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师兄!”冯玉恒看于士焕向后倒去自己连忙伸手去拉,没想到却拉了个空,于士焕登时摔倒在地,他本来身形魁梧高大,此时摔倒在地,“扑通”有声被摔了个结结实实。
“好你个玉恒,你,你到底要帮谁?”于士焕摔了这一跤,未免气急败坏,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此时也顾不得去拍打身上的泥土,只是用手一指冯玉恒,气鼓鼓地质问道。
“于师兄,”冯玉恒又愧又急,连忙说道:“我们怎能对师叔动手?”
“我却不管是谁,只要挡住我的路,我自然就不能轻易退让!”于士焕说道,一边说一边恨恨地瞪了一眼邱处机。
“于师兄,师叔他说的也有道理!这找杜大成报仇的事,我看,我看我们总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冯玉恒听了刚才邱处机的一番话后,觉得自己现在就找杜大成报仇实在是未免鲁莽,此时不由劝说道。
“呸,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却是这样一个脓包?!”于士焕对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哼,我原也和你说过,我家却和土匪并没有多大的仇恨,只不过被抢走了几头牛而已,只不过害得我爹一时没有牲口来耕地!我家原本并没有像你那样的血海深仇!我若是有那样的血海深仇啊,恐怕此时都已经把那小土匪打倒在地,不知道已经打了他多少拳来解气!”
“于师兄,我想师叔说得却也不错。”那冯玉恒嗫嚅地说道,“现在我们把所有的帐都算到杜大成身上,他却也是冤枉得很!----唉,冤冤相报,却又何时是了?”
“我,呸!”于士焕此时又是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看看自己的衣服上尽是灰尘,他此时却不愿伸手去拍打,只是猛一转身,向自己的庵堂大踏步地走了回去。
“师叔恕罪!”冯玉恒扭身对邱处机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玉恒。”邱处机叫道,看冯玉恒又回过身来,却只是低头不语,想必他此时心中定然是十分难过,不由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冤屈,只是此去你们就算是把杜大成杀了,恐怕也并不是报了你家的仇,倒说不定是惹下新的仇恨来。你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师叔原本比我有学问,又多年修道,道理自然比我懂得多。”冯玉恒声音哽咽着说道。
“我也不和你再多说什么,我也知道要消解你心中的仇恨却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倒也不是把杜大成杀掉就可以消解的,你且想一想,照你的性子,如果真杀了大成,我看后半生倒恐怕心中更不安生。你说是不是这样?”邱处机缓缓问道。
“我原说师叔最会讲道理。”冯玉恒此时只是低声说道。
“道理讲得再多,也总要能够听到心里去才有益处。”邱处机看冯玉恒此时情绪低落的样子,不由继续说道:“世事本无常,我知你遭了那样的祸事自然心中最为苦楚。殊不知恨由心生,怨也由心生,有恨有怨的人却最是痛苦不堪。只想去报仇,倒不如慢慢地修心去,看自己可有心性上的转变,心性若变了,这痛苦却也可以消弭一些。----如今不如你就且和宜迟一起在斋堂做事,闲暇之时两个人倒可以多切磋修道心得。----读经本为悟道,悟道也需身行,只在身体力行中去慢慢地悟吧。”
“是,师叔。”冯玉恒低头答应,他此时的神情,却恰如被秋风狠狠吹落在地的青色树叶,枝叶虽然仍旧强劲青翠,此时看上去却是如同枯枝败叶一般无比的凄清落寞。冯玉恒等了片刻,看师叔再没有别的话可说,他就扭身慢慢地向庵堂走去,单薄的身形和地上的影子一般飘忽。
“宜迟,以后你总要多开导于他。”邱处机看着冯玉恒的背影,对宜迟缓缓说道,“我看他也并非蛮横不通情理之人,于修道之上也颇有进益。只是大仇郁结于心,我怕于他身心不利,你平时总要多劝导于他。”
“是,师叔。”宜迟答应道,看看眼前的一场争斗立时被师叔消弭于无形,不由心中对邱处机更加钦佩:“我自然应该尽力!说起来冯师弟家的事情我却略有耳闻,那时当真是轰动乡里的一件惨事,冯家姐姐被抢之时不过十八九岁,冯师弟也不过十五六岁,唉,原本也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家!----听说抢她的土匪也就二十来岁,要仔细算起来倒真不应该是杜大成的父亲!”
“他们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去明辨是非?此时我拦下了他们,却只能拦得了一时,最重要的总还是要消解他们心中的仇恨!”邱处机抬头向远山望去,目光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如今距离官府剿灭这山中的土匪已经过了七八年了,如果不是有太深的仇恨,恐怕人们都已经忘记了这山里曾经有土匪的事!----便是记着却又有何益,土匪已经被剿灭,或许有像杜大成那样的孩子得以活命,不过此时若对他们赶尽杀绝,却不是又造下了新的罪孽?----宜迟,你且慢慢地开导玉恒吧。”
“是,师叔。”宜迟答应道,“不过这山中的土匪也不尽是坏人,当时听我父母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当时就是因为不甘受官府的逼迫,这才偷偷跑到山里当了土匪,我那表舅一家对此事当然不敢声张,不过我那表哥的为人我却最是清楚,平时胆小怕事,连杀鸡都不敢的,像他那样的人上山当土匪,难道不是走投无路才去的?想来就算真做了什么坏事也是被裹挟去的,倒也未必出于真心!----唉,到最后却还不都是玉石俱焚?----这山中乡镇的百姓,虽说深恨土匪,不过如果真要一家挨一家仔细查访去,恐怕每家都会有一两个当土匪的亲戚!”
“时势如此,我们却又能奈之何?”邱处机轻声说道,“此时唯有尽力去消解仇恨吧。”
“是。”宜迟跟随在邱处机身边,唯唯连声,“师父平时教导我们最重要的原本是‘慈悲’二字,我想师父当年收留大成,自然是心怀慈悲;如今要让冯师弟放下心中的仇恨,我想倒也少不了‘慈悲’二字,慈悲于他人,自然是宽恕,慈悲于自己,却是胸怀广大,心中毫无滞碍之处。”
“我让玉恒留在斋堂之中,平时你们总要多加切磋,方能于他更为有益。”邱处机听着宜迟说教,不由缓缓说道。
“是,我若得闲时总和他多聊聊也就是了。”宜迟说道,“冯师弟原本心思聪颖,一点就透,倒不大令人担心。不过看今天于师弟的样子,倒似乎要于师叔不利,我做弟子的原不该多嘴,不过师叔也总要多加留意一些,不要让他对师叔有所伤害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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