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尘归处 > 不好的回忆

??几日后,花姑的队伍也已经到达了白止国皇城,白止皇城跟其他国城有些不同,房屋建的都很严实,跟南方那种小巧又精致的房屋比起来,显得敦厚而可爱,因为生活极尽苦寒的地方,所以这里只有秋冬两种季节,虽已经入秋,百姓们穿的也少,但温度在南方已经算是冷的不能再冷的气温了。

    鲍伟有些新奇,问:“我们都穿这么多,他们倒是热的慌。”

    尹岸笑道:“如果你在这种地方长大,也会十分耐寒的,这里的百姓早已习惯了冰寒,我们觉得冷的地方,他们自然觉得没什么。”

    花姑从马上跳下来,尹岸也跟着从自己的马上下来。

    “我们今天先不进宫,就在城里住一夜,休息好明日一早再进宫面圣吧。”她说。

    尹岸点头应承,便转身进了旁边的客栈打点好房间。

    花姑没急着进屋,看了眼进城的方向,鲍伟盯着她,笑说:“他们一路都跟着我们,不久就能进城了,姑姑,你是在等他们?”

    她没有理会鲍伟的打趣,看到尹岸在招呼他们,便把马鞭扔给鲍伟,笑着说:“也好,你既觉得我如此关心他们,那就等到他们进城了再通知我,没到之前不许进来。”

    “不是吧,这很冷的。”鲍伟哭丧着一张脸。

    冰融客栈是进城的第一家客栈,大门正对着进城的关口,从这个方向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来来往往进城的人流。

    花姑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脱了鞋跑到矮榻上,坐下来,有些不习惯的搓了搓手,说:“想不到这里还蛮周到的,知道我们这些外地人受不了寒,故意把房间弄的暖烘烘的。”她一边说,一边顺手开窗户。

    尹岸制止,“你一路都没精打采的,身体早就受不了了,还是别打开的好。”

    “没事,我就想看看鲍伟有没有在偷懒。”她狡黠的笑道,脸上露出少女调皮的样子。

    尹岸失笑,知她已经恢复过来,便放下心,一边温酒一边问:“你打发他去干吗了?”

    “看马。”她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视线却一直望着窗外。

    尹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递给她一杯温酒,“喝了吧。”

    她伸手接过,抿了几口便放下来,尹岸看她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试探道:“你跟司马翼到底怎么了?他这几日人看起来也是满怀心事的样子,跟你最近的神色倒是如出一辙。”

    花姑听到司马翼这三个字,表情愣了愣,转而笑道:“我们没怎么呀,挺好的。”

    “……司马翼虽然人冷淡了点,但本性并不坏。”

    花姑眉头拧了拧,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我今天不想说这个。”

    尹岸善解人意的点点头,仰头喝了一整杯酒,立刻感觉身体暖和了起来。

    花姑看着窗外有些失神,嘴角的那抹苦涩被尹岸一份不落的收进眼里,半响后,她长叹一声,“有时候,我总觉的猜不透很多人,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要什么,真心想为他们做的,却感觉做什么都是错……而有些人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不由自主的想要了解更多。”她说完,又仰头喝了一口,眼神因为酒精的关系而渐渐变的迷醉朦胧。

    尹岸看着她眼中的极力隐藏的落寞,“你很关心络西辰。”

    她撑着头,好笑的说:“你觉得呢?”

    “看的出来,络公子对你很不一样,你喜欢他?”尹岸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她,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但除了茫然,什么都没有,这个女孩是他看着长大的,除了她天赋异禀的才能,还从未见过她喜欢上过别人,但一想,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以她如此早熟的心理,这个情窦初开似乎来的有些晚。

    她摇头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觉得他很熟悉而已。”

    “熟悉?”尹岸有些不理解的看着她。

    花姑咽下一丝苦笑,那抹强撑出来的笑容也立刻消散,停顿良久,才悠悠开了口:“我十三岁的时候,在明谷一的药罐里面想了起一段让我很陌生的记忆,我看到了一张从未看过的脸,而后的这么多年,我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噩梦,那张脸却从未消失过,我以为那只是偶然,或许我小的时候曾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人,但当我清醒,绞尽脑计也想不起他是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他是一段被人硬塞进来的记忆,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直到我遇到了络西辰,我才惊觉可能那些若有若无的记忆都跟他有关,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我在伏山阵里,不断的想起更多,却全是一些痛苦心碎的感觉,直到出来噩梦才就此停息。”

    “你梦到了络西辰,是觉的这件事不是偶然。”

    她脸色凝重的点点头,“尹大哥,没有偶然,直觉告诉我,我跟他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并不愉快,更甚者是痛苦抑或绝望,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忘记了,庆幸那个噩梦不再延续,但只要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天,我害怕总有一天,它会全部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觉的络西辰会对你有相同的感觉吗?他认识你吗?”

    她摇摇头,“不确定,他说他从来没见过我,我看他眼神不像是在说谎,但正因为他如此肯定,我才觉的不安。”

    “所以,你才觉的他带着目的靠近你。”

    她苦笑点头:“小的时候,我曾经天真的相信过一些人,但事实证明那些人都是因为某种目的而靠近我。”

    “但是,花姑,十三堡并不是你最终的归宿。”尹岸语重心长道。

    “我明白。”她沉默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抬头时,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的纠结,转头望着窗外,“从项伯倒在我房里的那一刻,我这种选择的权利就已经不存在了,当年要不是他救我,我可能早就死在那潭烂泥里。”

    尹岸摇头叹道:“一个女子真正的归宿是找到一个疼爱的她的男子,执手相伴终老,可好像,你从来没给自己的未来这样设定过。”

    花姑笑了笑,抿嘴喝了口酒,脑子有些昏沉,但眼神却很清醒。

    “你的事我的确想的有些简单,当年项飞云非要把十四岁的你供上掌事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但从未质疑,一方面,我很清楚你的才华还有你的胆识,另一方面,我是相信项伯的眼光,但不知道他们会这般看重你。”

    “十三堡并未看上去的那么强大,牵制七国的小秘密只是暂时让他们不敢动我们,我们手里掌握的越多,就越危险,你应该早就发现,现今七国底下的暗潮涌动越发激烈,一个小小的十三堡说没用时,随时都会倒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入被人宰割的地步,但一定不能在我眼前发生这样的事。”

    尹岸凝重的点了点头,苦涩道:“我当年要是有你这般的心思,尹相山庄也不会走向万劫不复,虽然我对你们做的一些事不敢苟同,但背地里做过的好事,我也看在眼里,全堡上下要养活几千人,还有每年为了救济灾民所花的那些钱,跟我当年的小成就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尹岸自惭形秽的说。

    花姑笑笑,“什么天上地下,善意没有大小之分,尹大哥,你过谦了,况且你现在不正在帮我们吗。”

    尹岸感激的笑笑,心想,如果早几年想通了,能帮到的事情还会更多,他把温好的酒抵过去,“再喝点。”

    “好。”

    她喝了一半,眼神虚无的毫无焦距,转着酒杯撑着头一直傻笑,喃喃自语道:“有一阵子,我非常讨厌一个人,讨厌到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可是,到了他死了之后,我却想不起来为什么要讨厌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尹岸知道她在说明谷一的事,没有打岔,安静的看她胡言乱语,但他知道,她的意识比看上去要清醒。

    “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讨厌什么,又喜欢什么?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当年救我只是为了折磨我为乐的话,我不会那样讨厌他,可我始终不明白,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他要把我关在那个寒泉洞里整整一年,可惜,当我真正想去了解他的时候,他却死了,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他对你而言,是杀之而后快的仇人,还是一个无形种中已经让你潜移默化的朋友?”尹岸忍不住问,他对明谷一的好奇不亚于对络西辰的好奇。

    花姑看着窗外轻叹了叹,连连晃头,“不知道,我也想不通这个问题,有一瞬间对于他的死我没有任何感觉,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心口闷闷的,大概是因为他救过我,而我却忘记了去救他,所以才会把他之前所有不好都抹去,只剩下满满的内疚。”尹岸凝重的叹了口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那样讨厌他?”

    “什么事?”花姑喃喃道。

    仙涧山的那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仔细的想了想,发现很多事在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当年年纪小,总把小事当成大事,大事变成天,逐渐变成一道无法跨过的心结,成为她心里永恒的疙瘩,所以潜意识里她不愿意想起更多。她记得,伤养好之后,明谷一并没有放她离开,而是变着法子的欺负她。

    刚开始,她只不过做着一些下人做的琐事,帮他做饭收拾屋子,或者跟着他去采药,再分拣药材,偶尔深夜会被叫起来帮忙研磨药草,可是半个月后,明谷一突然二话不说的把她关进了望风崖对面的那个幽深的寒冰洞内,甚至把她绑在冷冽的泉水之中,每日以谷草浸泡,不泡上三个时辰不得出来,似乎把她当成实验品,每天换着花样的让她泡在里面,她本就畏寒,在每日的那三个时辰内,每一天都是一场死去活来的考验,她有咬牙硬是不低头死撑的时候,也有奄奄一息不断求饶,也得不到怜悯的时候,她不停求他放她一马,可对方始终不为所动。

    “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明谷一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打着哈哈没有理她,然后寒冰泉洞的门一关,把她最后一丝低声下气关在了洞内,那时已经过去了半年,半年来被制的无奈,羞辱,愤怒,逐渐在这道恨意上越积越多,后来她就开始恨他,甚至多次想要下药杀了他,可惜,不管放了什么药在饭内,明谷一总是一闻就闻出来了,但他并不当场揭穿,而是在毒发之后全力配置草药,完全把自己当白老鼠一样实验,不但不责备,反而乐此不疲的与她玩起了解毒的游戏,当她下毒的手段越来越高,明谷一解毒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信心和复仇的快感早被摧毁的一干二净,这种被戏弄,犹如猫鼠之战,彻底激怒了她的,她没有像这样的恨过一个人,当她从寒冰洞里湿漉漉的出来,抱着双臂,牙关打颤的时候,他却在对面悠闲的赏月喝茶。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不会像疯了一样冲过去,记不得交战多少招,她身上每根骨头都在痛,优在旁边害怕吓的捂着嘴,大概从来没看过她发狂的样子。

    “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她大吼道。

    明谷一左闪右避,许是也没见过她这一面,行动有些停滞,而就这一停滞,让她逮住了机会,她不要命的冲过来,奋力的一把抱住他,动作极快的往望风崖疾驰而去,明谷一后脚跟用力,终是没有抵过她冲过来的力道,跟着她一起坠了下去。

    在坠落的途中,她靠在明谷一的怀里,听着耳旁刮刮的烈风,突然撑开一丝欣慰的笑意,“我赢了,我终于赢了。”

    “同归于尽,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明谷一低沉冷淡道,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她固执的点头,冷道:“对,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只要能解我心头之恨,死又算的了什么。”

    明谷一冷哼一声,“你死我没意见,但不要拉上我。”说完,下坠在半空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他手指发力,左手抱住她,右手借助山崖上的蔓藤飞了上去。

    刚在山崖边上站稳,她脑子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脖子却被明谷一一把扼住,她看着半旋在山崖旁边的身子,本能的抓住她脖子上的那只手。

    “怎么?怕了,刚刚不是连死的勇气都有吗?”明谷一冷笑道。

    她只有十三岁,再好的忍耐也该到了尽头,她求跪过,但从未在敌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而这次,她感觉心力憔悴,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跟无助瞬间淹没了她,忍不住的眼泪哗啦落下,却依然骨气硬道:“放手吧。”

    明谷一冷漠的看了她半响,毫无动容的说:“别再试图轻生,没让你死之前,你哪也不能去,还有,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玩这个,你最好安静一点。”说完,把她扔到了地上。

    也就是那一夜,她在那个雷鸣交加的晚上第一次记起了络西辰的脸。

    “你无法想象我当时有多少恨他。”

    尹岸沉默了的叹了口气,“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意气用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说来,除了在寒冰泉水被他当着试验品泡在谷草之中,除了每天被他奴役,伺候他之外,其实也说不上特别苦,可能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了,性格又太倔,不顺心不得意的事总会被无限放大,所以才会激烈反叛,说来,从那次之后,我的抗寒能力倒好了不少,这还是拜他所赐。”

    尹岸微笑了笑,“也许是他的死结束了你的怨恨,你其实早已不恨他了。”转而又拧眉道:“有一件事我没有讲,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讲,因为当时很混乱,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花姑不以为然道:“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独闯崆阵最后就要放弃的时候,马车突然发力一阵疾驰穿过那堵围墙吗?”

    花姑点头,“不是你弄的吗?”

    尹岸凝重的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那时候,我早已力竭,准备与那些毒物同归于尽,根本无力再去操控那辆马车,是有人从后面帮了我们。”

    花姑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所指是什么意思,但她预感一向很准,“你看到了什么?”

    尹岸迟疑道:“我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我们的马车后面闪过,那个人,现在想来,我觉得很眼熟。”

    花姑愣了一会,没有说话。

    “我觉的……他是明谷一。”

    花姑完全愣了,表情分不清是喜是悲,喝过酒的眼睛显得十分茫然,逐渐晕红的眼眶有些湿润,却硬是忍住了,“你是说,到最后,是他救了我们。”

    尹岸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最后从崆阵的围墙里面把我们推出来的人就是他,然后他消失在崆群……。”他没有再说下去。

    花姑抿了抿嘴,喉咙十分的干涩,她微颤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眼角的一滴泪滑落肩头。

    尹岸没有说话,给她斟了一杯酒,知道她需要一场烂醉来浇灭心中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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