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章 冈瑟的宫殿
打发了这只烦人的聒噪的鸭子，维文走近火边。（)格纳低声说了什么，维文大吃一惊，把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他站起身，回头看着里奥，里奥坐在火的另一边，烤着火。他又看过其他人，纳特站在门外，他的叔叔喝完了羊奶在打盹。他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视线又找回到里奥身上，他突然想祈祷。
里奥一脸平静。格纳再次递给维文一个木头酒杯，在他接过酒杯的时候，他揪着维文的衣服前襟将他拉到脸前，他的鼻毛几乎要扎到维文的脸上，“我知道你需要适应、学习，但是别指望我给你更多的时间，如果下次你还在你的骑士长面前像个手脚无措的小姑娘，你就再也没有明天了。”他将口水全喷到维文脸上：“阿德绝对不会比我好说话。喝光你的酒，想一想怎么做好你的差事。”
维文捧着酒杯，到靠墙的一条板凳上坐下。他喝着又热又香的酒，一边在心里哀嚎着，一边思考下一步。领主给骑士的命令往往并不一定由自己传达，统管他们的是骑士长，领主给出要求，骑士长找人去干。如果阿德不在，格纳就是里奥麾下所有骑士的骑士长。
维文在想去找里奥确认一下，格纳的命令是否真的应该，要不再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念头实在幼稚可笑，触犯了格纳的威信，骑士长大人会把他塞进修道院的地牢里，把钥匙扔掉。让他和精神失常的人搭伴，里奥也不会可怜他。那就剩下做好差事了，谁叫他的‘君主’是个暴脾气的熊呢。（骑士长是古中央帝国语中‘君主’这个词演化而来，意思是引领者、最高者。）
他突然有点想念荒野中佣兵的简单的生活了，在哪儿他最危险的潜在的敌人不过是瘦猴，而瘦猴现在胆敢出现他面前，他一剑就可以将他劈成两半。
夜深了，双河修道院的客人们也都安睡了，大门关上，房门紧闭，隔绝了镇上的人嘶叫惨呼声。
月色在大地上洒下一片片银色的光，云层散开，月亮露了面，接着它又躲进了云层。
海根斯伯爵的宫殿不在镇上，它远离镇子和村庄。
这是一个葱郁的山谷向西的山坡上，里奥和纳特躺在草丛中，半支撑着身子，看着对面向南山坡上的宫殿，那是冈瑟的采邑住宅，里奥今晚要拜访的主人的家。
这个家伙一定怕死和得罪了很多人，里奥想着。宫殿不在城堡里，也没有城墙，但防卫森严周都是用足有一人高的粗壮的圆木圈起，向着下坡的三面是一道雨水壕，上面有一个小巧的吊桥，只能一匹马通过。守卫吊桥的两个士兵都是彪形大汉，佩剑沉重，看起来一只手就能将吊桥拉起的样子。
周围的百码以内的树木都被伐光了，坡上的杂草被刻意的焚烧过，光秃秃的连一只兔子也藏不住。
里奥的视线又抬高一点，顺着山间小路一直向上，那里有一堆堆石头和木料，快到山顶时视线就被一道人工的堤岸挡住了，堤岸包裹着山顶，内侧是一个四五码高的圆形塔楼的基座，从其周围来看，应该是很高大。
一切都十分阒静。未完工的塔楼把阴影投射到堤岸上，在银亮的月光下勾勒出银色和黑色的轮廓，看起来像堤岸前挖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壕沟。厚墙和预留的箭孔预示着这将是一个城堡。
宫殿里人人睡得很晚，那里亮着明亮的烛光，有人在院子里火边饮酒，但工地上却没有一点动静。没有工匠、没有奴仆，也看不见高大的脚手架，什么都没有。
“这个咋种”里奥吐掉了嘴里含着的草根。无疑在山顶上有一个停工的城堡，是冈瑟在修建，他不可能允许别人在他采邑住宅的上方修建城堡，那是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别人的铡刀下睡觉。
工地上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基础工作，已经开始修建塔楼了，那么地基工程已经结束了。突然停下了，显然是冈瑟没钱了。也许石料和木材就耗光了他的财力，要知道圣卑尔山大教堂造价的一半以上都要减去，老安托的石料和木材是免费的，这一点里奥没有打算让格纳知道。而冈瑟显然没有老安托那样的带着森林和采石场的采邑。
里奥感到痛心和耻辱，为新贵族出现如此败类而难过。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冈瑟没有财力负担城堡的修建，他要是敢贪污税金，就得从位子上滚下去，他把主意打到了镇上的外来和没有跟脚的商人身上。这是为什么一定会有骚乱的原因。而图勒普事件恰好成了方便行事的借口。
他原先还为冈瑟的肆无忌惮而震惊，这已经完全沦落到黑暗时期旧贵族的做派了。现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将冈瑟拖向屠宰场时也可以保持微笑。
税务官应该住在他职权领地的镇上，但冈瑟愿意单独住，也许要给镇上的商人们一个好心情，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不喜欢——一个盯着他商品的家伙，整日只知道收取税金家伙在眼前不断的走动。但里奥更知道，那是冈瑟要谋求私利、培植势力和到评议会走动，他要重建海根斯家族。
“我以一切神圣的名义起誓，海根斯家族今夜必将绝嗣。”里奥沙哑的嗓子低声说道。
“什么？”格纳从树丛下钻了出来，问道。他像一只蹑手蹑脚的偷吃鱼干的馋猫，无声无息的躺倒了里奥身边。
“没什么，”里奥说道，“冈瑟的家怎么样？”
“感谢这个该死的亮月，每一寸土地我都瞧遍了，但是我们也别想瞒过人悄悄的溜进去。”
“干嘛要溜进去呢？只要不让人溜出来跑掉就可以了。”
格纳看着里奥，发现他是认真的，没有一丝玩笑。“好吧，好吧，”格纳让步了，“一个都不留，不过等我介绍完了，你也许会改变主意，可没有你想象的轻松。”
冈瑟的院子依着山坡，建筑都在宫殿的前面，有石头砌的厨房和面包房，在它们的后面是一个高高的水塔，然后是木头造的马厩和粮仓。
马厩里面有十几匹马，有三匹是战马，这对里奥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税务官有很多访客，包括三个骑士。一小队士兵散布在院子四周，消磨着时间，等待来访的客人离开。
宫殿是一座坚固的石头建筑，外形像盘成一团酣睡的小狗。底层是个半地下室，条石垒成的墙上开着几座阴暗暗的大门，沉重的大门被铁链锁着，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做什么用，也许当税务官有逃税的走私商，可能就会在里面遭罪吧。
宫殿的中间的是大厅，其他的房间围成一圈，卧室、书房、祈祷间什么的，都是一些高高的小百叶窗，那个宽度即使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想爬进去也很艰难，更别说离地五码的高度了。
只有一个户外的台阶直通半地下室上面的居室，那个高度易守难攻，等里奥他们解决掉院子里的士兵，屋里的人早就关上大厅的大门。格纳估计那个厚度需要两个重斧战士好一阵猛劈。更别提阁楼外的阳台上还有拿着弩的弓手。
更可气的是大门边上，还拴着两条猎犬，瞪着两对小眼珠，怀疑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怎么样？”格纳问道。如果不是今夜税务官的客人比较多，猎犬没有往日的灵敏，他也许就在刚才窥视的过程中，被发现了。
里奥陷入了沉思，随着格纳每一个交代，一个完整防御平面图在树枝下成形，甚至根据格纳的推断，宫殿的立体透视图和剖面图也被里奥画了出来，他在大厅壁炉边的位置前画出一个半圆，中间点出一个人头，然后在上面打上了十字——那是冈瑟。
“你是老汤姆的徒弟吗，里奥？”格纳露出惊讶又感兴趣的神色，外带一些困惑。
“不是，”里奥开始解释，“我是励志要做军事审判官，如果不通晓建筑结构，怎么去征服敌人的城堡。”他擦掉了房子的剖面图，建筑的结构只对抛石机有用；立体透视图是美妙的比例，它揭示了每一堵墙和房间里面的人的位置。（注1）
“明白了，”格纳说道，他学的很快，现在就是黑着灯摸进去，他也能揪出每一个旮旯里的敌人，如果里奥没有画错的话。
“哨兵怎么办？路口有三个哨兵，两个明哨，一个暗哨在离开十码后的草窝里。我敢肯定，他们都带着哨子。格纳说：“把魔晶灯石熄了吧，我快闷死了。”
“吊桥后的大门是敞开的吗？”。这是个关键，里奥需要肯定的答案。
“半掩的，仅余下一个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那就好办了，”里奥笑了。
“院子里还有八个士兵，还有宫殿的门，只要那个关上，我们今晚别想打开。”格纳说。
“我知道，”里奥肯定而自信，他说：“再检查一遍武器，等月亮遁入云层吧。”
※※
注建筑图纸的合理性——以及影响世人的大教堂）平面图是房间的设置，剖面图是结构，透视图是比例，这些都是建筑大教堂必备的。教堂和城堡不同，城堡有坚厚的墙做支撑，而且城堡屋顶的跨度没有教堂那么夸张。教堂的墙体单薄，屋顶跨度大，而且必须要高，教堂最主要的一项宗教功能就是要令人望而敬畏，这些就促使教堂墙体的设计非常复杂。
首先画出一个弯曲的石头拱顶，这是天花板。（双河教堂资金有限，而且年代远，用的是木梁，所以它是个三角屋顶，到里奥的时期这种过于直线的风格，被贬为野蛮风格，已经没落。）
普通的跨度十米（双河教堂），雄伟二十米（圣卑尔山大教堂），宏伟三十二米（瓦伦西亚阳光大教堂），整个屋顶的重量需要墙体或者柱子来支持。
墙体式的，就算没有屋顶，一面单墙也不可能达到几十米高，这需要分担支撑，来一个圆顶的拱道，高及墙体的一半，再高起不到支撑的作用，这是甬道。甬道因为高度不够，就还需要在甬道屋顶和整个屋顶之间加上一些支撑——石拱券，一头连接主墙，一头连接到甬道的墙上，而连接点就会加重重量进一步加强支撑，那就是扶跺。
这样的如果高度不够，那就在加一层甬道。或者把甬道墙体改为柱体，加厚加重，这样就能获得更高的高度。（教堂的外墙体变成一排扇形高窗——圆顶窗）
教堂内部，屋顶下的中殿的墙，一般会分成三截，最底下的肯定是柱子，不会太粗，顶上是由半圆的拱券连接——这是连拱廊（这就是我们经常看到教堂两侧有优美的带着拱顶的长走廊的原因），连拱廊上面是护廊（小的拱券），在上面是高侧窗（墙体中夹着窗户）。
连拱廊和甬道的圆顶窗之间光线直通，阳光可以直接照进中殿，而中殿的上半部则有高侧窗照亮。所有的窗户上都装饰精美的彩饰玻璃。
这这一切由图纸变成立体的建筑后，地面上铺上大理石，用马赛克镶嵌出图案；墩子和墙上也用彩色大理石贴面，也组成各种图案；柱子包面成暗绿色，再点缀少数深红色或者干脆都是金色；柱头必定是洁白的大理石，锯齿般线条上镶上金箔；柱础、柱身和柱头的那些交接线处，也要镶饰包金的铜箍；穹顶和拱顶全用玻璃马赛克作装饰。（圣卑尔山大教堂将是如此，双河教堂相比起来是何等的破烂）
外部威严敬畏，内部金碧辉煌，一个凡人来此祈祷时才会觉得，并非人力、并非艺术、并非财富，只有埃阿的恩泽才会令教堂如此，从此跪倒在主的脚下，敬奉与主。
当然这也结构方式运用绝对不是单一的，通过甬道、拱顶、扶跺的不同排列组合，将拱顶式屋顶或穹顶式屋顶的重量分摊掉，然后追求尽可能的纵深——这是宗教仪式的需要（装下更多的人）。不过这也预示着，图纸将更加的复杂：需要建筑匠师对每一根柱子，每一片墙体的受力分析的更加准确，丝毫不容有错。人力有限，唯有数学的运用和精密的图纸。
除去大的结构方面，梁托、肋柱、门洞、塔楼、拱门、飞檐等等全部需要图纸进行设计，单个人力是不可想象，甚至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最后高度、跨度、纵深、内饰这一切都取决于——财力还有时间。
一座教堂从设计到建成可能会经历了600年的人世沧桑（乌尔姆敏斯特大教堂），任何一座举世闻名的大教堂，都不是一代人就可以完工的，一个工匠如果找到这样的修建大教堂的工作，几代人都可以衣食无忧。（如果教堂被纵火，需要抓住是三个人：主教——他要新的教堂，年轻的建筑匠师——他需要一辈子的工作，国王——他需要唯一的威权。）
宗教需要催生出文化、技术与工艺及至严谨的科学，这个时代关于建筑的科学尤其精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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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冈瑟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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