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广袤森林茂盛葱茏,中间敞开一条干涸河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羊肠道上狂命飞奔。
河道两旁走兽受尖叫声惊扰,四散逃窜。但见后面这位紧追不舍,手持屠刀,高声叫嚣:“阿酷!这回你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快快束手就擒!”
“救命啊!”眼见拿破轮马上就要贴近他,稍待时刻便要跃起将他扑倒。
也算苍天护佑,孰知这个节骨眼上阿酷居然一脚踏空,堕下万丈悬崖。
无数个万劫不复之后……
“您醒了,波特王子!”侍女侍立一旁。
“得救了?”阿酷只记得自己跌进深渊下的暗流,一点也不舒服的湿漉漉的水粘在身上,一瞬间淹没了他,同时淹没了他的意识。
“波特王子醒了!快去告诉国王和王后!”侍卫齐整列队,正步迈出。周围洋溢着在阿酷看来确实是某种激动而温暖的奇诡气氛。
“我?是?人类?”取镜观瞧,阿酷目瞪口呆,仿佛亲历梦境,镜子分明映出一位俊朗年轻的人类王子面庞。
他一个激灵抛下镜子,跳下用天鹅绒织锦绣花被褥铺衬的阿拉伯风情雕梁大理石床,忘我地大呼小叫,欲逃离这疯狂的梦境,却与围拢四面的佣人碰个满怀。
惊恐的眼球滴溜溜扫视一圈,偌大房间金碧辉煌,雍容华贵,装潢精美,异香飘渺。身旁个个粉妆玉琢,闭月羞花,美女如织,风景独好。
舞袍袖,扯长衾,冠戴锦绣,腰系金丝,云履叠鬟皆是天外飞仙。费思量,留情意,温柔缱绻,缠绵悱恻,风情万种都会郎情妾意。
“殿下呆看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王子殿下,请让嫔妾们为您更衣。”
“王子殿下?喂?”
阿酷于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中痴痴迷醉,恍惚一阵,换上新衣,被宫女拥出寝榻。睁眼看,阳光遍洒,满目亭台楼阁,雕梁玉栋,琉璃垫脚,玛瑙铺路,沿途数不尽各种奇珍异宝,飞禽走兽,走马观花,目不暇接。
目眩神迷之际,步入正殿,见父王同一干文臣武将围坐圆桌,正商讨国家大事。
“昨晚又喝的酩酊大醉了?米西里斯?”国王抬头瞧了他一眼,喝住他,训斥道。
“我?米西里斯?”好在阿酷反应够快,知道是在说他。
“你怎么不跟你弟弟塞拉好好学学,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跟一帮宫女鬼混!没有出息的东西!咳咳!”国王越说越激动,最后竟连连咳嗽起来,好在有身旁的大臣劝慰他一番,国王才大喘一口气,压下病根,只是神情显得格外凄楚。
“塞拉?”
“对,塞拉。他就快回来了,从战场凯旋归来,带着无比的荣耀!”
话音甫落,禁卫军前面开道,排成两排,分列左右,中间凛然站出一位风姿飒爽的青年,昂然挺立,装束气派绝不逊于阿酷的,比他更多了几分自负和骄傲的气质。
“屠龙……”阿酷就要脱口而出,猛然停顿一下,自知不妥,假以思索后慢慢问道:“塞拉?我的弟弟?”
“父王,坨坨国请求休战,提出要求让储君出面签订停战协议。”塞拉边说边不怀好意地瞟向不知所措的阿酷。
“这个不争气的,出去岂不是要丢尽我霍霍国的颜面?算了,还是我亲自出马,去会会坨坨国国君。”国王接过书札,简单浏览一遍内容,提笔做了回复,又加盖印章,再命令信使带回。
“陛下已经为二王子备下酒宴,请入酒席,让我们这些大臣为二王子接风洗尘。”大厅里和乐融融,举杯欢饮。
“没有你的事了。回去吧。”国王朝阿酷摆摆手,大有眼不见为净的姿态了。
阿酷闷头闷脑地返回府邸,抑郁难耐,茶饭不思。
翌日。
宫殿向阳的一面,塞拉站在观景台上,凭栏遥望。远处好似悬挂着凝固的弥漫蛋清色的幕布。“难以置信,塞拉,你竟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尤其相似的。”后面走过来阿酷。
“我就是那个人——屠龙战士,阿酷,你不应感到惊讶,霍霍国的储君,我的哥哥,米西里斯·波特。”拿破轮转过身来,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果然是你?可是,可是……”
“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有种莫名的冲动?”塞拉亦或是拿破轮掏出修甲刀,埋头精心修剪指甲,“好想把你碎尸万段?”
“至少我现在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样绚丽的真实。”他走过阿酷身旁,“我可以证明无论在哪个世界里我都将是最优秀的刽子手。”说完,轻轻拍拍阿酷后背,含笑离去。
阿酷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从塞拉冰冷的笑话里渗出的,犹如能致人死地的毒液,沁入神经的髓鞘缝隙。
下午时分。“我都朝不保夕了,还要学什么驾驶课?”阿酷由一堆人推搡着,暴躁绝望,哭天嚎地,被这帮下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歹拖进课堂。
“阿莫?”只见眼镜兄阿莫在全神贯注地钻研一台机械模型。
“王子殿下,你很少有这么爽快来上课的。请叫我W先生。”W先生?阿莫真是有点缺乏创意。
“呜呜呜……库呲库呲。”W先生嘴撅起老高,模拟发动机发动的噪音,吐沫满天乱飞。“人类擅长利用化石资源,譬如石油和天然气,通过燃烧这些含碳化合物,释放能量驱动机械运转。”
“嗯。还有呐?”阿酷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无精打采。
“今天测验。上次给你讲了X-483号运载机的基本构件和1290个操作须知,以及573个故障处理,32种应急措施,请太子殿下统统默写下来。”
“什么?”阿酷感到毛骨悚然,“现在知道为什么以前的我经常喜欢翘课了。”
“这些虽然不在必修课的范畴内,可是您马上就要用到。诺诺国公主招亲大会即将举行,路途迢迢,务必请您亲自驾驶X-483号运载机。”W先生阿莫拿出一张报纸,头条刊载着招亲大会的新闻。
“您先前布告天下,发誓不娶到诺诺国公主便单手倒立,双腿开叉地回来。”
“不会吧?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一天。后天大会开幕。”他匡扶一下眼镜,说道。
“X-483已经待命,请王子即刻启程。”这时侍卫闯进来报告。
“喂——”
阿酷被蜂拥而至的护卫哄抬而出,在挣扎中被塞进了运载机的驾驶舱。
阿酷整条龙蜗缩在坐椅上,四肢七扭八歪地摊开,双眼望着驾驶舱透明的穹顶,耀眼亮丽的太阳弧光划过玻璃的边缘,彩色的光线轻轻抚过他的面庞。
片刻的心神宁静。直到他尚意识到自己还喘着气的那一刻,双爪撑起,挺身正坐。
操作台上满目方格按钮错落有致宛如落英缤纷,中央打开圆形槽口,升起水晶台柱,趁阿酷诧异惊愕之际,一道光由那水晶射出,映照在他额头上,显现一个“P”字形。
“波特王子,欢迎乘坐前往诺诺国的航班,本次航行时间预计……”
人工智能自动安排行程。这时,运载机引擎发动,推进器点火,智能系统伸出灵巧纤细机械臂,牢牢地用安全带把他绑缚在靠背上,阿酷动弹不得。
运载机斜刺里一飞冲天,速度骇人,不久便越过云层,空气渐渐稀薄,阿酷沉沦昏厥。
隐约见一位白衣飘飘执一杆大墨笔拖曳于天际,后面留下一行淋漓浓郁墨渍分天隔地,偌长痕迹如伊缁色发梢般乌黑亮丽,柔媚动人。视野便闯进这墨迹里,烟遮雾笼囫囵不清。
隐约感到一阵强烈的震颤,醒来时阿酷发现自己枕在酥松膨胀的气垫上,周遭无来由一片呐喊厮杀之声将幻境鼓噪破,惺忪迷离睡眼窥见一袭黑衣的忍者开启防护罩,把他背出。
“波特王子!”专门暗中保护皇家人员的隐秘机动忍者披坚执锐,驾驶风火轮把他从重重杀手的围捕下解救下来。
“我侦察过了,现在我们安全了。”女性装束的紫衣忍者从树上一跃而下。
“阿邦?阿秀?是你们吗?”谨慎的阿酷试探性地询问。
“他刚才可能撞到了头部,所以胡言乱语。”
“接下来我们这样……这样……”
隔着草丛,阿酷见他们蹲坐一处,悄声商量着什么,同时用树枝在泥地上描画。
末了,立起身来,用脚擦去痕迹。黑衣忍者交给他一顶纯金打造兜鍪,示意他戴上,叮嘱道:“此物自有妙用。”
阿酷翻来覆去检视,无甚特别之处,唯有衬里边缘上绣制着四个金字:“放下屠刀”。他戴上后头重脚轻,心底颇有些微词。
“还有这个,收好。”一块项坠在紫衣忍者的手指上抛转几圈,漫不经心地扔与他。
阿酷接住戴上,道一声谢了。
黑衣忍者将他送至诺诺国边境,与他披上披风,就此告别。
即便一路坎坷,但阿酷还是及时赶上招亲盛会,以霍霍国王子身份报名争竞驸马之位。
到得大会正式开幕那天,真可谓万人空巷,盛况空前,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浩瀚银河的亿万国民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翘首以盼一睹公主倾国倾城的芳容。
“怎么都没一个像样的?”王后透过单片眼镜细观参赛者,喃喃道。
列位王子在后殿上一字儿排站,个个骨骼惊奇,形貌迤逦,有的三头六臂,有的如夜叉恶鬼,有的湿漉漉一滩黏在地上,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不一而足,直看得王后心惊肉跳。
目光巡视一周,忽然眼前一亮,落在阿酷身上。王后靠向王座,与国王悄声咬耳朵。
国王连连称是。“你们都下去吧。”国王挥手道。为君金口玉言,殿下众王子虽求亲心切,焉敢不从,只得唯唯唱喏,皆鱼贯而出。阿酷随队将出,却被将臣拦下,赐座于侧。
“鄙人久闻贵国公主兼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所以不才斗胆赴会,若能一睹芳容,此生不枉。”
言罢,堂上皆大笑。
“臭小子,你将迎娶的是本国风华绝代、名震古今、最强悍英武的武将!”帮副将领们恶狠狠直勾勾盯着阿酷,剜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在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啊?”阿酷心中一凛,顿觉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堂上脚步镗嗒,缓步登上来一位全副武装的武将,但见:披挂混元紫金甲,头戴广目象牙盔,足踢生风靴,腰系军机带,青绦衣,盘蛇纹,雄姿勃发,器宇轩昂。
堂上文士武侯一丝不苟排站齐整,不苟言笑严肃谨然,齐齐拍手击掌迎迓。
连价掌声直震得阿酷坐立难安,脑门沁汗涟涟。
“喂喂……你们有没有搞错?”急得阿酷直摆手。
“怎么,特别歧视女性?”来人摘下头盔,原先瞳眸中闪烁的炯炯毫光转眼如一泓清澈见底的玳瑁甘泉,泛着一股股清冽纯净之气,温柔地浸透阿酷的心胸。
“阿珍?”曾几何时似曾相识如真似幻。阿酷纳罕,赶紧晃晃脑袋,排出杂念。
“嗯?请称呼我伊安娜公主,呃……”
“波特。”
“波特……阁下相貌堂堂,想必胸怀宏韬大略,身负绝世武艺……”伊安娜背过身去跟一群耆耋元老、稽首泰斗围拢一团悄声细语慢商量,半晌转过一双澄澈晶亮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冲阿酷乐道:“我们——要武斗。”
正方规整的角斗场上,座无虚席,人头攒动,助威声撼地摇天,摇唇鼓舌不绝于耳。
阿酷披风猎猎,迎风伫立,手持利剑,臂拥强盾,软甲护身,强作纡容接受万众检阅,面上掩盖不住不安忐忑的神情。
一班长矛手、大刀护卫列队进场,组成防御紧密、严丝合缝的方阵,当中又闪出一条道来,走出一彪形莽汉,持两把金锭流星锤,当众耍来,使得虎虎生风,人皆惊叹。
观礼台上端坐皇室一族,传执行官颁下比武令,即刻那帮凶神恶煞挥舞兵器蜂拥杀来,叫嚣狂吼之声惊天动地。
阿酷哪曾料到会有这阵势,立时胆战心惊,惶惶无措,丢了剑盾夺命而逃。
四面团团围定,阿酷回旋无地。
莽汉举流星锤照阿酷天灵猛击,在这电光火石,生死存亡之际,一刻飞沙走石迷人眼,风云突变。等众人揉搓双眼,缓过神来,莽汉已成肉酱。
四方八面惊愕。但见一杆巨大的铁槌沾满血迹,徐徐收进阿酷头盔。士兵面面相觑,须臾挺枪来刺。
这时几把巨型苍蝇拍从头盔中蹿出,或拍或掀或铲,将他们扫出场外。
全场鸦雀无声,片刻过后,在场所有人起立欢呼,掌声若雨,鼓噪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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