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下,杨华忠只得打消了去报官的想法。
  他不仅仅考虑的是这位村佬自家的事情,也考虑到村里类似这个村佬家的境遇的,不止一家一户,所以报官这件事,村里其他人肯定也是不答应的。
  那怎么办呢?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啊,总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杨若晴和骆风棠看到这情景,也有点犯头疼。
  但是村里救灾排水那块也不能再耽误,人是在草场的帐篷里丢的,现在村里人心惶惶,各种恐怖离奇的说法都出来了。
  已经从人为,变成了怪力乱神的猜测。
  有的还说是四山坳的母猪精偷溜进帐篷,带走了久病所以阳气弱的焕生爹,带回去给它的小猪崽子们做养料。
  还有的说不是母猪精,是这面牛山里的其他邪祟。
  甚至还有人说是饿死诡,有的说是黑熊精,某些人说的绘声绘色,说夜里出帐篷撒尿,看到一个人身熊脑袋的矮胖妇人在村民们的帐篷外面徘徊。
  说帐篷跟村里的屋舍不同,村里的屋舍有屋门,屋门有门神挡着。
  在这里,帐篷一点儿遮挡都没有,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要是再住下去,搞不好还要继续丢人……
  于是,有些村民已经顾不上村里的积水还没彻底排干净,地面到处都还是淤泥的状态下,他们偕老带幼慌里慌张搬回了自己家去了。
  而有些人家那屋子在上回的狂风暴雨摧残下,墙壁都歪到一边去了,即使如此他们还要冒险去住。
  这更加加重了杨华忠这个里正的负担,几位村佬联手出面,都不能将这些人给劝回草场。
  有这些人带头,就有其他人也想跟着回来,除非自己家实在淹没得没法住了才不干冒险。
  眼见里正和几位村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行不通,而到时候危房倒塌出了人命,更添麻烦,杨若晴和骆风棠合计了下,直接派出近卫用强制手段将那些人给撵回了草场。
  “之前救援队伍为了帮焕生家找人,耽误了整整三天功夫,这才让大家延迟了回村。”
  “乡亲们先踏踏实实住在草场,晚上大胆睡觉,我们会安排人巡逻,整晚不带停歇。”
  “等三天后村里积水彻底排完,到时大家回去修缮房屋,再根据个家情况拟定搬迁时间,”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越不能自己吓自己,村里危房都开裂了,你自己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也不把你爹娘,你儿女性命当回事吗?”
  “不要存什么侥幸,不要不听话,想想那年大雪,咱村那几户不听劝不搬去祠堂避雪,非要躲在自个墙体开裂的家里睡大觉的人,现在都啥样了!”
  “坟头草齐腰深了!”
  一番恐吓威胁,把规矩立起来,又安排了人手整晚巡逻确保村民们的安全。
  那些村民原本以为巡逻的是村里运输队的人,结果当看到巡逻的是骆风棠的近卫。
  那一个个跟随骆风棠南征北战的近卫,每一个人手里都有很多条人命,往那一站,腰间配着刀,简直就是从年画里走下来的活门神。
  村民们的安全感顿时被拉满了。
  虽然草场这边乡亲们的躁动不安暂时被安抚加镇压下去,后续只需要加快速度把村里积水拍掉,网路上撒上草木灰和小石头子之类的东西基本就可以正常通行,但是,焕生老爹那么一个还喘气的人就这么没了,怎么说也让人不解,且不甘心!
  虽然这几天因为着急加悲痛,最终支撑不下去的焕生病倒并晕厥了好几次,但是,焕生还是挣扎着让他儿子小福搀扶,在每个帐篷前跟这几天帮忙找寻的乡亲们磕头,道谢,感激涕零。
  到了老杨家这边的大帐篷,焕生也同样如此。
  老杨头看到焕生这副苍白憔悴,摇摇欲坠的样子,老汉很是同情焕生。
  “你对你爹的孝举,咱村人也都看在眼中。”
  “你爹丢了,一切都是命,咱该找的都找了个遍,尽力了,都是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或许哪一天你爹又回来了也说不准!”
  旁边的其他老杨家的人都听出来老杨头这是在宽慰焕生呢,那样一个病重的老汉,都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这样春寒料峭的时节里,身边没个服侍的人,还能有活头?还能回来?
  大家都明白老杨头是在安慰焕生,焕生自己也明白。
  只是老杨头的这份安慰,却更让他悲从心中来,他哆嗦着唇,声音沙哑的说:“要是借了老杨爷的吉言,让我和我苦命的爹再有父子重逢的那一天,让我来世当牛做马,我都没句怨言!”
  老杨头也被焕生的这番话给彻底打动,他再次将手搭在焕生的肩上,连声说:“好孩子,好孩子,你的这份孝心定能感动老天爷,叫你们父子再相见的!”
  而谭氏听到动静,也从帐篷里出来,老太太的脸上依旧布满了惊恐,出来后东张西望,好像生怕那个看不见的专门偷活人的邪祟怪东西跟在焕生父子身后也来了。
  “老太婆别搞那副样子,这青天白日的!”老杨头眼角余光把谭氏的举动瞥在眼底,清楚她在忌惮什么。
  既然忌惮,就不要从帐篷里出来啊,非要出来,出来又搞这副鬼样子。
  这不是让焕生和小福这父子俩更加难过嘛!
  而听到老杨头的呵斥,谭氏也没当回事,老太太紧张兮兮的左右张望了几眼,确信阳光普照,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她这才紧了紧脖子上的围脖,抬起头压低了声询问焕生:“你爹找不到,你这当儿子的就去别处想想法子嘛!”
  “啊?”焕生一头雾水。
  谭氏抬起手指了指李家村的方向:”拿两只鸡蛋,一斤红糖,往李半仙家走一趟,让她给你问问她家老祖宗。“
  谭氏话音才刚落,老杨头就开始训斥她。
  “你别跟这出馊主意,那个李半仙自个都算不准自个的事儿,好吃懒做的一个婆娘,从前没啥名堂,李神婆去世了她才冒头,纯粹就是眼红李神婆,她就东施效颦,你别忽悠焕生去花那个冤枉钱了!”
  谭氏却啐了老杨头一口:“糟老头子你懂个屁?人家李半仙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家供了保家仙,又叫老祖宗,十里八村就你个老东西不晓得,你再瞎说冲撞了人家老祖宗,有你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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