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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河的场地上，夜渐渐的被白光收了黑，如果远远地张望，会看到灯火阑珊。场边靠河的梧桐树叶，干巴巴的才喘过气来。
面河的农家的烟突里，逐渐减少了炊烟，人们都在门口的场地上泼些水，放下小桌子和矮凳；人知道，这是要吃晚饭了。是晚饭还是宵夜？得问问隔板后的躺在席子上的我的哥哥？
我认为这不是吃晚饭，也不是吃宵夜，按照农村的话来讲，叫做吃丧饭。今夜的才是第一饭。那要吃几饭呢？我问爸爸这丧饭要吃几饭，爸爸说“先生”已经来了，请先生算一算。
还得算一算？
我望了望隔板后的躺在席子上的那具遗体。他是我的哥哥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走近了些，认真看了看，然后才叹了口气。确实是我的哥哥，哥哥死掉了。我喘了一口粗气，仰头望天，坚决不要让眼泪流出来。
“给哥哥上柱香吧。”声音从后面传来。
是四娘。四娘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高个子男人叫了我一声二哥。
“哦！小前，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高个子。他比我高，不过年龄比我小，我与他是堂弟的关系。
小前给我哥上过香后，才回答：“昨天刚到的，这不是快过年了。”
“先生来了没有？”四娘问我。
我说来了。四娘也问我要吃几丧饭，算了没？我指着隔壁房间：“先生就在里面，还在算呢！”
四娘点了点头：“明天还得去看风水才能定。唉……我去折葱叶了。”
于是四娘的微微发胖的身影带着皮袄的棉衣消失在场地上。
我望了望天。小前看了看我，也看了看天，微笑了。我望了他一眼，然后说：“太冷了，进屋里去。”
屋里暖和极了，大火炉烧得正旺。七八汉子都围坐在火炉边。
“发烟！”一个汉子看着旁边另一个汉子。
我说：“我有，应该是我给大家发烟，今天都辛苦各位了。”
是的，是他们用“力气”一步一步的把我哥抬回来的，我很表示感谢。他们也接过我的烟，都看了看我，有几个对着我也微笑了，我也回笑了。
这时，妈妈叫我。妈妈说：“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今夜的所有人都要给红包，都图个吉利，你来写名字。”
我懂，这是咱们农村人的规矩，我也表示赞成。
很快，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好了。
爸爸也进来了，穿着一直是当年的那件黑色皮衣，都有些皱起来了。爸爸问：“写好了吗？”
我把名单递给他看，他说好。然后从裤包里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抹了一把满是皱纹的脸颊，才接过名单，认真地看。
“把这钱包起来吧。”妈妈突然说。
我往桌上看去，妈妈正从袋子里抖出一元一元的零钱，铺满了整个方桌。我看着妈妈，妈妈笑了，苍老的脸颊上笑出了很长的皱纹。爸爸和妈妈虽然才45岁，可是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家里的负担太重，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
这时俩不懂事的孩子冲进来，都向着爸爸妈妈要零花钱，两个都是我弟弟，小衡有14岁，小湘有12岁。
“妈，这么多零钱，我要拿十块去买本子？”小衡娇气地说。
而小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钱。
我说：“一会给你，这个不能动，知道吗？”
于是都不敢再说话了，还协助一起包红包。他们知道哥哥死掉了，走了，离开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调皮捣蛋的。
我想为吃几次丧饭的事出点力，甚至经济上都可以。很多事我不懂，经济上我办不到。唯独哥哥遗体上穿的那套冥衣。我很懊恼，我很伤心。呆呆地望着天空，想一想在空中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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