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孤危传 > 第三章 武林盟主求医,枫林分舵约定

??第三章:武林盟主求医,枫林分舵约定

    江湖这样的地方,总是你无意踏入,却最终只能身不由己。

    “江湖风云动荡,有大厦颓倾之势。”

    “师父。”

    “古木天制作刀剑之初,引天地至刚祭刀,人间至柔奠剑。阴阳二气至纯,逼煞万物生死。至柔者必与至刚互补,而如今刀剑分各两方,阴阳不聚相生之气,使得生灵蒙冤,江湖涂炭。而刚者易折,持刀者必身在迷途之中。必与持剑者相逢,才能化解这一场恩怨。否极泰来,阴阳互通,本是天地常轮,奈何都身在迷途,不知自已。”

    “师父是要我下山?去东国,阻止这一场混乱?”

    “不止如此,师父第二次下山之时,从古木天处得知了一个药引。但是这个药引十分难得,对你却至关紧要。”

    群星璀璨下,那个灰衣长者对着那个坐在椅上的人道;

    “为师毕生所学已倾囊相授,明日,你资质极佳,师父实在不忍看你……”

    “师父……你既然愿意放弟子东去,是不是该告诉我我的身世?”

    长衫灰衣老者忽然沉默,那个叫明日的弟子打断了他的话,却只问自己的身世。

    “师父,若弟子取不到药引,您却要弟子带恨入土吗!”

    “明日!”

    “师父,我知道,我这天生腿疾,就是他们抛弃我的借口,是吗!”

    “明日,你看这天下,江湖。这一场动乱,你看得透,为师看得透,却这诸多迷子看不透。尽管与你身世有关,但只因你已在当局之外,这世上,除了你,谁去解除这一场荒唐的恩怨?”

    灰衣老者让他仰望苍穹,那满天的群星,只落入他一个人眼中。

    他的弟子,今夜虽然从未俯仰,但他的眼,要比这天上的苍星还要明亮。

    “师父,我明白。”

    “当你需要向众人解开一切答案的时候,记得,为师会帮你。”

    师父,我明白。

    你第二次下山之时,就去为我讨要药引,可是那药引的主人,也需要冰蚕续命。

    怎么可以,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来挽救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他穿行在人流中,回想往事,不能集中精神。

    这个市井人们或喜或怒,或站或坐,行走在这世间的,都一般般的各怀心事。

    莫说江湖风雨,只要有心,生起了波澜,就会无意间闯入江湖。

    繁华的四方城,穿行的人群,一个江湖人的心。

    “为师曾将一柄断剑重铸,名为无我。”

    龙魂凤血,刀剑本是一对。他师父为他讨药未成时,遇上了龙魂刀,那个孩子比他小两三岁,却在杀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师父不忍见龙魂刀走入邪途,夺刀后却逢古木天忽然阻止,又将刀送还。古木天的凤血剑,传与了唯一的女徒。他这人年轻时就生性邪怪,这回纵虎归山,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古木天打什么主意,他的师父岂有不知,不过是又和自己较劲,证明什么刀剑有情,和他无我无情剑一较高下。

    也因为那时,女神龙为了安慰使天弃能够有活下去的信心,与天弃定下十五年之约,边疆老人有意撮合二人,古木天却心下不乐,于是在第二次边疆老人到访之后,古木天避谈他徒弟一事,等女神龙问及,古木天随口道:那个娃娃早死了。女神龙信以为真,是以才认不出天弃。

    十五年前,天弃十岁。

    那是边疆老人第一次带他下山,他目睹了东城的三把大火。那个时候五岁的上官燕,七岁的司马长风都在那场大火之中转变了命运的方向。

    当时,他和师父就借住在四义楼,也就是现在的江湖客栈。

    当夜人心难定,边疆老人奔赴火场,独留天弃隔墙听得那欧阳飞鹰和拜月教主的计划。

    他们争吵的内容,尽数被天弃听去,欧阳飞鹰口中还提到的一个人,丁雪莲。

    争执激烈,却浑然察觉不到隔壁的天弃。

    欧阳飞鹰,没想到,当初的你,竟然是我的父亲。

    他的心太乱,浑然发现不了街道上或行或坐的人当中,有数十双眼睛盯着他。

    不过也不需要察觉,只因今日本就是他入城以来所求的结果。

    复姓独孤,双名天弃,乃是被天抛弃之意。

    可不是吗,他的父亲可不就是四方城的天?

    他下山来有三个目的,找冰蚕,解恩仇,寻父母。

    一双可以在他未满月,就将他抛弃在冰天雪地的父母。

    “公子。”

    易山叫他回神,却见前面轿子中下来一人,直直走到天弃面前。

    抱拳呵斥身后,身后那五人俱都上前来,忽然跪下,齐声道:“那日是我们错了,还望赛华佗海涵。”

    天弃唇角冷笑,那从轿子上下来的人向他一抱拳道:“在下俞七敏,奉盟主之命来请赛华佗到枫林山庄为少庄主治病,还望少侠海涵,肯移步前往。”

    他取出一袋钱道:“这是一千两,事后还有重谢。”

    天弃哈哈一笑,直弄得俞七敏拿着这些银两感到尴尬。

    “武林盟主?俞七敏,你号称神偷圣手,却敢依附正道之首石破天?我不知你是洗心革面,还是另有所图,不过你当真能改了你的偷盗本性?一个偷人家的姑娘,一个偷人家的钱财,这一千两来路不明,收了怕是成了祸端。”

    他顿了顿,道:“我赛华佗不受威胁,不倾权势,若要想治好他儿子的病,最好莫摆架子。而且我这三条规矩一条也不可破。”

    “赛华佗,你不要敬酒不吃!”赛华佗这番话,却是让俞七敏心中一惊的,这个人不同凡响,难道他仅仅凭借自己在江湖的名号就能揣摩自己的意向?

    公子手一抬,易山便知他何意,握着椅背,绕过这群人离开。

    其实,天弃所料不错,武林的盟主,枫林的庄主石破天还不知晓求医被拒的事。

    此次再请不到赛华佗,他们便不得不如实相告了。就在赛华佗侧过他的身边时,那俞七敏忽然出手,他即被称为神偷圣手,出手那是极快的。

    但天弃动也未动,只是易山与他接了一掌。

    朱椅因此微微一顿,他道:“你们少主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你这一掌手里,若你还是不如实相告于石破天,就别怪石破天用‘家法’来处置你们了。”

    朱椅再启,是那群人再如何“不服”也无可奈何的。

    “公子,我们当真不去枫林?”

    “石憬为恶,他父亲并不知情。经方才一事,他们请不到我,只余如实回报石破天。昨夜星象,石破天是少有知晓当年内情,却还未死在必杀令下之人。若冒然找他,恐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一味拒绝或可保他性命。我几向鬼见愁说龙魂刀的秘密,此事早有人回报幕后主使,实在必杀令任务未结,否则下一个接必杀令的不是你公子我,就是那石破天了。”

    易山大吃一惊,问道:“那么只要上官姑娘不死,我们就还是安全的?”

    “你放心,女神龙乃是江湖正道的表率,而我,未清虚实,他们都不敢妄动。只是那游梦草的毒,若再不解,恐怕那石憬就要命丧黄泉了。”

    “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公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经方才一事,石破天必很快就得到消息。他若记挂儿子,不见到我,那是不甘休的。”

    正如他所说,石破天正听着下属得来的汇报。

    “独孤天弃,从明月国天山来,来四方城已有十四天,时日虽短,却救过鬼见愁性命。传称是神医边疆老人的徒弟,腿有疾,随从一人叫易山。西来救人无数,明月国称其为赛华佗,并未听说有三不救,据沿途而来被他医治的人说,也没有三不救,来到四方城我枫林求医时听他自说。为人自傲,常着白衣,武功深不可测。喜好吹箫,年在弱冠以上,没有兵刃,腕间缠有边疆老人所传测脉金丝。”

    “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不救憬儿?”

    “有。”

    “说!”

    属下迟疑不敢相报,原是石憬所作所为都瞒着他父亲。

    石破天心下焦急,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请他。”

    “庄主,他只是一个无名小辈。”

    石破天系好披风,怒道:“都不死不救了,还是无名小辈?”

    忽然见属下面色有异,追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赛华佗为什么不肯救憬儿?”

    时,天还未亮,天弃斟了茶,毫不客气的在他的枫林客厅。江湖客栈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一定得见,那何防冒险。

    石破天正准备动身前往客栈,却看到他要请的人正在自家客厅斟茶等候。

    石破天心中一惊,这个人朱椅白衣,这份神态即便他未曾亲眼所见,亦知道了他的身份。天生腿疾,但他身边的少年,容貌却为何如此似曾相识。没有任何人通报,他是如何闯入我枫林分舵的?

    解下风衣,径直走到客厅。

    抱拳:“赛华佗?”

    天弃抿唇一笑,手里犹自握着茶杯:“是我。”

    他神态间尽是高傲,连江湖惯用的谦称“在下”二字都不肯出口。

    他既然肯来,想必憬儿的病有望治好。只是看他样子,恐怕不会轻易施治。

    天弃任他揣度,却道:“盟主三番两次寻我,我再若不来,未免也太不识趣。”

    “少侠名讳,老夫早有耳闻。素闻少侠一路西来,救人无数,老夫佩服。但委实不知,小儿犯了何错,得罪了少侠,竟让少侠屡次拒绝,不肯为我儿治病。”

    “他不是得罪了我。”天弃将茶递给易山:“我的三条规矩,其一欺善为恶不救,石憬正好犯了这一条,你的属下却仍不敢如实相告。我若救他,只怕又有多少女子糟他践踏。”

    “你竟然信口雌黄!”

    天弃语音不乏嘲笑:“信口雌黄?盟主,你以为你儿子的病是如何得的。若不是他欺辱的少女乃是春风得意座下,被毒尊撞见,焉有此难?”

    石破天方才大惊:“什么,他竟然惹上了毒尊。”

    却听天弃道:“发疯癫狂,常见幻象,甚至睡梦之中,也不得暂歇。久而少眠,甚至不眠,精力衰竭而死。”

    他说的症状与石憬怪病一般无二,石破天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眼前这少年口出之言,石憬将死,怒的是石憬所作所为。

    天弃仿佛已猜透他心思:“我是不死不救,却不是见死不救。”

    “少侠。”石破天几欲跪下:“只要你能救得了憬儿,老朽甘愿、余生任凭差遣。”

    “差遣倒不必,你贵为盟主,谁人敢差遣于你?只是盟主一定知晓些当年旧事曲隐,否则你身为盟主,焉却未为拜月教追杀。”

    一说十五年前,石破天豁然省得。

    因十五年前的事,还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怪不得他身后的少年相貌如此熟悉。

    “少侠可识得一个叫易名的人?”

    易安为了隐瞒自身前国大将身份,当时没有说出真名。

    “我的朋友确实姓易,却不叫易名,未知他是谁,不过,听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真名。”

    “是啊,二十五年前的一个老朋友。”

    “既然是老朋友,为什么你连他真实名字都不知道?”

    石破天笑道:“江湖之中,难言之隐者,不在少数。况行走天下,全凭一个义字,又不在于名字真假。即便生而未见,只凭侠义二字,何不可称为朋友?况如尊师,边疆老人,又有谁,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讳?”

    天弃点头,不错,他自己用的,便不是真名。

    石破天道:“这位易少侠,当年不顾严寒,护送恩人之子,前往明月国,无奈路途之中被大雪封步,生之将息,却还全力保护他怀中婴儿,大约是天怜他忠义,我路过时,他上身赤裸,已冻得昏过去,而婴儿在他怀中还丝毫无事。唉!若不是我行镖路过,他就要冻死在那里了。这样的人怎不可成为一个好朋友!”

    这气魄正是应陶渊明的《杂诗》: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天弃此刻方知当年易山的父亲还如此待过他,九成自己就是那个婴儿。同时也明白石破天的用心,假如自己真是那个婴儿,那么石破天还是有恩于他的。易山则十分确定,那就是他父亲。

    石破天遣开了下人,看了看易山。

    天弃会意,便吩咐易山先取些药石。

    这一关节却被日后石憬利用,说天弃不拿他当兄弟看待。

    而此刻,天弃却对石破天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二十五年前,我曾托标前往明月。那时我还不是盟主,只是枫林的一个镖师。我押的标是一个女婴,他的父亲满身是血,将这女婴托给我,指定我要送往西域明月国。我一听那是个极遥远的地方,问他是否要留下相认凭证,他却说:‘我只望我今生再也不要与她相认,却留下凭证做什么。我这一身血债,只望不要连累了我的孩儿,所以才要她远远离开。仇、恨,让我一人承担,骂、耻,我皆独自消受。绝不会,让那些自命正义的人有机可乘!’我听他言语愤恨,自言背负血海深仇,也不知他到底是善是恶,但他对女儿的一片心意,却是叫人感动。待我从天山回来,又十年之后,才再次遇到他。四义家中大火熊熊,他却在那里狂笑,我才知道,他当年说的报仇竟然是对四义四位大侠。他认出了我,我怕他杀我灭口,故意用他女儿激他,也正因此,保全了我的性命。而他也说:‘念在你当初帮过我女儿,我不杀你。’而我眼见得那熊熊大火,却不能挽救,对他道:‘我武功不如你,虽然你今日放我,但你杀了四义,此仇必报。’谁知他不为我的话而怒,反倒说:‘我欣赏你的怨气,可四义之中还有一人活着,你要杀我,就好好保命,先调查清楚我为何不去杀他!’我听了此话,才知道那大火背后还有隐情。但我与他比斗失血过多昏迷过去。醒来后竟无从得知故人之子的消息。从那尸横遍野之处,没有发现司马大侠的独子,和上官大侠的女儿。却发现上官司马二人的尸体却是互斗而亡的姿势。皇甫家更为惨烈,一院人,连家养的家禽都是中毒而亡,肤色铁青。”

    十五年过去,石破天叙述当年之事仍是语音颤抖,仿如又是亲见。

    而终究石破天所说,不过是江湖中传言的那样。

    只是与天弃当时隔墙所听印证,便顿时明了了不少。

    “那欧阳家呢?”

    天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石破天续道:“欧阳夫人巧手花蝴蝶当时已身怀六甲,大约是因这场大难,正与欧阳飞鹰争执,她被夫君打了一掌,以至于提前诞下婴儿。也因这婴儿一声啼哭,欧阳飞鹰才没有再下毒手,而欧阳飞鹰当时也身受重伤。”

    “他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我当时只在远处观望,未敢露面,只不过却让我发现四义各家墙上都绘有拜月所留的弯月图腾。

    天弃听罢,一时沉默,却不能从他脸上察觉什么。须臾问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打听这些。”

    石破天默认。

    天弃道:“龙魂凤血,关系到拜月教,和上官司马两家恩怨。我知道盟主一直暗中帮助上官燕,我也在帮她。”

    女神龙上官燕携带玉玺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四义之中少主,也因此常被追杀。

    石破天有所了然,只是他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以至于没能彻底查出实情。而天弃当时正细细领会其中关要,想通此点时,却是日后的事。

    而当年的事天弃也是有部分经历。

    “少侠,当年之事已悉数告知,小儿的病……”

    “若我救他,他又为非作歹,岂不是坏了我的规矩?”

    “倘若他再次作恶,便任凭赛华佗处置。”

    “好!”

    一言为定。

    剑者,百兵之君,削铁如泥,吹毛可断。剑者善于决断,意志刚强,从不拖泥带水。行侠仗义,练得一身是胆。所以剑气、剑光、剑式竟是一般的干净利落,吓破敌魂。

    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可以拥有如此的气质,以及握剑的人。闻剑气轻吟之声,右手一扬,金丝带过,剑势斜销,却逢金丝早已预料,几乎被粘剑尖。一再更改招式,金丝全都预料在先,封堵的难以出手。数十招后,易山经天弃吩咐办事回来,来人方才收手不见。

    天弃收回金丝,目光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易山前来问道:“公子,方才那人是谁?”

    “浪子白童。”

    “就是近两年传言番外来客,凭一把利剑打遍中原无敌手的那人。”

    “是啊!他和你差不多年纪。”又道:“真没想到,会是他。”

    “他怎么会使边疆前辈的无我剑法?”

    一身灰白衣赏,眉发皆白,握剑的手苍白而灵敏,整个人就如同他手里的剑,剑中的剑势一样。“他拥有无我剑,无我剑也正配他。可惜……”

    “可惜什么,他究竟是谁?”

    天弃回转身道:“可惜他不了解无我之旨。”语中有些遗憾,“不过他很快就会再来。”又对易山道:“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随师父西来蓬莱,路途之中,遇逢三场大火,当时师父救他时,他还是个未满月孩儿。”天弃分明在此时应该自怀身世,但是易山见他却是喜悦多过于难过。

    “那为何他却没有随师父前来天山?”

    “混乱之中,在那四方城客栈,现在的江湖酒楼,原先的四义楼,恶人在侧,不得已转交远方商人,带他离开了。”

    当时,天弃听得隔墙之语,远见大火熊熊,边疆老人先去探查,却相继生了第二第三场火,后来边疆老人便带回这个眉发皆白的婴儿,不久客栈被人盘查。情急藏于商人箱中,却被带离了四方城,没想到竟然是远去了番外,而他如何拥有得师父年轻时的宝剑,这个还需见了师父一问。

    方才天弃手腕一翻,以金丝代剑,向浪子刺来,用的却是自幼见师父所舞的无我剑法,自己以金丝化来的剑意。浪子向后一退站定,金丝剑影已然笼罩全身,看似全为破绽,但却无计可破。长剑削他金丝,蓦地金丝向剑身一转,格在剑柄。

    浪子一惊,不知他何以会自己招式,在自己手里浪子剑法轻灵不羁,而在眼前人手里,却多了一种贵气。

    “带我回屋。”天弃道。

    易山将天弃推回屋内,天弃唇色便显墨红,眉间几欲出血。易山急忙取过杯子,天弃以内力将毒血从指间逼出。约摸半盏,唇色方现好转。

    易山将毒血喂以雪蟾服下,道:“公子,我们何时到春风得意?”

    天弃笑了笑道:“不急。”

    易山道:“公子,你总对事情胸有成竹,有很大的把握,但是我不懂这些,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冰蚕就在春风得意,春风得意就在左近,五年之期虽然未到,但能早一日只治好,还是早一日好啊!”

    天弃心中感动,却只道了两个字:“谢谢。”不等易山再说,他问道:“龙魂凤血怎样了?”

    “他们又碰面了,不过自己没有打起来。却是和邪教的毒尊相斗,毒尊受了伤。”说到此处,易山眼中一亮,道:“毒尊一定会来找你,那么我们就可以以冰蚕来做交换。”

    天弃微微一笑,又问道:“上官姑娘一定还没有找到母亲吧?”

    “嗯。时隔十五年,要找怕是不易。”

    易山忽然想起件事道:“当时有个女子为毒尊还挡了鬼见愁一刀,她……她实在太熟悉,可是却想不起她是谁来。我没看清楚,也没来得及问,她就被毒尊的人带走了。”

    天弃嗯了一声,心道,难道是她吗?

    易山是尊天弃吩咐,办了别的事,路上遇上了龙魂凤血,而天弃不问他所交代的事,而是直问女神龙。在他看来,许多事,公子是当问时才去问。不问的,自然了然于胸。

    沉默如同皓月群星,白衣人没有吹箫,他不吹箫时通常都在看群星,很认真的样子,就像他很认真的吹箫一样,如果有人问他你的生命里有什么事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他一定会告诉你是这管箫和他的好朋友易山。易山对他实在是崇敬之极,并不夸张的说:如同对神一样的敬仰。

    “好像有些事要发生了。”天弃喃喃地道。易山很认真的问:“什么事?”他知道公子说的话从来没有假的,那一定会发生。

    又过五日龙魂凤血决战临危崖一事,传遍江湖。

    为石憬治病前五日,石憬情况已然不是全身僵硬,肌肉已显柔软。到第十日,石憬已有所知觉,但在天弃治疗时,仍假装不醒。

    易山常冷声道:“公子,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救。”天弃听后,也只笑笑作罢。

    忽道:“上次你说龙魂凤血并没有打起来。”

    “是的,他们已经昭告天下在下月十五的临危涯决战。”此刻月正圆。

    天弃冷笑:“这也好的很,顺了他的心意。”

    顺了谁的心意,易山没有问,不过他知道公子心中猜的人必定和他猜的是同一人。

    “我去过皇城了。”易山道。

    天弃沉默着。

    “夫人并不在城中,这件事却没有人知道。”

    “至少有三个人会知道。”

    “谁?”只有知道这三个人他才好去问出夫人在哪。

    “一个是城主,一个是他女儿,还有一个就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他的女儿很多。”

    天弃目光又是微冷:“只有他和夫人的女儿才知道夫人的去处。”

    天弃又拿起了他的箫,通常这时候易山就不再打扰他,通常这时候他都很专神,很伤心。

    可是天弃说话了,他道:“幕后的主使,绝不会只有他一人。魂凤血的决战,绝不能阻止,其中隐秘只有这样才能揭晓。”他知道易山的想法,易山觉得他一定会去阻止这一战。

    “难道幕后还有别的人?”

    天弃忽然回眸看着他:“你说为什么春风得意会在离四方城不远的地方存在?”

    未等易山答话他又道:“以他的本事还不足以一人挑起天下纷争。”

    龙魂凤血的决战谁都不能阻止,这不仅仅关系于幕后的那二人,还关系与鬼见愁的承诺:“龙魂刀下,绝无生人!不是臣服,而是消失。”

    也许这件事的主谋还有一个人,独孤天弃,不正是他推举龙凤之战约定日期的吗。

    有些事不能再耽搁了,天弃决定先去趟紫竹林。此日石憬仍旧装睡,天弃每日必以银针刺穴,疏导经络,石憬并不觉疼痛。而此日,忽然大痛,迫不得已惊叫连连。还道天弃有意整他,殊不知,医病有名“啊是穴”,是人身病理不通之处,刺之而痛,再加以治疗疏导,便能痊愈。

    石破天不通医理,只道是赛华佗医术神通,短短十日就医好石憬。称谢后道:赛华佗不愧是赛华佗,我请遍了所有名医也未能治好小儿的病,少侠却能在十日内令小儿恢复如常,日后有任何吩咐,我是破天定当竭尽全力。”而实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石憬醒来已非两三日了。对石憬道:“还不谢过赛华佗?”石憬瞥过眼去,并未道谢。天弃则冷声道:“不必,只要石庄主莫忘了我们的约定。”

    “不敢。”

    天弃救完石憬,更不待多留,即便告辞。石破天吩咐送客,改日送上了诊金,此刻想起石憬方才举动,又大是伤心。

    天弃就这样离开枫林分舵,还未走出枫林镖局,易山就忍不住又道:“公子,像这样的人,你何必要救他。”

    天弃笑笑,其中道理,说了,易山也不会懂得。

    “人生而不易,我只不过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易山冷笑:“像他那样的人,要改怕是难得很。”又道:人生而不易,可是却未见得你多么在意自己的病情,还道活着是累。

    天弃未答话,不过在他嘴角又现出了微笑。有些事就算预知了结果,也必须一步一步来。毕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话只是后觉之言。

    岁寒闲舍、紫竹林。经过打听,天弃晓得,金镶玉竹在当地甚为希有,只有几十株,而几十株之内却是紫竹,紫竹之内一片苍绿,却是天然迷宫,未有人涉足入内。人称紫竹林,紫竹林一边山上有一座寺庙,每闻夜半钟声,很是独特,人称“紫竹寺”【注:“夜半钟声到客船”之姑苏寒山寺】天渐晚,天弃先回到客栈,这几日必有很多人想找他,而他在等他最想见的一个人。

    箫声远远传来,如此凄凉,除了天弃,还会有谁?

    天弃在客栈中备了酒菜。未久女神龙闻声赶来,看见桌上两副杯筷道:“你知道我会来。”

    天弃微微一笑,收起玉箫道:“这么快就找到母亲了?”上官燕默然而坐。

    “想必是梦里空幻任作真,醒迫无奈方知假。”

    “你如何知晓?”上官燕道。

    天弃叹了口气,却不接话:“上官姑娘,你还记得风雨亭吗?”

    上官燕脸色一红:“我……”当时,她只是想给他活下去的勇气。

    天弃见她神色颇为不自在,知她心意,也不再等她答案:“独孤天弃通晓星相,自然无所不知。”

    “你既然能无所不知,为什么不告知我母亲的下落?”

    “上官姑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虽然通晓,但却不能改变命运。”

    女神龙依旧那么冷酷。二人微微沉默,只余风动白衣,“你放心,你一定能找到你母亲。”

    “当真?”

    “独孤天弃绝不骗你。”听罢此话,女神龙回首。

    “想必你没有告诉鬼见愁,你没有找到真正的母亲吧?”

    女神龙点头,天弃暗叹,道:“若你能告诉他,他未完成你的心愿,是决计不会与你决斗的。”

    “我知道这是你的安排,多谢你一番好意。虽然我急切的想找到我娘,但是,我不想欠他任何情,毕竟我们必然会大战一场。”说罢,饮了一口酒。

    天弃微一俯首:“那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决斗?”有时候明知道的事还是要去问的,因为她是当事人。

    “我此次来就是想向你问一件事。”

    “可是关于上官司马两家的恩怨?”

    “正是。”

    “古前辈难道没跟你说起过?”

    “家师所知无非就是江湖人所知的事,而我想要知道的是江湖人所不知道的事。”

    天弃不禁笑道:“好个女神龙,江湖人都不知道的事,我又从何知晓?”

    “因为,你是赛华佗,边疆前辈的弟子。”女神龙眼睛直视着天弃。

    这个时候女神龙来问他当年之事,除了石破天告知,没有谁会让她来问他。石破天看来不是一般的关心上官燕,这又是为什么。

    “四义其三都是中毒而死。”

    “你如何知晓?”

    “因为我是赛华佗,边疆老人的弟子。”

    上官燕目光迷离:“那日父亲伤痕累累回到家中,便告诉我母亲要她带着我逃。当时我回头,还看见司马叔叔持剑追入屋内。母亲无奈之下带我逃入了沙漠,九死一生,因为缺水我昏迷过去。后来师父便把我带回江南,便再也没有母亲的踪迹。我很奇怪,不知为什么我和母亲能逃出重重包围。”他看着天弃,天弃却不答她话。个中情由,天弃不愿对她说。上官燕见他不言,心道他毕竟也未亲历,也不多问。却又道:“后来传闻,司马伯伯与我父亲互斗而亡。”

    说至此,上官燕以索问的眼神看着天弃,而天弃微笑一声道:“想必石破天与你所说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你不知真假,向我求教。”

    “正是!但你所说却又是有别两种。”

    “传言不会空穴,却也不可尽信。……上官姑娘,你相信我吗?”

    “你所说若符合事实,我自然相信。”

    天弃忽然不语,上官燕道:“依你所说,司马叔叔便不是为我父亲所杀。”

    天弃叹口气道:“也罢。”又道:“是,也不是。”“司马桦不是为你父亲所杀,而你父亲却也是死在他手上,石破天所说不假。”

    话音未落,上官燕赫然起立:“你不是说他们是中毒而死?”

    “伤人在先,中毒于后。”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弃转头看着她道:“上官姑娘,你不信我,我多说无益,日后自然你会知晓的。”

    上官燕有些着急:“如果我选择信你呢?你会不会告诉我实情?”

    天弃抬头时,上官燕居然都不敢正视:“我说的句句是实情,是你不相信我,我怎么可能骗你。”

    “你真的不跟我说了吗?”

    “当你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知道的。”

    上官燕决定即刻就走:“不管怎样,这件事跟欧阳飞鹰脱不了干系,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

    “就算想查明实事也不必冒这么大的险。”

    “我一定要去。”

    “你还可以找一个人。”

    “谁?”

    “三日后你在此等,易山会带你去。”

    会是谁呢。

    【寒山寺】:在苏州,西阊门外五里枫桥镇。建于六朝梁代天监年,距今一千四百多年,曾十大名寺之一。

    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唐代贞观年,名僧寒山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主持,改名寒山寺。

    寒山寺有夜半钟声,历代有,唐张继《枫桥夜泊》: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清陆鼎《寒山寺》:一自钟声响清夜,几人同梦不同尘。

    明文徽明《姑苏十景·枫桥》:渔火青荧泊棹时,客星寂寞闻钟处。等皆可作证。

    文中所谓夜半钟,并非寒山寺,不过借此而已。还未闻除寒山寺,还有哪家敲夜半钟。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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