”杨华梅看着床上面色红润,却陷入沉睡的杨永仙,喃喃道。
老杨头看到大孙子,也是满脸心疼。
“我做梦都盼着永仙能早日醒过来啊,撑起咱老杨家大房的门户还得靠他啊!”老汉道。
杨华梅扭头看了老汉一眼,“爹,大房的永进永智都不赖,也撑起了大房,你别都把担子往永仙一人的肩头压,他挑不起,你也看看其他挑起的啊!”
老杨头没好气的看了眼杨华梅,不屑跟她为这事儿争辩。
长房长子长孙,永远担负着一个家的荣耀。
“爹,永仙若是醒来了是肯定还要接着考功名的,这考功名的人,可是容不得半点污点,尤其是自家长辈的品行作风,
您对永仙的真心,咱都看在眼底,就算为了永仙,算我求你,这段时日就别去村口看黄氏骂街了,路上遇到了也别跟黄氏搭讪了,成不?”
面对杨华梅苦口婆心的哀求,老杨头目光凉凉。
“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好心过来看你大侄儿,搞了半天竟然是等在这儿啊?”老杨头嘴角扯起一个讥诮的笑。
“你放心,待会我回了屋子,就再不出去了,你去跟你三哥四哥说声,让他们带把锁过来把东屋给锁了,最好把窗户也给封死,我就在里面坐牢,
外面人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我死了,这样你们大家伙儿也都放心了。”
老汉这番赌气的话,像一把刀子,扎着杨华梅的心。
杨华梅的眼泪掉下来:“爹,这道理咋就说不通呢?你为了咱,为你的儿孙们,你稍稍控制下自个的言行,很难吗?”
老杨头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他今年七十三,人生也活不了几年了。
没错,从前他是个把面子比性命看得还重要的人,可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他经历的多了,也看开了看透了。
人活着,要的就是一个痛快,做啥事儿都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的,没意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用不着为他们担心太多,你掏心挖肺对他们,他们都是养不住的白眼狼,全都稀罕自个的儿孙去了。
就像那田沟里的水,从来都是从上往下淌,就没见过哪条沟的水逆流而上!
所以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这些话,老杨头不会傻到当着杨华梅的面说出来的,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儿女们现在是拉帮结派,合起伙儿来的看不惯他这个老汉。
“你爹我不是傻子,我心里有数。”老杨头简单的敷衍了杨华梅一句,推动轮椅转身往门口去了。
杨华梅望着老杨头倔强的背影,一脸无奈。
“爹,我送你回后院。”
她追了上去,扶住轮椅。
“不用了,你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老汉道。
杨华梅笑了笑:“这都送到门口了,不多这几步路,我顺便也看看我娘睡了没。”
既如此,老杨头也不多撵,到了后院,老汉进的是东屋隔壁的那间屋子睡觉。
是的,自从谭氏腰肢以下失去知觉瘫痪在床以后,杨华明掏钱请了个妇人过来贴身服侍谭氏。
吃住都在一块儿,所以老杨头便搬到了隔壁屋子里一个人睡。
夜里杨永智和杨永青会抽空过来照顾一两回,其他的事儿,老杨头自己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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