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那些飞扬着的红枫叶,化作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苗。天空与世界瞬间黑暗幽邃。父亲不见了,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她在黑暗中奔跑。呼喊父亲的名字。那些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残忍。最后化作了熊熊烈火,烧红了天空,烧伤了视线,烧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然后她从梦中惊醒。看着秋风萧瑟变作冬风冷冽,看着春花夏草被反复堆积一层又一层的白雪。她像是看到了孤独的尽头。孤独的尽头,就是你与世隔绝,却又恋恋不舍。是你不知为何生存,却又朦朦胧胧地生存下去。是你不知道希望为何,却又在不断寻找希望。是盲人无数次地张开双眼,渴望光明。是穿着单衣走在雪地里,双脚赤裸,遍体鳞伤,和猎豹搏斗,和狼虎追逐。
是有朝一日,她终于来到云京城。没有喜悦,没有伤感。只是沉默与漠然。
她昏倒在云京的街道上,阻碍了圣骑士景灵的去路。那个身着银色甲胄的男子,他走下轿子,走近衣衫褴褛,脆弱不堪的她。他俯下身子,右手轻轻抚摸着她那腌臜,油腻,有着异味,粘着野兽鲜血的蓝色长发。他对她说,跟我走,我来给你和平与自由。
这段参着伤悲的往事,她总是尽量回避。那是她心底猩红色的,幽邃深渊的噩梦。每一次想起,心如刀绞。恐惧像巨大的冰川砸入深海之中,溅起万丈水幕的同时,陷入无止无尽的冰冷与绝望。
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语。因为“吸血鬼”是传说中的存在。是根本不存在的事物。无法报仇雪恨。直到今日,涿州依旧是她心底的痛与恨的交织。她不知道,能否,在再路过那个城市时,像年少时一般,去赏欣那漫山遍野的秋崖花。
尚紫菱和尹围城二人次日出发。尹围城赶着马车,尚紫菱坐在其中。路过多座城市,来到了忘川城外的竹林。过了忘川,越过长江,南下涿州,便到了白帝城。在竹林,正午时刻,两人停下马车,吃起干粮。一路商队从身旁接近走过,尚紫菱走上前,欲问路。那商队却不理会她,急匆匆地离开。渐渐走远。
“喂,紫菱,你在做什么?”尹围城冲着她招了招手。尚紫菱从背后抽出剑来,转过身去“前面的几位,放下马车中的小孩和女人。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那商队闻言,也齐齐转来。抽出隐藏的刀刃兵器。为首的贼头子说,“只怪你眼力太好,今天要死在这里。兄弟们,动手!”
那一群人扑来,尚紫菱说,“记住这柄剑。它划出的轨迹。”她摆开架势,“是尔等堕入地狱前,见到人间最美的,也是最后的画面。”她沉声。“剑法,疏影。”
话音刚落,她便冲上前去,和那一群人战到一起。她的剑术飘渺,身法虚幻,华丽多姿。几个幻身,瞬间的事情。一帮劫匪死得七七八八。先前冲上来的十五六人,此刻成了满地的断肢残骸。她甩掉剑尖上的血迹。指着剩下的十五六人。挑衅。
“兄弟们,别怕。一起上,他们一定架不住人多势众。”十五六人哆嗦着身子,稳着手中的兵刃。拼死地冲了过去。尹围城瞬间来到尚紫菱的身前。“紫菱,这种饭后运动,怎能少得了我。”他从身后取出那巨大的斩马刀。自如地挥舞着。力道骇人。十五六人瞬时停住,冷汗满头。四散逃离。尹围城眼神一厉,右臂撑起重刀,浑厚的力道化作一道强烈的剑风,狠劲一劈。周围的竹木瞬间摧毁,所有的劫匪都被击飞,吐着血。一个个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眼看是活不成了。这是,贼头子拉着三个女子和两个孩子走下马车。五个人都手脚被绑,嘴巴也被抹布堵住,无法做声。只是不断地哆嗦身子,流着泪。
“你这家伙,用兄弟们作掩护,做这种卑鄙的手段。你放开他们,来接我一刀!”尹围城说。
“听着,你们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掐断了她们的喉咙!”那贼头子说。这时,一道剑光忽然乍现。瞬间耀花了在场众人的双眼。这道剑光凌厉狠辣,直指要害。那贼头子的头高高飞起,落下。无头的身躯倒在地上,血如泉涌。鲜血洒在了女子孩子们的脸上,两个孩子吓晕了过去。一柄剑插在地上,一人一狼从丛林中走出。那人银发碧瞳,黑色斗篷。那狼雪白皮毛,暗金双眸,身形矫健。
尚紫菱走近这个黑斗篷男人,走近那匹狼。她俯下身,抚摸那白狼的头。“好乖巧的狼啊。这么美丽的狼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生长在漠北冰风谷的雪狼。一般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男人说,声音温和柔弱,可尚紫菱却莫名觉得冷意。
“哦哦,不就是狼嘛。我每年都要吃上好几只呢。”尹围城来了精神,也走近雪狼。“朋友,你行走江湖随身带只狼做什么?难不成饿了的时候烤着来吃?”
那雪狼抬起头来,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金的瞳色一瞬间闪过冷意。然后低下头来。尹围城看这雪狼,竟觉得有些娇媚之色。“喂喂,这大概不会是只母狼吧。我来检查检查。”雪狼怒号一声,瞬间咬碎尹围城的衣角。动作之快,犹如疾风迅影。尹围城冷汗瞬间湿透布衣。那边的男人拾起插入地面的剑。转过头来,“不要对我的同伴无理。否则它会做出什么事情,我可不会负责。”
“冰风谷……我听师父说,那里可是大陆三大险地之一。你曾经去过那里?”尚紫菱问。雪狼的传说她也曾听说过,那是生长在冰风谷深处的罕见品种。她想,饶是自己,怕是也不敢深入的地方。这个男人竟然不仅仅从那里进出,还驯服了一匹雪狼。实力怕是和包括自己在内的明教四大护法骑士不相上下。不,或许在自己之上。
男人不回答她。银色长发垂腰,风一吹,散乱开来。牵挂起日光的明亮。他将剑背在身后。“二位是打算前往忘川城么。”
“是啊是啊。去忘川城结婚生子,然后看儿子生孙子,再看孙子生儿子……”尹围城嘴里叼着根草,一口烂话又喋喋不休。直到看见尚紫菱要杀人的颜色才肯停止。
“正是如此,敢问兄台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给个忠告。”男人说,“忘川城近日有劫,你二日虽然武功卓绝,但还是绕道而行吧。”
“嘿,怕什么。我们两个可是明教……”尹围城看见尚紫菱的神色,不敢再说。他们此行隐埋身份,不愿多起争执。那黑色斗篷的男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并不多说。和那雪狼一同离开了。
“那家伙,什么身份。刚刚那一道剑光如此狠辣,饶是我也被吓得一跳……”尚紫菱低声嘀咕。两人继续向忘川城走去。
“慕容别,那两个家伙看上去并不简单。”在竹林中,雪狼开口说。
“听言语,看样子是明教中人。看身手,大概是二十六位骑士中的前十三位精英之一。甚至更有可能是护法骑士。西雀国国君独孤留蝉大婚,明教高手来这儿也不算稀奇。”一人一狼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忘川城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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