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间抛在脑后的许多回忆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喷洒在那雪白的衣衫上,仿佛片片红梅花瓣洒落在雪地上一般,刺目而惊心,那双有力而温柔的手臂将我抱得更紧了,平和的声音也有些颤迹:“青婴!青婴!”
脸颊在那温热的胸膛上摩挲着,我软软的抬起头,看到了火光中那张如谪仙般清俊的脸庞。
已经,许多年,不见了。
虽然已经有许多年不见了,身边的人也都在变,可他似乎没有变,还是熟悉的轮廓,依旧的容颜,甚至和最初的记忆中一样,眉目清朗,面如冠玉,一身如雪的白衣仍然带着翩然绝世之姿,在黑夜中也仿佛春日暖阳。只是那双原本平静如湖面的眼睛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带着无比的惊惶看着我。
“青婴!”
裴元修……
是他。
我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只觉得痛得全身一阵一阵的抽搐,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他把我抱得更紧,那双眼睛里透出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一用力,将我一把抱了起来。
周围那些人这一刻全都噤声肃立,没有一个敢开口,只有布图走上前来,小声的道:“公子……”
他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对周围的人连看也没看一眼,转身便走了。
我无力的被他抱在怀里,只恍惚的看着远处漆黑的天幕,似有隐隐天光透过夜色洒了下来,而那个身着锦衣的女子一直站在旁边,用带着针尖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抱着我的那个男人,直到我们走远。
。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世界都是混沌的。
我并没有昏厥过去,即使有的时候快要失去意识了,身体上的痛楚又会立刻将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拉扯出来,继续承受煎熬;而我的心里也还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我想要问,想要找,只是没有一丝力气可以去问,去找,甚至连睁眼开口,去看去说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直被抱紧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也不知有多少人上来迎接,又造成了多少的混乱,那双手一直没有再放开。
不知混沌了多久,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她的毒,已经很深了。”
“那——”
“放心。”
只两个字,我似乎感觉到有人松了口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用温热湿润的帕子给我擦了手,小心的拂开了脸上凌乱的碎发,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头顶一凉,一根银针扎进了我的肌肤,我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却立刻被那双手环住,温柔却用力的锢着:“没事的。”
针越扎越深,随之而来的痛让我忍不住呜咽:“唔……”
“没事。”
那声音温柔得好像春风拂过耳边,带来阵阵细碎的酥麻和温热的气息,虽然痛楚和毒发的不适并不会因为那样的温柔而减轻,可那声音一直没有停息,似乎也在给我一丝力量,我终于咬着牙,熬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然后,我又听到了一个人的叹声,很轻,也像是终于放了心一般,我似乎也跟着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慢慢的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醒了过来,我在一片静谧中睁开了眼睛。
原以为和梦境中一样安静的环境,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却没想到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温和清澈的眼睛,弯弯的带着一点笑意的弧度,正注视着我。
我一时间还不甚清醒,只看着晨光里熟悉的轮廓。
“你醒了。”
“……”
“好一点了没有?”
“……”
我还懵懂着没开口,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拂开我额前的头发,我这才看清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太……”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早已经不是太子,也不是东州那个在箭雨中护我周全的袁公子,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来有很多不知道的,而现在,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
“太好了。”他接口道,温热的掌心印上我的额头:“没有发热就是控制住了。”
“呃?”
“你的毒。”
“啊……!”
“不要担心。”
“啊……”
他说一句,我搭一句,却还是不甚清醒的,怔怔的看了他许久,明明好像有很多事想要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都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只慢慢的伸手想要撑起身子,他见我一动,立刻过来小心的扶着我的胳膊和肩膀,用旁边的软枕放在我的身后,让我可以舒服的靠在床头,然后将被子往上掖了掖。
“若有不舒服,告诉我。”
“……”
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对上他一直淡淡的,却仿佛荡漾着笑意的眼睛,有些干涩的开口:“殿下……”
连我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犹豫,他嘴角弯弯的一笑:“何必还要这样叫我?”
“我……”
“我早已经不是什么殿下,这个天下,也还不是我称殿下的时候。”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听见他说:“青婴,其实你可以叫我……”
“公子。”
我苍白的嘴唇面前的抿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见了。”
他的脸色仍旧平静如常,笑容也是温和如常:“是我找了你好久了。”
我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个时候稍微清醒一些的脑子才勉强理清楚了一些事,又看了看周围。我身处在一个精致的房间里,周围的摆设不很多,简简单单的几件器皿却都能看出摆放者的心思和雅致的趣味,就连头顶鹅黄色的床帏,那精致的绣花也是出自江南织造局的珍品。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也不是一个普通落难皇子所能有的。
我想了想,有些费力的开口:“你是在……江南这边……”
“对。”他微笑着,大方的点了点头:“江南六省,如今是我的。”
看着他的微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这句话,似乎还没说完。
江南六省,如今是他的。
那么将来呢?还有什么,会是他的?
我突然不敢往下想,而这一刻,原本一直缠绕在我的心头的那根线也牵紧了,我急忙说道:“离儿呢?我,我的女儿,是不是——”
“你放心,她在我这里。”
我一听,顿时觉得这些年来一直揪着的心彻底的放松了。
我的女儿,我的离儿,果然没有事,果然是被他救走了,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其他的,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谢谢你!谢谢你!”
裴元修微笑着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当初在东州,我只是想看看她,谁知遇到了意外,我看那些人竟然是冲着她来的,一急之下就带走了她。我原本也想找机会把她送回去的,可那个时候我受了很重的伤,而你——要见你,不容易了。”
对了,我记得南宫离珠告诉过我,他带走离儿的时候受了重伤,甚至猜测他已经遭遇了不测,也带给了我这些年来醒不了的梦魇,现在看来,他一切还好,甚至说起当初的事,他自己也是淡淡的,可我依稀也能明白,当初的变故有多惊心动魄。
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疯”了。
他慢慢说道:“我被人带到了江南,等养好伤了,又有很多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耽搁着。”
我摇了摇头:“那,她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
裴元修低头看着我用力抓着他衣袖的说,带着一丝歉意的道:“现在,还不行。”
我的心一沉:“为什么?”
“她去庙里还愿了。”
“啊……”
“这孩子,当初我带她离开东州的时候,也吃了些苦头。加上先天不好,这些年来身体一直很弱,所以我让她去庙里挂了名,每年都要到庙里吃斋还愿。现在正是她该去的时候。”
我听着,心里顿时又是遗憾,又是心痛。遗憾的是明明已经到了江南岸,甚至已经见到了裴元修,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女儿了,却还不能立刻如愿;心痛的是这些年来我这个母亲什么都没有为她做,甚至在怀着她的时候那样的吃苦,她的先天不足,也全都是我带给她的。
一想到这里,我眼睛都红了,轻轻的低下了头。
那只温热的手小心的抚上了我的肩膀,轻轻道:“你不要难过。眼下的事,你应该先解毒,养好身体。等她回来了,这一辈子,我们都不分开了。”
“……”
我心里微微的一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除了第一眼在夜色中的惊惶,他都和过去一样,淡淡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仿佛和我记忆中那个在内藏阁里翻看典籍的太子殿下完全的重合在一起,中间的这些年,不过是我的这些年,而他,一成不变。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就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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