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南宫离珠就要被那些人拖走,而我整个头脑像是被火烤一样,炙热滚烫,许许多多的情绪在疯狂的翻涌着,连眼睛也被挣红了,带着滚烫的温度和视线,死死的盯着她。
而这时,南宫离珠反倒没有再挣扎了。
那几个士兵也是男人,要对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下手,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见她不挣扎了,一个个反倒有些手软,只见南宫离珠慢慢的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站直了身子,对他们说道:“不用抓着我,要走,我自己走!”
看她这个样子,倒像是已经认命了一般。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纷纷回头看向申恭矣,申恭矣倒也实在不会惧怕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冷笑着一挥手:“好,难得你还有些气度。”那些人便纷纷的放开了她。
我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时,南宫离珠慢慢的转过身,对申恭矣道:“申太傅,你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申恭矣冷笑道:“老夫已经说过了,是为了天朝的江山社稷,也为了不让太上皇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落入妖佞之手!”
他这个时候,怎么又突然提起太上皇?
我心里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和常晴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多少有些深意,而南宫离珠一听到他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申太傅不愧是三朝老臣,太上皇最信任的臣子。”
“哼。”
“那么,太上皇的命令,申太傅是一定不会违抗的了?”
“……”申恭矣听到这句话,皱了一下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离珠又笑了起来,那双剪水双瞳弯起,闪烁着点点流光;嫣红的樱唇微微的勾起一角,好像是猫爪子,轻轻的挠着人心上最软的地方,虽然只是浅笑盈盈,却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绝美。
周围的一些人眼睛都有些直了。
在所有人几乎屏息凝视的目光下,南宫离珠低下头,慢慢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慢慢的举起来:“那太上皇的这个命令,你可遵循?”
在场的人,一大部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申恭矣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看到她手中的东西,立刻瞪圆了,好像不敢置信一般死死的看着,看了许久,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我也转过头去,看向了南宫离珠。
她手中的,是一块金牌。
不大不小,刚刚合她的手掌大小,四角有蟠龙若隐若现,而正中央铸了一个大大的“免”字,迎着阳光,反射出刺眼的金光。
人群里已经有一些老臣低声惊呼:“免死金牌!”
“那是太上皇当初所颁的免死牌!”
“怎么竟然——在她手里?!”
常晴竟也脸色大变,睁大眼睛盯着她手中的金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过了许久,才拧紧了眉头喃喃道:“怎么会在她手里?”
我看了她一眼。
常晴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脸震愕的表情,便轻轻对我说道:“当初,召烈皇后将碧月弯刀赠给太上皇,太上皇大喜。不久之后,太上皇铸造了一金一玉两块免死令牌,金牌就赐给了召烈皇后,一时传为佳话。”
“……”
“后来,召烈皇后薨逝之后,听说,这块金牌为殷皇后所得。”
“……”
“可是,怎么会在她手里的?”
“……”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块金牌的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时候,南宫离珠已经举着免死金牌慢慢的走到了申恭矣面前:“申太傅,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当初太上皇所赐的免死金牌。”
申恭矣盯着她,震惊不已:“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哼。”
“是殷——是她给你的?”
南宫离珠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是裴元修,给本宫的!”
我的心里一动。
裴元修?
免死金牌,是裴元修给她的?
这么说来,这块免死金牌在召烈皇后过世后,落到了殷皇后的手里,她给了裴元修,裴元修又给了南宫离珠?
这样说起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可是——
看着我眉头微蹙的样子,南宫离珠的脸上透出了几分阴狠的冷笑,然后才慢慢的转过头去,对着申恭矣冷笑道:“现在,你还要杀本宫吗?”
“……”
“你们不是要尊太上皇的旨意吗?现在本宫手里的,可是太上皇的所颁的免死金牌,你要违抗太上皇的旨意吗?”
申恭矣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半晌,生硬的道:“老臣,不敢。”
“那么,见令如见人,你们该如何?”
“……”
申恭矣脸色铁青,牙咬得咯咯作响,终于慢慢的跪倒在她面前。
他这一跪,周围的群臣也全都慢慢的撩起衣衫,跪拜了下来。
我和常晴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我捏着衣服的手指微微痉挛,但这一刻也只能跪倒在她的脚下,不由的捏紧了衣角,几乎要揉烂捏碎。
南宫离珠就这样站在山谷的中央,接受着成百上千的人的跪拜,而即使我低下头,也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的目光一直火辣辣的看着我,好像恨不得将我身上看穿一个洞。
我这一次,失算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咬了咬下唇,虽然当宫女的这些年也跪拜过不少人,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屈辱和沮丧,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难对付,到了这个时候,手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王牌杀手锏,而在之前从来没有见她拿出来过。
我隐隐感觉到,我真的没有看明白过这个女人。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深!
这时,我们都慢慢的站了起来,也再没有人敢上前对南宫离珠不敬,只是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始至终,太后都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过。
她的眼睛,也落在南宫离珠手里的那块金牌上,却有一阵不易察觉的涟漪划过,一闪即逝。
我心里一动,她已经扶着把手站起来,转过身便要往王帐走去。
申恭矣一见,急忙上前:“太后。”
“申大人,哀家的眼睛,不是来看你们争权夺利,更不是来看杀人放火的。”
“……”
“你们的事,哀家没兴趣管。”
说完,她一拂袖,便要走开。
这时,申恭矣的眼中透出了一缕狰狞的凶光,上前一步道:“太后!”
太后的脚步一滞。
“朝中的事,太后的确不须过问,但社稷安危,太后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太后慢慢的回过头去,看着他。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一个个都屏息肃容,有些紧张的看着申恭矣,只见他慢慢的走到太后面前,从袖中小心的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双手高高的奉起,道:“这,是皇上在前日所留下的诏书。”
“诏书?!”
大家一听,全都惊呼了起来——
“什么诏书?”
“皇上要做什么?”
申恭矣递了个眼色,旁边的一名内侍立刻走了过来,双手接过诏书展开来,大声念道:
朕,自登基以来,于社稷无方圆之设,待子民无尺寸之功。今,江南民乱未定,塞北战火连绵,皆朕之过,朕虽庸蔽,暗于大道,永鉴崇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高义,人只之至愿。今退位还朝,逊于别宫,颁此诏书,以昭天下。
当最后“天下”两个字念完之后,整个拒马河谷都安静了下来。
偌大的河谷中,成百上千的人围在这个营地中,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只剩下凛冽的风吹过草原和林间,带着锋利的触感划过每个人的脸庞。
一片死寂。
那名内侍念完之后,脸上还是有几分不安和忐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又转过身去,双手将诏书奉上:“太傅大人。”
申恭矣接过诏书,眯着眼睛巡梭了一边周围,慢慢道:“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顿时,整个河谷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退位?!皇上要退位?!”
“怎么可能?”
“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诏书?!”
所有人全都震惊不已,甚至有的人已经按捺不住的走上前来,直接对申恭矣说道:“太傅大人,这诏书是谁下的?”
申恭矣冷笑了一声:“诏书,自然是皇上自己下的。”
“不可能!”那人大声道,后面几个大臣也急忙走上来:“皇上怎么可能下这样的退位诏书!”
“怎么?”申恭矣目光一冷:“你们的意思,是老夫假传旨意?”
那几个人被他这么一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不安,甚至有些人有些蠢蠢欲动,申恭矣一挥手,站在营地周围的御营亲兵立刻上前一步,将这片人群团团围住。
司经局洗马高天章上前道:“申太傅,你这是要造反?”
“哼,老夫看你们才是要造反!”
他高举着圣旨,厉声道:“这是皇上下的诏书,你们不听,难道是要违抗皇命?”
话音一落,御营亲兵的人刷刷几声,拔刀出鞘,顿时寒光慑人,将周围一些人愤怒的话语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眼看着周围的人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也还没有开口,身边一直平静站着的身影却一下子走上前去。
我一见,立刻想要拉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常晴已经走到了申恭矣面前。
申恭矣一见她走过来,似也并不意外,只是这个时候连礼也不行,高举着圣旨带着几分倨傲的神情:“皇后娘娘,你还有话说?”
常晴道:“太傅大人刚刚说,这是皇上下的诏书?”
“不错。”
“为何皇上没有跟本宫提过?”
“呵呵,娘娘是后宫之主,但前朝之事,岂能有牝鸡司晨的道理。皇上如何会与皇后娘娘说这些事?”
常晴被他说得脸色一沉,却也没有立刻发怒,只是咬了咬牙,道:“那本宫倒想知道,皇上登基以来,废除南三省贱民籍,施行新政,减低税赋,使百姓安居乐业,其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如此为国为民大利之计,何谓‘于社稷无方圆之设,待子民无尺寸之功’?”
她的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落在人的耳中,振聋发聩。
人群中那些年轻的官员们纷纷点头称是,高天章和被士兵拖到一边的霍联诚听了,忙大声道:“皇后娘娘说得有理!”
这时,我小心的将念深的手放到扣儿的手中,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这几个小宫女都被吓得脸色发白,有些发懵,但这个时候还是咬咬牙坚定的对我点了一下头,我这才放心下来,疾步走到常晴的身边,小心的扶住了她,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只轻轻的一颔首,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转过头去看着申恭矣:“太傅,你可有话说?!”
我也看向了申恭矣。
面对常晴字字珠玑的逼问,有些意外的,他并不惊慌。
不仅不惊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掠过,那样子好像——好像就等着有人来问出这句话一般。
我的心中不由的一沉,只见他的目光忽闪着看向了旁边,我下意识的随着看过去,只见刘轻寒站在那里,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下子打乱了紧绷的气氛。
有一队人马,朝着营地过来了。
大家全都循声望去,却是从谷口那边传来,我翘首一看,竟然是孙靖飞,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而他们中间,有一个看样子像是刚刚从宫里出来报信的人!
申恭矣也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去:“孙靖飞,你干什么?”
孙靖飞走过来一看,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像是也猜测到了几分:“太傅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本官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御林军统领来管。本官问你,不好好驻守谷口,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刚刚从宫里来的人,有八百里加急,要奉给皇上。”
八百里加急?!
我和常晴对视一眼——出了什么事?
申恭矣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上前去对着那人道:“是什么事?”
那个人看着他,像是也犹豫了一下:“太……太傅大人,皇上他——”
“皇上龙体欠安,如今春猎之时所有的政务交由本官处理。快说,是什么事!”
那个人又踌躇了一番,看了看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太后,和常晴,只能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火漆筒,交给了申恭矣,他接过来立刻拆开,拿出里面的卷轴打开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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