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孤危传 > 第十九章 人心两亡

??第十九章:人心两亡

    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说,身份有时候决定了一件事的成功。越是高贵的人,越容易做事成功,而且没有人可以对他质疑。

    比如爱情,假若一个身份显贵的公子爱上了一个出身寒微的少女,那么这个少女能嫁给他也只能作妾,不管他们的爱情有多么坚固。然而假若比他身份更高贵的人同样也爱上了这个少女,那么不管是先来后到,这个少女最终只能嫁给这个身份更高贵的人。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她不能让她喜欢的人前途不畅,她不能让她成为他的牵绊。

    所以当纳兰衔御可以有机会与她见最后一面时,她那么绝情,而那时她以为自己命不长久。皇上即然给他另外安排了婚事,她自己又是个将死之人。那么她就不该在她死后还要他牵挂,更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将要死了才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当时她已经病在榻上,皇上慈悲让她能见到公子最后一面,她隔了纤帘听到公子的脚步。

    “若真。”

    “住口!本宫名讳岂是你叫得的!”

    “见了本宫,还不行礼?”

    “跪拜之礼乃是君臣之间,给娘娘跪拜是中原习俗。”……“真妃……娘娘。”

    “若真,我了解你,你不是……”

    “你了解我?你有多了解我?我为皇上挡下一箭,原就是为的今日。只是念在你我兄妹一场,有所不舍,而如今我已然成为皇妃,你你何必横加阻挠?如今我贵为妃子,以后说不定还是国母,皇上待我很好,我,我以后无忧,你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子娶了,我也好安心。”

    你可以忘记我,但我决不会忘记你。

    “好!纳兰衔御!”

    “这块玉还给你!”

    “从今以后,你不识我,我不识你,今生永不见面,永断此情!”

    “不要告诉他我死了,我希望那块玉陪我一起下葬。”

    一份平静背后是难以了知的愤世和无奈。

    他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到得体,若真的该有礼节,他怎么会不守?若真的该有礼节,他的心里大约更是会寒透。

    你有多了解我?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永断此情。我太绝情了,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下。至少在这里,他也是当事人之一,为什么我要独断独行……他还好吗?

    那部《弃夜词集》是他的作品,却为何在国师府出现?

    玉碎了,人也碎了。

    皇上赐了婚,婚期就在三天后。

    他走了,她成功的赶他走了,他就此走出大殿,他就此出去,出去后便不再回来。他走出去、带走了仅留的一殿月光。

    公子不会再怀疑她对他还存有感情,因为感情本来,就伤不起。

    若真入土,皇上听从她吩咐,并找了个真妃替代她的位置。所以天山下,她寂寂然的去了。而不巧的也是,她葬在天山脚下。若真患的是绝症,在那个时候就等于是死亡。但是天山上住着两位神医,她的命运便由此转折。而那个绝症实际,便是天弃有意为之。她醒后看着公子娶了妻子,火红的彩头,欢乐的人群,她决定要离开。她离开天山要到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让若真真的死了。可是也许就真的是报应,她婚礼时公子被迫参加,心痛欲绝,难以言宣。然而就是不久,她便默默的看着公子的婚礼,……这不是一种报应吗?那时中原拜月教教众遍布各地,她被正在执行任务毒尊看到,又不幸被拜月选为监视毒尊的人,拜月那时正缺一个监视毒尊的人。这是差,这是错。

    只因春风得意的无忧宫主尽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便收留了她。但当她,一个素不相识的失意人说出毒尊的名字,毒尊焉能看不透这是拜月的安排。

    毒尊,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拜月一点都不相信他的忠诚,却十分赞赏他的能力。

    而若不是拜月太过在意毒尊,又怎会安插一个人手,他的能力太强,拜月即便再信任于他,也不得不防。

    水蓝衣裳闲静在人群,是一种孤单的感觉。这里已经是边城,四方城管理的最后范围,再行几天就可以看见天山。

    客栈中,她坐的这个位子,是当年毒尊完成任务时,坐在这个窗前,独自凭望过的。那时,她正在边城街道上,独孤的流浪。

    毒尊握着折扇,望着柳下的女子,她那样失意,那样彷徨,仿佛整个春天的色彩,在她眼里都黯淡无光。

    她向来不在意生死,又何足畏惧过毒尊。

    这个江湖人见人怕,人见人欲除之的人,在她面前,竟然像是一张白纸。

    不是毒尊被她吸引什么,而是她认识他以来,从来都不觉得他可怕,从来都不对他退避三舍,在她看来,毒尊仍然犹如刚刚落地的赤子,哪怕见识过他的手段,她也一如既往的觉着,他应该是一个本来干净的公子。

    她这样待他,以至于连他后来都不忍心在她面前装的恶毒。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任你目睹人世间多少沧桑,你都不会觉得这世间堪弃吗。

    毒尊一生颇有一种乖悟:心若至好,天妒人怨。

    这大约也就是他为什么满负才华,却只能成为“毒尊”的原因。

    他觉得,这世上,对别人再好,也只是一种徒劳。

    这些饭菜,并不是她叫来的,兰若拿起筷子,却一口未食,又搁下碗筷。

    忽然一只兔子跑了过来,蹲在她脚下。

    那厨房拿刀的厨子看见兔子在她身边竟然不敢过来抓捕。

    这里的食客虽多,却很安静。

    “店家。”

    “来了!姑娘,有何吩咐?”

    “我只要了一碗米饭,一叠薯丝。却为何还有竹笋,梅汤?”

    “这……”

    她质问时,那人无意的看向了窗外,兰若立刻回头,而从窗望去,白茫茫的,唯余飘雪。

    见他答也答不出,兰若即收拾起身道:“算了,店家,结账吧。”

    店家却忽然道:“姑娘,今天是小店喜日,饭钱概免,不仅你的,其他人的饭钱,也都是不收的。”

    兰若不禁浅笑:“开店不为赚钱,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她顿了顿道:“既然你不收,那我也不客气了。麻烦店家给我准备些容易携带的干粮,我要赶路。”

    “好!但凭姑娘吩咐。”

    那人转身时兰若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那人本能招架,却只到半招,便失手被擒。

    偶然看见,他的小臂绘有弯月,且他的招式分明没有用完。但仅仅一瞬,兰若便放开他,假装没有看到。

    犹自微笑道:“有劳店家。”

    脚下一个兔子,却始终跟在她足步两侧,兰若一把抱起,问道:“它是不是饿了,有胡萝卜吗?”

    店家走上前来,递过干粮:“姑娘,这兔子不是用来喂的,是用来吃的。”

    “它这么小,你们竟然要杀它?”

    兰若的话,让店家无言以对,不过她这种个性发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把每个生命都当做“人”一样的对待。不过,正因她这点与世人不同,才堪入赛华佗的师父,边疆老人的眼。

    那人随即笑了笑:“莫非姑娘是仙子下凡,竟让这畜生逃过一劫。罢了!姑娘喜欢,本店日后一概不吃兔肉!”

    兰若蹙了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但看官心知她想的应是自己不是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句话就让他们今后都不吃兔肉。

    不过那店家竟也十分有趣,给了兰若些许食材:胡萝卜。并把这只兔子也送给了她。

    兰若居然带着一只兔子,许多胡萝卜,一些干粮,奔赴“明月”。

    剑身轻而削薄,其光有如秋水。

    这是兰若刚出店后,那个进入店里的男子的佩剑。

    你看他的剑鞘,如此干净利落,那他的剑,应该是怎样一柄好剑。

    听得店内有人打了起来,兰若即刻回头。

    从门看去,那刚进去的人,被刚才的一群食客包围。

    刚才的气氛紧张,竟然是跟他有关,他们是在等这个人,店家臂上有弯月图腾,难道!

    兰若立刻向店里走去,刚踏入店门口,便一双寒刃从她身前堪堪擦过。

    足下躲过,忽觉胸口沉闷,再看那刚进来的人,状态又何尝不是。

    用毒,这种手段……

    但见那人的剑并未出鞘,招式用的尽是点穴手法。

    他身处困境,剑未出鞘,但剑气凛然。此刻剑鞘之尖急刺,到了兰若面门。

    忽听叮的一声,他的剑偏向兰若耳旁滑过,但足下一转,又将兰若擒在掌间。

    拇指扣在剑鞘口端,剑格在兰若颈间,众人一时都不敢动弹。只要他拇指轻轻一弹,剑一出鞘,兰若必死。

    这把剑没有剑格,但从他推开的不到一分缝隙看来,是把绝世好剑。

    忽然间,众人再度攻来,竟然都置兰若性命于不顾。

    那人方知这个女子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忽然觉得身体被什么碰了一下,随着一个枯瘦的人影掠过消失客栈,持剑人摸向腰间,忽然面色一变:“神偷圣手,俞七敏。”

    不知他被偷了什么,不过依他所说的样子,方才的那个人应当就是所谓的神偷圣手。

    但当众人下手再不留情,他方携了兰若逃出客栈。

    “你怎么样?”

    一处荒地,兰若见他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便问道。

    岂知那人仍旧用剑鞘指着她:“你到底是谁,他分明救你一命,却他的手下不顾你的死活。”

    “我才要问你,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拜月教追讨的?”

    那人冷然一笑:“我十分怀疑,你方才明明中了毒,却为何看起来丝毫无事?”

    兰若听罢这话,忽然心有所领,替他寻了一处藏身之所,自己又回到那家客栈。

    虽然店内已空无一人,不过兰若至少在拜月座下当过密使,少许知道些联络手段,待调查清楚此处拜月教堂口所在,径直去了。

    深夜,兰若孤身进入堂口,却未想迎来一群人围着,四顾看了看,没有那日客栈中的杀手。忽然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抹起右臂的袖子,露出手臂下的月形刺青,然后高举。“天下至理,唯我月神。”

    这是拜月教的口号,唯有下属见到拜月和毒尊一级的人才会行这样的礼数。兰若心中隐隐有数,但还是觉得对于拜月这样的安排太难适应。

    “毒尊是不是已经到了堂口?”

    众人不答。

    “你们为什么追杀那人?”

    众人依旧不答。

    兰若知道拜月教向来严令,他们不答本也是为了保全性命,但:“你们既然对我行礼,就应该袒露实情。”

    “回姑娘。”终于有人出声回道:“与向天问交手的人已经正法。”

    “天问?”那人叫天问?

    “正是。”

    “他是什么身份?”

    “姑娘,拜月教向来严令。”

    “那你告诉我,毒尊是不是来了。”

    “是。”

    “他在哪里?”

    “他已经去找向天问了。”

    “什么!”

    她来,是要讨解药的,可是毒尊竟然已经先她一步去找了向天问。

    当她赶到向天问的藏身之所,那间茅屋却已被大火覆盖。

    她不用耽搁去天山的路了,大火蔓盖了整个茅屋。她去的时候,天空微微下着小雪。大火的炙热不能使微雪近身,而这场大火不是毒尊放的?

    天还在丑未之间,熟睡人的渐渐被吵杂的声音惊醒。

    恐大火殃及别家,大家都各自取水,以图浇灭。

    是谁,是谁放的这场火。那个人怎样了,他是不是……已经……

    有一个孩童道:“我看见,一个白衣人,站在火前,他正在看着大火燃烧,无动于衷,很久很久。”

    “他是不是握着一把折扇。”

    那孩子想了一阵,道:“是!”

    兰若不知道,拜月已下令任何拜月教人见了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都必须行那样的一种礼节,这消息在一夜间传到所有拜月教教众手中。而大家还不能确定这个蓝衣女子就是教主所说的那位,是毒尊将这一命令传给这里。

    毒尊总是会在兰若之后的一个时辰经过兰若一个时辰前所在的地方。

    在饭店,毒尊正在窗外,而那小店是拜月教所有。

    向天问的剑气刺来,正是毒尊以天空飘落的飞雪成丸,打偏了剑势并这雪丸中混有解药,从兰若鼻端嗅入,才解了她所中之毒。

    天弃说过:毒虽然可以害人,但善用也可救人。

    而茅屋之中,却是毒尊追俞七敏罢,又召令所有人于堂口集合,一番吩咐过后,得兰若离开前去堂口时,他才现身向天问面前。

    追杀向天问的,并非拜月教中人,而是欧阳飞鹰安插在拜月教的眼线。

    弯月图腾,隐于云中。上等在肩背,中等在上臂,下等在小臂。若身份越高,隐于云中部分便越多。

    而那群人的图腾却只有弯月,他们久居边地冒充拜月教,弄月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打草惊蛇。

    他不想兰若发现他,却派多年卧底于石破天身边的神偷圣手俞七敏下手。

    向天问能遭飞鹰追杀,一定身怀的秘密,身为毒尊,又怎肯错过。是以,他与向天问,在茅屋中相见。

    且说那时,他比兰若早来了堂口,就在兰若刚刚进来时,他才刚刚离开。他召集众人汇集,让人将客栈中追杀向天问的人拿了出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毒尊道。

    “你莫非?”江湖谁不知道毒尊的可怕。他的可怕不仅是他的毒,而且,他要让你死,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正是我!”毒尊微笑。“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

    “知道。”

    “很好。”毒尊笑了笑,却对其他人道:“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一位身着蓝色衣服的姑娘来这里。”毒尊松开右肩的衣服露出肩背弯月,图腾月似隐于云中,神秘而诡异。背对众人道:“教主有令,任何人见了她必须行最高礼节。”

    说罢毒尊转身折扇一开一合:“而且,不要让她见到死人。”他没有再看那几人一眼,离开了堂口。就在他离开的一刹那,那几人忽然倒地,面目如常,但却没有呼吸心跳,竟是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死于谁手。

    迅速处理完尸体,兰若果真就来了。而此时,她又晚了一步。

    大火蔓延几欲吞灭苍天,可天依然下着雪,雪落不到地上,都被大火所化。

    火能烧尽一切,化成灰、尘土、虚无。他手持折扇,站在微雪的天空下,阴沉的天空使得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火起,转身,白衣白雪,燃烧吧,或许这样的暖意能唤醒一些什么东西。比如……无常?方才还好好的人家,他一来就成了废墟。或许我弄月天生就是给别人带来灾祸的吧?云外月不明。

    这火,不是他放的。一个专属于拜月教人的女子身影,方才从火的那边漠然离开。

    游笑从去明月的路途上归来,他本是寻三年前去过的纳兰府第,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边城火海看见了一位故人。

    “刘星?”

    刘星身后是一片火海,但更使她畏惧的是站在火海另一侧的白衣人影:毒尊。于是她拼命奔逃。

    作为拜月教人,没有退出拜月教的权利。是的,只有死。但她的姐妹们,把她带出去后,遇上了拜月。是拜月救了她,她是拜月密使,稳妥的告知了拜月一切。并向拜月恳求,让毒尊放过她,日后不要追杀她。拜月却道:“毒尊做事有毒尊的道理。”“有道理的事,我都管不了。”他又不让她死,她只有为拜月卖命。成为死士,是要接受催眠的。但部分意识,对她有所保留,完全不记得的人也不大好安排做事。

    先在边城,下毒的是她,放火的也是她。

    星儿似不愿见他,一味奔逃。可轻功终于不如游笑,方方停下,游笑便至。还来不及说话询问,星儿便抢先攻来,斗在一处。然论年纪星儿比游笑大,论武功星儿却不及游笑,可游笑临阵经验不足,几回合后,星儿狡计得胜一筹。游笑见过毒尊手段,又见星儿明明死了,却还活着。斥道:“邪教中人,果然人人奸诈。”

    星儿虽在春风得意,但毕竟不喜人言己过,此点与毒尊不同。

    星儿听得此话,掌下略慢道:“兵不厌诈,是你不懂。”

    游笑道:“兵不厌诈是战国纷纭,大丈夫岂趋小道!”

    星儿一愣,招式更显迟缓。这些道理他怎么懂得?问道:“你怎么懂得这些?你又不是朝廷中人?”

    话刚说罢,游笑乘其不备,抢进星儿身后,以须臾指之灵动,手掌扣其颈间。星儿被制,心中不服,道:“还说什么大丈夫岂趋小道,你现在不就是在欺诈?”

    游笑道:“这叫君子不器。”

    星儿道:“什么器?”

    游笑叹了口气道:“你去问孔老夫子,就知道了。”看来刘星是属于不学无术类型的人。几乎同时,他没兴趣知道刘星为什么活着,自然也不会明白刘星失去记忆。

    “孔子是个古人,你当我不知道?”

    此话刚说完,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察觉她眼中的恐慌,游笑回头一看,白衣折扇,微雪冷立。悄无声息的,毒尊已然追来。游笑此刻也知道为什么星儿要没命的奔逃。

    “你还要帮她吗?”毒尊望着天边,神情莫可琢磨,星儿便更加恐惧。

    “拜月教的人,果真个个不可理喻。”游笑退过一旁,却未打算要走。

    毒尊这才回眸看着他,若似赞许:“嗯,学乖了,很不错。”

    游笑冷然而视,不觉得这句话是嘉奖还是漠视。他不走,就表示并没有袖手的意思。

    毒尊看着星儿,神情实在复杂。毒尊啊毒尊,为了兰若,你居然心存仁慈。

    毒尊自嘲着,这种表情、眼神却搅得星儿心神烦乱,几欲自裁。但当她欲引剑自刎,叮的一声轻响,却是毒尊打落了她的长剑。

    “教主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要死?”语声严肃。

    “主人,星儿生不如死……”忽然长剑刺向毒尊,毒尊眉都没挑一下,食指拇指轻轻捏着递过来的长剑。却对游笑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救下的星儿!”

    游笑一怔,自己是要救星儿,但却没有救了她,还连累她死。但想起毒尊的手段,莫非那酒里,还有名堂?

    星儿本想借刺杀毒尊,毒尊就会允她去死。却不想,毒尊竟说出此话,愕然望着游笑,一时想不起,此人什么时候救过自己。

    忽然星儿撒手向后退去,仿佛那长剑是条毒蛇。“如今,你是教主的人,我可以放你一马。但如果有一天,你再触犯教规,那时,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你。”

    毒尊走后,星儿忽然泪如雨下,口中喃喃地道:“我没有触犯教规,是你自私,徇私要我死的。”游笑见她伤心,即便上来暖声问道:“你……没事吧?”

    星儿抬眼望着他,脑中闪现的一句话:他救过她。

    游笑被看得不自在,转身要走。星儿拦住他道:“我有话要问你!”

    “你问,只是我未必肯答。”

    “你为什么救我?”

    杏眼……嗯,小了点。秀眉……浓了点,翘鼻隆了点,润唇大了点,脂粉多了点,耳坠亮了点,黑发短了点,微笑少了点。忽然大步行去。

    星儿初通人事,被他这么端详,脸色不禁绯红,竟没拦他。游笑摸摸胸口,那张纸微薰暖意。

    他因为星儿那日穿了件淡绿裙衣,方才比教,也为那个女子。却不知,星儿问的,却是方才而不是那日。因星儿失忆,毒尊忽因兰若而怜她,故意用催眠暗示之法说出那句话来,以让星儿转心。

    一骑快马,蓝衣飞雪,茶棚,马是日行千里的好马。但行到这里,雪下得也大了起来,除了这个茶棚方圆没有别的地方住宿。天也快黑了,但兰若只喝了几口暖茶就又要上路,好心的婆婆给带了一些干粮。她说这条路几千里都没有个人家,她们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大家行路方便。

    兰若刚走出茶棚,天都快黑了,难道她要赶夜路?这么冷,她穿的可暖和?他走进茶棚,老婆婆热情招待,“小伙子,去天山哪?”

    “是!”毒尊微笑。

    “刚才有位姑娘也去天山,我劝她留宿一宿她却执意上路,就算要赶上最近的一家客栈,恐怕也要到天亮了。”

    “哦,她刚走?”

    “嗯,刚走不久,来回屋暖和暖和。这里只有一间客房,还是我儿子他们送东西来要是赶上天黑夜里住的。”

    “那位姑娘是不是刚才就住在这间屋子?”

    “是啊,看你这么关心她,你们是情侣吧?吵架了?”看他们二人男俊女俏,倒也像一对情侣。

    毒尊只得笑了笑。

    “小伙子,要多让着点媳妇,小姑娘就是闹闹别扭,你能安慰安慰她就会过去的。”

    毒尊点头。老婆婆走了,回到另一间房,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丈夫。老两口恩爱无比,这才是真正的白头偕老。毒尊从未有过这种感想:衷心祝福他们。

    手握着温暖的水杯,他打算立刻离开。正当他要起身时,却见一个水蓝衣服的女子推门而入。他想的太入神,竟然没有发觉兰若已经到了门口。毒尊站起身来,兰若进了门,伴着鹅絮吹入,缓缓关上,外面的雪越来越大。静的可以听见雪落的声音。

    一时间毒尊不知道说什么好。兰若先开口,她一开口就将毒尊打入了入谷底。“村里茅屋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毒尊暗叹一声:“是”,他背对兰若。他知道兰若以为他杀了那个向天问,不错,但这是必须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兰若上前面对他。

    毒尊颇感无奈,江湖中谁都认为他狠辣,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其实跟明月一样孤寂,一直以来兰若填补这种孤寂。他看着她:“我为什么这么做,毒尊弄月是有名的邪恶人物,如果不做一两件坏事,岂不辜负了这邪恶之名!”

    “你……”兰若一时无语,与他相处已非一日两日,怎不清楚毒尊向来如此。回身坐下,“我知道你跟着我很久了。”

    毒尊也坐了下来:“是。”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要是教主知道了,你身上又得添一道伤疤。”

    毒尊笑笑,她还是关心他的:“就算添上十道伤疤,我也要随你去天山。”

    “为什么?你去天山又没有事做,你完全不必跑这一趟。”

    “因为你,”毒尊看着水气:“你去天山,可能永远不回来。”

    兰若沉默,许久才道:“也许不是,也许我会回来。”但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就否定了她会回来,人的感觉有时真的很细微。当心中否定了还会回来时,又觉得一定会回来。

    毒尊眼睛一亮,但看到兰若的眼睛那种亮立刻就消隐了。“我一定要去看一看那个所谓弃夜词人的纳兰衔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若不去理他的话:“你应该回去,立刻回去。”

    毒尊一笑:“外面下着大雪,你让我回哪去?你在关心他?保护他?怕江湖之中邪恶的毒尊对他不利?”一声轻笑,他已经走出这么远,怎么可能再回去?“需要女人来保护的人。”

    “毒尊!”兰若向来讨厌这样语气的人,言语轻佻不屑,自我高傲。与她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毒尊也迅速激问:“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纳兰衔御就任由你流浪东城,万一你有什么不测……而且他都没有想过要来找你。”

    又道:“我习惯你称我为‘你’,你一直都不称呼我这两个字。”

    兰若眼中有泪,却不淌出:“好,好,我很感谢你将近十年的照顾,我会回报你,但是我……”

    “我一直以为你在天山的那个人会是赛华佗。”他忽然看向兰若:“你回报我?如何回报?”

    若不是毒尊收留,兰若此刻会是如何情景。

    不敢想象,如果兰若遇到了歹徒,依她的性子,怕是在他们相遇之时就已经死了。

    “我……”她一无所有,拿什么回报。

    “你还是叫我哥哥吧,……你已经有嫂子了。”

    “真的?她是谁?”

    冬天的热水总是易凉,弄月却也不答她话:“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兰若两个字做你的名字?”

    毒尊眼神里现出一抹伤感:“你以为那块玉丢了是吗?”

    “难道不是?它在哪里?”兰若神情微现焦急。

    毒尊一点都不急,他缓缓道:“那玉上有一株兰花,一株若草。我一直以为那一定是你以前的名字,”他苦笑道:“现在我才明白,那是两个人的名字,兰花代表纳兰,那株若草才是你的真名,你应该就是若真。”兰若以前就是若真。毒尊从怀中取出两块碎玉。一株兰花,一把若草倾然在目,还刻有蝇头小字。“而你喜欢墨色,它也是墨玉。”

    那兰花上有句诗为:滴雨摄太虚,流涓空谷馨。浮萍游寤寐,一水载卿愔。杜若上有句诗为:承情两不报,相依渡比邻。竹叶莲心契,千酌谢俗缤。

    “还给我!”兰若去拿。毒尊掌一收,兰若拿了个空。他知道这块碎玉对兰若的重要性,是唯一能够知道兰若失意前的东西,所以他收了起来有些不想让她记起以前,但又希望记起。这块玉是上好的墨玉,而且雕刻做工精细,只有皇家才有这样的玉。

    兰若一次拿不着,就起身再拿,而毒尊只是一味躲闪。房间本不大,二人一拿一躲却没有碰到过任何的东西,而且配合的极其巧妙,除了雪花的声音,就如一场美丽的舞蹈,一个拿的伶俐,一个躲得轻巧。毒尊转身躲过她的借花献佛,紧接着又是一招推窗望月。她的身法是毒尊所教,每一次毒尊有犹若闲情信步。而这次毒尊居然没有躲,回身握玉的右手微微一晃,托住兰若左手,向左轻轻一带,兰若不及防转了个半圈,跌入毒尊怀里。人人都知道毒尊用毒高明,可很少有人知道毒尊出手很快,若没有这么快的出手,下毒也会被发现的。

    “秦弄月!”兰若叫道,她手被握着挣不开。

    正巧这时老婆婆推门而入,毒尊方放开她,兰若脸色微红。老婆婆见这幅情景,也不惊讶兰若是怎么回来的。只是笑笑道:“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合,老太婆送点热水来,这就走,你们好好聊。”说罢就出去关门,兰若赶忙道:“我们不是……”毒尊却打断道:“谢谢。”老婆婆一笑,回屋去了。

    兰若微嗔坐了下来,喝了几口热水,像是吃了哑巴亏。毒尊则笑笑,他觉得他开心极了。

    “你笑什么?”兰若不满。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越解释越乱的。”毒尊道,他发现兰若生气起来也蛮好看的。

    “你知道这块玉佩对我有多重要,你还给我好吗?”

    “而且我很喜欢你叫我的名字。”毒尊似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弄月!”兰若很少生气,她只是有些急了,她对他十年的了解,如果毒尊不想说什么就算是神仙也别想让他开口。可是她说出来才发现,她又叫了他的名字。这也是她第二次叫他,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她哥哥,所以他叫毒尊一直都是哥哥,兰若很敏感,所以当她恢复记忆后也便不再叫他哥哥。

    “而且,也只有你敢这么叫我。”江湖人都称他为毒尊,拜月也不例外。

    “你要是再不还我玉佩,我就永远不理你!”女孩子这招一般都很管用。

    所以弄月就乖乖交了出来。他第一次与她这样亲密接触,以往,毒尊不敢接近她,而她记起了过往;……既然心里没有他,他却也些微放纵。兰香,奇异的兰香,这样就从他怀中溜走。

    碎玉回到兰若手里,毒尊就后悔了,他看到兰若的眼神,他才记起他已经失去她的。

    此刻若是这杯中的是酒该多好。

    兰若觉察到他的沉默,再一次道:“你还是回去吧,要是教主发现了,就真的不好了。”

    “如果……我不是……”

    一半被打断的话,毒尊笑笑,笑的很是无力:“你放心,他不会发现的,他去了江南。”

    “江南?”兰若一惊:“我记得你说过,他从来不会离开拜月坛的。”

    “是的,不过这次不同。”他发现兰若的关心,于是认真的回复道:“这次是赛华佗和他一起去的,要了结十五年前的一桩恩怨。本来没人能勉强他,但是他中了毒受制于人,这次鬼见愁和女神龙都去了。”本来毒尊受拜月之命,暗中跟踪的,但他却来到了这里。

    兰若更是一惊,十五年前。“他们去了哪里?”

    “蓬莱谷。”

    两骑快马,昼夜兼程,他还没有说清楚她的身世,还没有讲她母亲的故事给她听,他不能死。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擦肩而过不再回头,如果兰若不是那么急,她就会发现那迎面而来的白马上正是她苦心要找的人。

    纳兰衔御随后赶往四方城,他受明月国皇帝的密令探查四方城,在一个月前,四方城的使者探查天弃身份,在天山脚下做了不少坏事,扬言踏平明月国。虽然那是酒后之言,但是四方城的使者都这么野心,四方城的城主就可见一般了。必须采取措施,不然不防敌,就会被敌所侵。半个月前他的几个同伴先出发,那时天弃就觉得不对,让飞鹰加紧防护。

    纳兰衔御是后来才出发往四方城的,是以才与兰若擦肩。纳兰衔御也不是简单人物,就像明月国久闻四方城国师之名一样。四方城也同样久闻纳兰衔御之名,他的才情可见一般。

    擦肩而过,这就是萍水相逢,如若再遇,那就是有缘。

    第十九章完;

(https://www.tbxsvv.cc/html/79/79558/4091668.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