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不仅吉祥村,周围几个村的人几乎都不识字,一听说我能写信,而且价格比去集市上找那个算命的便宜,都找了来,我便在索性在院子里摆桌子开摊,每天帮人写信、写卜文,多的时候一天能挣一百多个钱。
等到人都走了,我把盘子里的那些钱收收好,全都递到刘三儿面前。
他大吃一惊的看着我:“这是干什么?”
“你收着。”
“这怎么行,这可是你挣的!”
我笑了起来:“那我吃的米,吃的菜,吃的鱼,是谁挣的?”
“呃?”他愣了一下,顿时有些脸红:“这是两码事。”
“一码事!”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刘三儿,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在这里吃喝住的也没跟你客气啊。只是现在你受了伤,我是能帮的,才帮你一些啊。”
我说着便要把钱往他手里塞,可他却坚决的往回推。我担心他手上的伤口裂开,不敢太用力,又听见他说道:“我不要,我真的不要!家里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还没痊愈的手:“可是——”
他索性背着两手,对我道:“我不会要你的钱的,家里也不是揭不开锅。况且,之前禁渔的时候,我打了很多柴,就是准备去卖的。正好明天岐山村有集市,我就要去了。”
他平日里在我面前,多少带着点稚气,可现在这个样子,倒有几分大男人的固执。我也知道不好再说下去,便温柔的笑道:“那好。不过,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你毕竟还伤着呢。”
“我知道的。”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要去赶集的话,要起很早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起了床梳洗完毕,也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刘三儿洗漱的声音,我等他收拾完了便推门出去。
他一看见我,吃了一惊:“轻盈,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我今天陪你一起去赶集。”
“啊?你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热闹啊。”
“……”他愣愣的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心情,我微笑着说道:“走吧,天色不早啦,再晚的话就只能赶晚集了。”
“哦……”
他点点头,和我一起出了门,走到村口的时候又叮嘱道:“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这路还有些远呢。”
“我知道了。”
说起来,这段日子在他家吃不好穿不好的,身体却反倒慢慢的健康起来,走了很长的路只是有些喘,也并没有太难过,便到了集市上。
吉祥村是个很偏僻的小渔村,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周围的几个村落也都不大,所以岐山村这个早集就算附近最热闹的了,长街两边到处都是摆摊的,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一路走过去,看到有大油锅里翻滚着金黄的油炸鬼,刚出笼的大白馒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还有街角画糖人儿的,早有小孩子吮着拇指眼睛直勾勾的等着了。
看着这样热闹的集市,我原本还有些累,这个时候也精神了。
刘三儿选了个角落的位置,擦干净了街边的青石墩,又垫了块布上去,然后对我说:“你坐这里吧。小心凉。”
“嗯。”
我点点头,挨着他一起坐下来等买主。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客人,挑拣了半天买了一担柴走,刘三儿接过那几个钱,小心翼翼的放进他常用的那个荷包袋里,系好袋口揣了回去。
我在旁边微笑的看着他做这一切。等把荷包揣回怀里,他抬起头来对上我微笑的眼睛,蓦地感觉到,自己的样子有些像女人似得,滑稽,黝黑的脸也有些泛红。
我笑问道:“平时枯水季的时候,你就做这个?”
“嗯。”
“这,也赚不了多少啊。”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往年我在宜丰客栈帮工,虽然辛苦一点,也能赚些钱来补贴家用。现在就不行了。”
“不过,有了娘娘山后的那块地,对大家来说会好些吧?”
“嗯。说起来,多亏了那位刘毅大人,如果不是他,这么设身处地的为我们老百姓着想,我们哪有这个出路。”他用力的点点头,伸手抚过自己手腕上那一处伤,道:“可惜,朝廷里的好官太少了。”
我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你觉得,什么样的官是好官?”
“应该像刘毅大人那样,一心为百姓。”他说着,咬了咬牙:“可现在这些官员,却是一心鱼肉百姓。”
我淡然一笑:“只希望,将来能再出多几个像刘毅大人那样的好官吧。”
“这样,也是不够的。”
“……”
我愣了一下,半晌,转过头去看着他:“你说什么?”
刘三儿一只手抚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我觉得,光靠运气碰上一个好官,这样也太难了。”
“……”
“皇帝如果想要扬州好,就应该有一个好的办法来治理,而不是指望一个两个好的官员下来,这些年来,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了。”
“……”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让我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又有几个人过来看柴了,刘三儿便急忙招呼着,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便小声对他说:“我去那边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哦。”他嘱咐道:“那你小心一些。”
我点点头,便起身走了。
这个集市不大,不一会儿我就走到了另一头,正好看见了一座绣坊,便走了进去。
这家绣坊外场不算太大,但走进去之后,却是个别有洞天的园子,十来个绣娘正在绣着花活,眼看着那些雪白的纤纤玉手如同穿花蝴蝶一样穿针引线,倒是十分悦目。我站在旁边看了看,那绣坊的主人走过来,是个四十来岁,留着羊角胡子的中年男人,客客气气的说道:“姑娘,想买什么?”
我正低头看一个绣娘落针,听见他这么说,便笑道:“老板,你们这儿租外活儿吗?”
“你是来接活儿的?”那老板一听,用眼角看了我一眼,道:“会绣么?”
我笑着点了点头。
“会绣些什么?”他说着,指着我们身边那个绣娘手里的活计:“这样的会么?”
我看着那丝缎上绣出的彩蝶,微笑着说道:“这位大姐绣得也算不错了。只是绣蝶翼的话,还是湘绣的花比较活,苏绣针脚板,绣这样的花活未必好。”
“哦?”那老板皱了皱眉头:“你说怎么绣?”
说完,他递了个眼色给那绣娘,那绣娘便停下把针给了我,我也不客气,便坐下来慢慢的绣起来。
其实当初在宫里,我并没有说实话,除了蜀绣,湘绣苏绣和粤绣我全都学过,并且不逊于任何一个绣坊手艺最好的绣娘,只是进宫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可以施展当初所学的机会,那些机会,都被我摈弃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当初流血流汗学来的手艺挣钱糊口。
我嘴角勾着一点笑,手下却不停,手起针落,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便在丝缎上振翅欲飞。
那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周围的绣娘也惊住了,全都过来围着看。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板才回过神,看着我道:“姑娘,你是准备在咱们绣坊接活儿吗?”
“嗯。”
“只接活儿?”
我笑了笑:“家里还有病人要照顾,所以不能来绣坊。我每个月初一十五来拿活计交货,一天都不会耽搁。”
“那,你接什么活儿?”
“除了蜀绣,其他的我都能接。”
。
等我和那老板谈妥工钱,用这些日子帮人写信赚来的钱勉强交足了押金,并且拿回了第一批货需要的针线,走到街边的时候,刘三儿的几担柴都已经卖了,买了一包米扛着。
他一看见我手里的包袱,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只微笑着说道:“回去了再说。天色不早啦,别太晚了回去大娘担心。”
他虽然还心有疑惑,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便和我一同往回走,等到了家里收拾好了买来的东西,他走进屋子,就看见我打开包袱,将绣线、锦缎和绷子拿了出来,刘三儿看了之后立刻说道:“你,你这是——”
我笑道:“我在绣坊接了点活儿。如果这次做得好,将来会有更好的活计。”
他傻傻的看着我,又看着桌上的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轻盈,你这是为了帮我,才这样吗?”
“……”
“你,你不要觉得是要报恩或者什么,我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
“你不要这样累着自己。”
他越说越急,脸都涨红了,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里也是暖融融的,然后微笑着说道:“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报恩什么的。”
“啊?”
“就算我真的是来投奔你的表姐,这个时候你受伤了,也该为你做点事的。”
“呃……”
“来,如果你怕我累着了,就帮我把绣线理一理。”
说完,把一把绣线交到了他手里。原以为他照顾人心细,理线头也一定不成问题,谁知一转眼,那一把绣线已经成了一团绣线,他冷汗都冒出来了,红着脸拉扯不开,我苦笑着将他推了出去,他也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便索性去收拾院子里晾晒的咸鱼。
我便坐在桌边开始绣花了。
今天我在绣坊露了那么一手,但到底是生人,那老板对我也不是太放心,所以交给我的活计全都是绣那种蝴蝶花样的,虽然不累,但来来回回这么绣着,不一会儿手指上全是汗,针也涩,眼也干,累得够呛。
到了晚上,刘三儿家里点不起油灯,只有一只短短的蜡烛扑闪扑闪的,我绣得更吃力了。
平时的他也早就去睡了,但今晚一直陪着我,拿着扇子四处帮我赶蚊子,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走过来,说道:“别熬夜了,对你身体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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