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昆吾纪 > 第五集 莲花谷主

??杜弱等四人寻得一处酒楼,于高楼之上,看浮世喧闹,但见开封的长路、天空、城墙越发显得灰暗,河水是静默的,可是路两旁的榆树枝桠盘虬,千条万条不甘秋意的临近,拼命将自己的枝叶伸向天空。

    “一座城市一种花,都有他们的命运。开封有一种苍凉的美,正适合隐逸**的菊花。洛阳是京都胜地,正好匹配富贵堂皇的牡丹。”杜弱饮了一杯酒,说:“又如我们几个人,原本素不相识,却聚在这里饮酒赏景。而骆翦桐妹子,也有六年不见,却马上可以重逢。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

    “难得开封菊花盛会,我和师兄要去看菊花,杜弱你就和寻丝姐姐去拜访骆谷主如何?”吴簪缨不怀好意的问道。

    杜弱看她与小王爷涂南亲密无间,心中不由得又涩又酸,既然师姐不愿意和自己一道赏菊,我为什么还要去凑热闹?越发落寞起来,倒不如去拜访骆翦桐故友,虽是一面之交,但故友感念之心情真意厚,不可不去;二则她或许还记得龙骨上的图案,也未可知。想到此,只好打笑道:“好便是好。涂南你可要留意,不要让她随便收什么徒弟了。”语调与平日一般无二。

    涂南知道是指六年前自己一句戏言,面有尴尬之色,笑道:“都六年了,师弟你还提它作甚?你放心,有我呢,论辈分,我好歹也算她半个师叔呢。她敢不听。”吴簪缨挪揄笑道:“也不知是谁自愿拜师的,倒占起我便宜来。”

    不过涂南的话倒是不假,虽然没有明确拜师,而杜弱与吴簪缨都是曹关的徒孙辈,虽同属一门,但真论辈分,倒算半个师叔。这笔糊涂账,也只好继续糊涂下去了。

    寻丝不明这段公案,但也不便多问,便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陪簪缨妹子了,待会我就和杜弱小兄弟去见我们谷主,你们尽管去玩,若碰见什么坏人,就报我们莲花谷的名号来。”

    大约一个时辰,杜弱与寻丝转过一座石壁,便到了莲花谷,莲花谷在开封城外禹王台之南十五里,谷中有温泉瀑布,四时如春。开封城内菊花怒放,莲花谷内桂花尚未凋谢。

    但见一条鹅卵碎石甬道沿溪而上,一名头挽双螺髻的红裙少女,手持翠绿竹篾细箩半蹲在溪边,里面桂花遍布,地上云锦纹袋囊口半掩,桂花从锦囊一直洒落在溪边水草上。稍远山坡上另有几个同样装饰的少女,其中两个手擎花钩,正抬头勾摘残留桂花,中间一个却双手捧着花篮,低头嗅花。

    个头稍矮的摘花少女踮起脚尖采摘,不料从花枝上面一粒灰尘,跌入眼中,忙放下花钩,叫高个儿少女帮忙吹眼睛,旁边一颗梨树上,却背坐着一名少女,看不清眉目,只见她晃悠悠的在一颗树枝上,眼见这边三个少女手忙脚乱,她忍不住吃吃的笑出声来。

    矮个少女笑骂:“访绮你这个小蹄子,人家这边辛苦,你却在旁边看笑话。”顺手捡起一块石子,向树上少女掷了过来,树上少女身体后翻,倏地从树上倒挂下来,露出一张圆滚滚的笑脸,被她躲过的石子穿过树枝,却跌落在溪水中,激了浣花少女一身。浣花少女吓了一跳,跌落半萝桂花,顺水漂了去,只得跺脚骂道:“胡闹,我好不容易洗好了。”

    杜弱不作他想,抢身而上,长剑出鞘,抖了一个剑花,将散落溪水中的石榴花尽数捞在长剑上,从剑柄到剑尖,堆满剑身,一朵盘旋最后飘过的桂花,被他轻轻刺穿在剑尖上,整个动作潇洒自如,看似闲庭信步,但在湍急溪水中,用两寸宽的剑身平平托起散乱花朵,而且做得从容不迫,分寸拿捏之准,怜花惜花的功夫,绝非泛泛之辈可比。

    他把桂花送到浣花少女面前,抖落入锦囊,一滴泉水从剑尖滑落地上。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漂亮,连寻丝也都忍不住喝彩起来。

    杜若还剑入鞘,抱拳笑道:唐突了!

    树上少女,方看到杜弱与寻丝,旋身从树上飘然落下,眉毛一抬,问道:寻丝姐姐,此人是谁?怎么带到这里来了?”寻丝笑着对圆脸的姑娘道:“我来与你们介绍。这位就是谷主经常所提到的杜弱了。”接着又将她们几个指给杜弱看,圆脸的是访绮,浣花的是罗纨,矮个儿的是铺绒、高个儿的是文织,嗅花的是章绣。介绍完,又问,“你们就只顾淘气吧。谷主是否外出了?”

    那叫做访绮的圆脸少女笑嘻嘻道:“谷主若还在,我们还这么闹,不要命了么。”

    杜弱心想,名字起的倒可爱不俗,可见谷主也非俗人了。忙道:“既然各位姐姐难得闲暇,谷主又有事外出,我不便叨扰,就容我改日再来吧。”浣花少女罗纨笑道:“远来是客,何况是谷主的恩公。谷主不在,寻丝姐姐和我们还在这里呢。”正在挽留,却见一声鸣叫,那钦原火速飞来,口中叼着一方手帕,上书两个字“速回”。

    簪缨师姐么?杜弱心咯噔一下,不论出了何事,但第一个挂念的总是吴簪缨。转念又想,虽然她和涂南两人均顽劣淘气,但武功皆非常人可及,何况小王爷有父王金牌在身,吴簪缨还有厉鸟钦原。想及此,心内稍安,可是到底是什么急事呢?

    杜弱稍加思索,将自己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佩用手帕包裹了,交由钦原带回以示收到消息。便匆忙告别了莲花谷,刚到客栈,就见吴簪缨心急如焚的在门口张望等着他,看见杜弱,眼泪汪汪的扑上前来:“我们原本回客栈拿点银两去赌局玩一玩,没成想回到客栈,却发现王六叔他……死了。”

    杜弱大吃一惊,王六叔自幼在王爷府长大,见多识广,一路上不但照料他们无微不至,而且给他们讲解各地风土人情,消除了不少旅途寂寞。想必现在最难过的是涂南吧?他大步迈走了进去。

    客栈早报了官,地下一溜低头坐了几个地方官员。涂南手里攥着父王的金牌,浑不似平日嬉笑模样,一边在房内踱步一边骂:“你们这群饭桶,饭都吃到地里去了么?你们如何管治开封城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此等惨案,你,还有你,竟敢说是江湖仇杀,王六叔自小在我们西王府长大,何处结识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难道污蔑我父王是杀人凶手不成?”见杜弱进来,方停止叫骂,用手指了指里面。地上一群官员有如筛糠,鸦雀不闻。

    杜弱走进内室,只见王六叔脑浆崩裂,几不可辨,显然是被人用铁锤击中头部。室内随身携带物品到处都是,而且杜弱所带包袱更是被被翻得七零八落,但奇怪的是银两银票等贵重物品分文未少,衣物也一件未失。

    杜弱脑海中转了千百个念头,均想不出杀人凶手所为何来,难道是王爷仇人,可是为什么要杀一个下人?或是图谋什么东西?想到图谋宝物,摸了摸揣在怀中的临摹地图以及龙骨,杜弱脊背发凉起来:“难道有人冲这地图而来?”可是这地图除了师祖和自己,连吴簪缨和涂南都不知道,又会有谁知道呢?杜弱第一次感到江湖之大之险。

    杜弱满腹疑惑走出内室,见几个官员正吩咐衙役处理尸体,其他几个陪着小心安慰小王爷。涂南开始也是怒极气极,此刻也不便再行发作,一面与他们打着官腔,一面飞速写了封信报与父王,让王六叔家人来料理后事。

    此刻,却听有人问:“杜弱哥哥在吗?”声音未到,桂花香气却远远的飘来。

    只见八名婢女抬着一顶八辋舆,旁边又有几名少女簇拥而来,桂花香气愈发浓郁。为首的少女正是寻丝、访绮,罗纨、铺绒。舆上轻纱笼罩,一名身着淡绿竹叶纹锦的妙龄少女安坐其中。舆上轻纱低垂,纹丝不动,舆上少女旁有一个小小几案,案上散乱放着几卷书籍,少女衣服明媚鲜艳,神情却安详如水。

    在场一干文武官员,见多识广,此刻却是目瞪口呆,只觉一名神态庄重、仪容清绝少女在闺中闲读诗书一般,实在不忍发出声音惊扰。

    整个场地安静之极,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却见她轻轻翻过一页书,从几上寻得一枚花签,这才放下手中诗书,徐徐站起身来,弯腰下舆。踱入房中,屈身施礼道:“在下莲花谷骆翦桐前来拜会。”

    杜弱此刻迎上前去,但见她明眸依旧,胭脂依旧,轻声道:“翦桐妹妹,我是杜弱。”这六年,谁知道生活经过了多少惊涛骇浪?这六年,孤单一身如何生存?谁又知道这未来,是否还能再相见?杜弱的心头一热,竟如看到亲人一般。翦桐此时也拉着杜弱的手,颇多感慨。

    吴簪缨自思貌美,前些日子见寻丝泼辣浓烈已是劲敌,不料想此刻一众少女,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貌。但是这些人加起来,却又比不上骆翦桐双眸一闪,更难得她婉约可人,如一泓春水,忍不住想去亲近。便也上前低声道:“骆家妹子,你可是威风的很啊,连这些官员都怕你三分呢。”翦桐晏晏而笑:“你就是古道热肠的簪缨姑娘吧,”

    又见众位官员在场,便笑道:“知府夫人身体可好些了?请您转告,夫人要的丝绣屏风过几天就给您送去。”显得竟然与他们十分熟络一般。开封梅知府忙道:“有劳姑娘挂念。不知翦桐姑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寻丝接口笑道:“听说这里出了点事情,还牵涉到我们谷主的朋友杜弱,所以和主人一起过来看看你们如何办案的------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你们的。没有银两没有人,如何能办得了这案子呢?”

    那开封知府大汗涔涔,尴尬万分,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涂南哪块金牌,见涂南脸色并无变化,这才陪笑道:“姑娘说笑了。”

    骆翦桐此刻也瞧见了涂南手中的王府金牌,轻声问道:“哦?涂大哥,不瞒您说,我曾经在去年偶然见过这金牌,不知这洛阳内西王府的涂王爷与你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涂南口中忙答应道,内心却想,“骆姑娘小小年纪,倒是个乖人。不但见识广博连,就连这帮地方官对她也是如此忌惮?”

    寻丝招招手,笑着俯在涂南耳边轻声笑道:“洛阳城最大的芙蓉钱庄想必小王爷也听过,开封府自然也有,那都是我们莲花谷开的。你知道,钱庄的往来生计,我们都是有账目的。”

    涂南恍然大悟。这些官员,私下里收受贿赂,贪污了的钱财银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免会在钱庄来往,对别人没有忌讳,对这钱庄主人可是不得不尊敬有加。涂南也深知不便与官员撕破了脸,对那知府道:“既然骆家妹妹说你们平日里很是照顾他们莲花谷。你们先把王六叔这事办好了。我会在父王面前给你们说话的。”

    骆翦桐知是小王爷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却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知府焉能不急?赶紧将客栈查封,将跑堂与附近可疑人员收监候审,等候发落。一面上报刑部,备案待查。

    “这客栈怕是住不得了。。。。”开封知府内心期盼涂南他们去住在自己府上,好巴结奉承当今权势最大的王爷之子,但眼见小王爷虽小小年纪,对官场之道却甚是熟悉,处事圆滑老练、滴水不漏,自己一不小心或致引火烧身,想到此内心不禁惴惴起来。

    骆翦桐柔声道:“不如就三位到我们莲花小筑歇息几日,一则可离开这是非之地,另则等候王爷指令,三则我也算尽了地主之谊。”声调温婉,细细道来,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但也令人不忍拒绝。

    杜弱等三人也本想顺路在开封散心而来,不想出师不利,出了人命,既难过又扫兴。此刻住在驿馆或客栈,太过引人耳目,多有不便,也只好答应了。

    杜弱一路上见骆翦桐神情泠泠,有林下之风,说起话来,却又是极尽温柔。一众婢女对之更是敬重有加。内心委实好奇,但又不好相问,刚到了莲花谷中,早见文织和章绣打开了门帘,一草一木皆井然有序,一事一物均有专人负责,众人行来,处处有人指引,但整个谷中声音却极是静谧肃穆。

    刚坐下歇息片刻,圆脸姑娘访绮便拿过几篇账目来,道:“谷主,这就是咱们开封梅知府的账目了,这是江州知府谈献华的账目,这是洛阳通判毕顺的账目。您请过目。”

    骆翦桐只翻了几翻,便将洛阳通判毕顺的账本拿出来,对访绮道:“这个毕顺的账目仔细去核查一遍,若是没有错漏,就放到一等库房。将谈献华的账目仍放原处,将梅知府的账目放到二等库房去。”访绮答应着去了。

    涂南暗自心惊,想不到小小莲花谷,竟然天下九州一众文武官员的账目都有入库存放。骆翦桐微微笑道:“小王爷你不必紧张,我们这里并没有你们内西王府的账目。”

    杜弱等三人均笑出声来,涂南也笑道:“唉,文武官员皆贪财敛宝,由此可见,天下不太平是有原因的。”

    “可是,为何毕通判的账目放到一等库房,而梅知府的却放到二等库房,是何原因?”杜弱不解的问道。

    骆翦桐饮了一口茶,方淡淡一笑:“我也不过是赌一把,这赌的准与不准,倒是要问问小王爷的父亲怎么想了。不怕当面奉承,如今天下最有权势的非西王府涂王爷莫属了。而这梅知府本就失势,如今西王府的人在开封出了事,你说他这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呢?”

    “再则,涂王爷也算是正直之辈,如今洛阳正得势的毕通判,年纪轻轻却身家清白,十分难得。我就赌他不久升任。至于那个谈知府,虽是王爷跟前的红人,可是身家也要斟酌,我想这一点,王爷也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做的是生意买卖,只管账目清不清楚。这人清不清白就要看他本性了,我们也不能过问。可是这未雨绸缪,我还是懂得的。”

    几个州府人物宦海生涯的跌宕起伏,未来命运的波澜起伏,却由云淡风轻的翦桐口中娓娓道来,三人听了当真是如雷轰电擎,涂南更是折服,这毕顺他是见过的,才高志远,父王多有夸奖,说有机会要引荐之。骆翦桐身居谷中,对天下九州却了然于胸,今天之事不过只是静悄悄的冷眼旁观,回来就已安排妥当,这等缜密的心思,恐怕连十个男子也及不上的了。

    此时杜弱与吴簪缨方暗自信服,她小小年纪,杀伐决断,将莲花谷诸多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当真是巾帼英雄,愧煞须眉。备注:1、《九州.山谷注》记载:莲花谷,上古时期,隐隐有水声,不知其深也。今禹王台莲花池也。

    2、《古今通考》:《九州.山谷注》,昆吾国礼部尚书吉员外郎著,共九卷,三百六十五篇.已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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