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深笑眯眯的说:“今天父皇突然来看我,他今天特别的高兴,因为丽妃娘娘有了小宝宝,宫里的人都有赏,父皇跟我说,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丽妃娘娘,没有经常来看我,问我有没有难过。”
我笑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小念深一字一字认真的道:“我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心里微微一动。
对于小念深,也许出于私心,我将一些对离儿的感情都投注到了他的身上以寄托我的思念,却没有想到,他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清楚的记得,也许,在这里,对于我,他是真的用了心。
我轻轻道:“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
小念深认真的说道:“往常,父皇总是很久才会来看望我一次,我也真的很难过,可是,自从上一次阿婆告诉了我那些话之后,我就明白了,不管父皇什么时候来看我,我都应该做好自己的。”
他说着,又仰起小脸对我笑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念深都要做个善良的人。”
“……”
看着他天真的笑脸,我轻轻的伸出消瘦的手,轻抚着他的脸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他——皇上,怎么说呢?”
小念深说道:“父皇刚刚开始都没有笑了,我还以为父皇生气了,吓坏我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父皇就和阿婆一样,也摸了我的脸,然后父皇说,说我是个好孩子,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我比我的母亲强多了。”他自己说着,却也有些疑惑了起来,撅着小嘴道:“可是,我怎么会比母后强呢?母后是个那么好的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道:“既然皇上这么说,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殿下能真的做到那两句话,是很不容易的,比许多人都强了呢。”
“真的吗?”
“嗯。”
念深笑得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说道:“父皇还说,我也大了,要给我找好的师傅来教我念书,他还和母后商量了几个人呢。”
“哦?他们要找什么样的人来教导殿下呢?”
小念深回想了一下,掰着肉呼呼的小指头说道:“母后提了几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翰林院的吴大学士,他是承天四年的状元;还有,吏部文撰司郎中陈文复,文渊阁侍讲学士祝华,礼部右侍郎,兼佐领……”
我平静的听着小念深回忆,看起来常晴虽然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但这个孩子她还是尽心的,她所提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学富五车,品行也十分端正,足以作传道授业解惑之人,只是——
教书够了,育人的话……
我低头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沉默不语,这时,小念深又说道:“对了,父皇还提了一个人。”
“哦?是谁?”
“这个人好像不是宫里的,叫——”他皱着小眉头竭力的回忆,一下子想了起来:“叫傅八岱!”
我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傅八岱,这个名字对于朝廷中的很多人其实并不陌生,有学问的人也会在时不时的闲谈中提到,而对于蜀中的学子来说,那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这位昔日蜀地的第一贤者,在他的身上发生过许多现在看来如同传奇的故事,直至今日仍然被许多人所传诵,而现在,却也是英雄老矣,早已不问世事,小隐于蜀地的天目寺,和那里的高僧一同闻道讲禅,当初我偷偷买来送给裴元修的那一套江南书局新版刻印的《十三经注疏》,也是因为听说有他的参与,才会让我另眼相看。
只是,我想不到,裴元灏竟然会想要请他来做皇子的老师!
见我发愣,小念深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阿婆,这个人我不认识啊,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吗?”
我低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殿下,他是个贤者。”
“贤者?”
“是的,若能有他来教导殿下,殿下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真的吗?”
“嗯。”
小念深一听,笑得更开心了,也许他也能感觉到,皇帝提出请这样一个人来教导他,也是对他有了一些重视,过了一会儿,他却又显得有些落寞的看着我道:“阿婆,其实我希望你能来教我。”
“啊?”我倒是愣了一下,却见小念深一脸认真的表情:“我觉得,阿婆也是个有学问的人,而且对我那么好……”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我淡淡一笑,轻轻说道:“殿下不要胡思乱想,我不配来教导殿下。我——我是个被教坏了的学生,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殿下是天家皇子,将来的一举一动,对于黎民百姓都有很大的影响,应该有更好的老师来教导殿下。”
“哦……”他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
看着他撅着小嘴失落的样子,我还想再安慰他,可心里却又涌起了很多的事,一时间脑子里也有些杂乱无质。
裴元灏做事从来不是没头没尾的,突然提起傅八岱这个人,不会没有原因。
三年前,黄天霸离开扬州进京述职的时候,已经将江南各省的动乱暂时平定下来,并且留下了魏宁远坐镇,之后……黄天霸又去了草原,近两年来,北方没有再起战士,胜京的兵卒也没有再踏入天朝一分一毫。
也就是说,长明宗之前的阴谋,完全被黄天霸的叛离而打乱。
失去了三大执事者之一的黄天霸,宗门也必然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加上裴元灏之前已经洞悉了药老那些人在扬州的作为,必定会堵他们的路,而胜京没有再出兵,也让他们失去了钳制朝廷的一条臂膀,所以这两年来,长明宗都没有再有任何的作为。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可怕。
如果不在他们再度发难之前做好准备,扬州随时还会被宗门纳入麾下,和蜀地一旦站到了同一战线,天朝对于西南这一路就更难了。
所以,考虑傅八岱作为皇子的老师,是否是对蜀地,和天下读书人的一种态度?
还是说,裴元灏知道了一些更多的东西?
我心里还只管想着出神,突然觉得袖子又被拉了一下,低头看时,小念深仰着脸看着我,我轻轻道:“殿下,什么事?”
“阿婆,你之前不是说,会让父皇放你出来么?怎么都这么久了,父皇还没有放你出来啊?”
我倒没想到,他还一直牵念着这件事,只见这孩子攀着木栅栏朝里面望了望,嘟着小嘴道:“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这里那么冷,你的身体又不好,冻坏了可怎么办?阿婆,我去帮你向父皇求情好不好?”
“不,不要。”我急忙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过早的离开这里,只会重复两年前的悲剧而已。
我很清楚,要出去其实并不难,尤其在小念深对我也那么好的情况下,哪怕让他去临水佛塔给老太后传一句话,我都不是没有机会,但我要出去却有两个问题,一是裴元灏肯放,二是出去之后是否能够保全自己。
至少现在我明白,如果我出去,南宫离珠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罢手的。
况且,现在南宫离珠已经怀有身孕,我要动她,无疑是伸着脖子让裴元灏砍罢了,我做了一次、两次的蠢事,倒也没有兴趣再做下去。
小念深说道:“那——”
“殿下不要急,其实我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了,不过——”我笑着道:“也许,我还需要殿下来帮帮我。”
“真的吗?”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阿婆,你要我怎么帮你啊?”
我说道:“我记得,好像五天之后,就是贵妃娘娘的寿辰了,对不对?”
“嗯。”他点点头:“宫里已经在做准备了,父皇这一次要亲自为她祝寿,重华殿那边挂了好多灯笼,还有好多……”
我微笑着,耐心的听他讲完,孩子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总是最开心的,等他说完了,我才笑道:“到那天,皇后娘娘也会带着殿下去吧。”
“是啊。”
“那,殿下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
“阿婆,你要我帮你什么啊?”
我俯下身贴着木栅栏小声的对他说了几句话,他听了,却有些懵懂的睁大眼睛看着我:“就这样?”
“嗯,就这样。”
“这样,父皇就会放你出来?”
我想了想,说道:“嗯,我尽人事。”
这句话说得小念深又懵了一下,似乎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句话,对着我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帮阿婆,虽然——”他搔了搔脑袋,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么一件小事,真的能让父皇放你出来吗?”
我微笑着看着他:“阿婆什么时候骗过殿下?”
看着我微笑的眼睛,他也有了一点信心,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时天色也不早了,再呆下去只怕皇后会派人来找他了,于是小念深转身离开,当他关上小院的门之后,这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寞。
我抬起头,看向了天空,暮色慢慢降临。
我,尽人事,求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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