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城里不太平啊，又是雾霾又是歹徒袭击的，你朋友不会就是被那个夜里出没的歹徒给害的吧？”
早上请假的时候校长关切地在电话里这么对张少杰说道。
张少杰看着列车外广阔的农田上还没有散去的白雾，天空中阴云低垂，远处的村庄笼罩在灰蒙蒙的空气中。
和校长解释了只是一个远房的亲戚的孩子，托自己在外照顾他，没想到突然出事了，出门在外只有来求助张少杰了。校长是个和气的人，张少杰的课本来就不多，请了两天假，课程就请其他老师代课了。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沉闷，列车上的广播播放的内容没有任何意思，只有很无聊的乘客才回闲着去听听吧？比如张少杰，但在他听来，除了嗡嗡嗡的噪波，他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思绪也不再这里。
“一旦有关于元德大师死讯的任何线索，立刻向我汇报，不要动用信鸽，可能会被拦截，你直接到行政中心来找我。”
守灵卫长元德大师去世的那个晚上对即将接任元德大师职位的张少杰是这样子说的，张少杰对背后的缘由没有一丁点感兴趣，他只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自己的一项任务。
对于与守灵无关的任何事情，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对什么感兴趣。从在守灵军官学校，也就是万佛寺，学习到现在，他一直麻木地接受他人加给自己的任何东西，没有父母的看望，也没有兄弟姐妹的问候，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就是一直把自己当做大哥的跟屁虫陈鲁，或许是因为同是孤儿才会有些许的情感共鸣。即使是现在，想到明明是大块头却仍然被人欺负的陈鲁，张少杰都会想笑，真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和这个性格与自己完全不着边的人成为搭档的。张少杰想要继续追溯记忆下去，但是有人打断了他。
“老师？”
白小莉站在张少杰座位旁的走廊上呼唤他。
“小莉？你今天没去上课吗？”张少杰有点惊讶竟然会在同一列火车上看到她，白小莉是张少杰所教的初二三班的学生，是个人和妖所生的半妖，按理说，这个九岁孩子的相貌的初中生此刻应该是在学校上课。
“和爸爸妈妈去城里看病。”小莉回答，眼睛却看着张少杰对面的空位。
张少杰的位子靠窗，这趟列车的乘客不算多，周围的座位很大一部分都空着。
“请坐吧。”
白小莉在张少杰对面坐下。张少杰在白小莉的袖子旁边看到一点血，已经被洗过的样子，但血液无论沾到哪里都是很显眼的。
张少杰记得白小莉的父亲白正得有肺病，张少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发作了，越咳嗽越厉害，捂着嘴巴的手指缝之间慢慢的就滴出了鲜血，一直是白小莉的母亲，准确地说——以张少杰在白小莉的甲壳虫姑姑墨莲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她的生母，那个为了爱情放弃千年妖丹化身成人的狐妖，在自然生产白小莉的时候难产死去了——是白小莉的继母林月在任劳任怨地照顾着她的父亲，同时还支撑起了白记小食整个店铺的经营，在张少杰心里，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应该是担心小莉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所以一起带过去的吧。
“那你爸爸妈妈呢？”张少杰环顾车厢，没有看到白小莉的父母。
“在隔壁车厢。”白小莉以一贯的面无表情的说，声音很轻仅仅到对面的人能刚好听见的程度，她的眼睛看着窗外。张少杰猜测是她的爸爸刚刚又咳嗽了，而且咳出的血溅到了白小莉身上，白小莉去洗手间清洗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
“看到老师坐在这边就过来了。”
果然是这样。张少杰想。
“老师还没有回答。”
“嗯？”
“还没有回答要要去哪里？”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去城里。”
“也是去医院吗？猫姐姐的伤口还没有好吗？”
“额，不是，不对，也是……好吧，只是去城里办点事，猫姐姐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
白小莉似乎没有太在意张少杰古怪矛盾的发言，她的眼睛仍然茫然的看着窗外，田间的迷雾映照在她的眼睛里。
“小莉？”
白小莉的眼睛转过来。
“老师想要去看望一下你的爸爸妈妈可以吗？”
白小莉盯着张少杰的眼睛。
隔壁的车厢同样的乘客零丁，一进车厢，张少杰就听到被强压下去的咳嗽声，白小莉的父亲拿着手帕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脸涨得通红，白小莉的母亲坐在他的身边，手掌拂着他的胸，眉头紧皱，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更加的苍老。车厢里其他的乘客时不时地看向那边，有摇头的，有低头议论的，也有一些明摆着看新鲜的。
那一刻，张少杰怀疑自己的这样子到访在他们二老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影响，于是他停住了脚步。白小莉站在他的面前疑问地看着他。
“老师现在就不去了，等你们医院回来的时候，老师事情应该也办完了，到时候再去看你们吧。小莉你们是去市中心医院吗？”
“嗯。”
“老师知道了。好好帮妈妈照顾爸爸。”张少杰摸摸白小莉的头，白小莉微微地点了点头。当张少杰回车厢站在车厢门看着座椅间的过道上白小莉瘦小远去的身影时，莫名地对一股力量涌上心头，仿佛看到这家人的身影都巨大了起来。
列车在两小时之后到站，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少杰按照守灵卫长所告知的路线一直转换于列车，地铁和公交之间。灰尘笼罩的天空把光线始终如一以惨白的颜色投射到地上，看不出时间的流逝，一路上，张少杰的脑海中都挥之不去白小莉一家子的身影，然后就是陈鲁，温子茉，房东大娘，到后来白猫也出现了，回忆在脑海中电影胶片一样的闪过，张少杰慢慢的意识到，自己周围的一切原来都是如此的孤零零，连今天所乘坐的列车，无论是什么类型的车，一同前往目的地的人都是那么的稀少，有时候整辆车只有张少杰一个人，坐在空位中央。
华灯初上，缠绕在行道树上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张少杰走进地铁的月台，这将是今天路程的最后一站，明明是下班的时间，这个地铁站里却没有几个人，流浪汉卷缩在车站的长椅上拿报纸盖着头呼呼睡着大觉。
广播通知下一班列车即将进站，张少杰往站台边缘站了站。
列车到站产生的震动似乎打扰了流浪汉的清梦，流浪汉不愉快地嘟囔了几句梦话，把身子翻了个方向，面向里边，不一会儿呼噜声又起。
地铁进站了，张少杰走进了最后一列车厢，车厢里一个其他乘客也没有。车门缓缓关上后，开动了。
张少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列车车尾的门走去，他看到车门上如约出现的圆形凹槽，他褪下手指上的戒妖指环，放进凹槽，不大不小刚好容纳。
戒妖指环的边缘游走过一道紫光，门内发出一声解锁似的声音，圆环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门把手，一个女性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门上响起。
“申灵区甲子片区玄武位守灵者张少杰，身份确认，请取回戒妖指环。”
张少杰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指环，指环自动从凹槽里跳出来，正好戴到张少杰的手指上。
“请进！”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少杰转动把手，把门拉开，在门的另一边，张少杰看到的不是列车后飞速倒退的铁轨，而是一条笼罩在白光中的空荡荡的街道，在街道的另一头，大红色的牌坊显得格外显眼。
张少杰走进走廊，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顿时间，列车里所有喧闹的噪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格外宁静。
白色的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着无数的门，有方形的，拱形的，圆形的，还有的门堆到了另一个门的上面，门内偶尔有模糊的人影一晃而过，张少杰能够看到白色的墙壁上反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他朝着街道另一头的红色大牌坊走去，在牌坊下头挂着四个小车大小的大红灯笼。在红牌坊的正下方，不着格调地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上坐着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女人，梳着标准的发型，戴着方框眼镜，正埋头在一份文件上书写，在她的面前放着一张写有“李秘书”的铭牌，一部电话和一尊白色的蜡烛，蜡烛的蓝白色的火苗轻轻地摇曳时不时好奇地向女秘书的文件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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