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意泄天机
一撑孤灯,在烈日下,燃了灯芯握在他手中。
他走过的地方,引来无数人指指点点。
走过这江湖中的江湖客栈,只微微一侧头,便吓得人们退避三舍。
这人一身褐灰粗布衣裳,眉头有两道深深的双印愁痕,目光萧冷,却有三分伤意。
但因他手中的漆黑刀鞘,龙形横纹。使得这三分伤意,也化作杀意。
一转身,走入这江湖客栈,客栈兼**住宿,前店打尖。
但那他前脚刚入,后脚纷纷食客竟都夺门而逃。奇怪的是,店家却依旧微笑着上酒上菜,皇然不是一个害怕者的模样。
一壶酒,一碗饭,一叠牛肉。
本来满满的客厅,此刻只剩下不到四五个人。那个火红衣裳的女子,还有三两个缁衣剑客。
其中一人手按紫剑,殊无食意,目光抿然,却寒意三分。
就在人们纷纷夺路而逃后,一个白衣朱椅的人,从那门边进来了。
他与这个握刀的人在客栈门口,就已打了照面,只是他正穿行在人群中央,不被注意。
宇中一点朱记,星眸若电,似若扬眉。身无余饰,却显奢华,神态自若,纤尘不染。
此人绝不是凡人,他端坐之时,已是人尽见叹,若站起来,必是玉树临风。
随着人流都逆栈而逃,他才向客栈里面行去。
他身后的粗布少年,约十五岁年纪,却力大无穷,握着椅背,将白衣人抬进门内。
客栈里鸦雀无声的,他们安顿在面对门口的桌前。
当小二上前询问食客的时候,白衣人微微沉默,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少年人并没有坐,他立在白衣朱椅人身后,向那店家先只要了一壶酒。
撑灯人将灯臂按入壁中,进店以来他还没有开口,但此时的第一句话便是:“不相干的人,快些走开,不然寒刀无眼,不分亲疏。”
那原先在几方桌前的几名缁衣人纷纷起身,陆续携剑而出。
然有一老人步伐颇慢,走到门口刚迈门槛时,被忽然迎面闯来的五个衣上绣有鲜红枫叶的带刀男子撞倒在地。
那撑灯人目光似微有寒意,但那五人直到进来时,才能看到在角落里的灰褐衣裳之人,以及另一个角落的两个人。
这五人似自然认得那个撑灯人,在对老者一番呵斥后,看见他们,便不再言语。而是径直走向了在街上,还没进门就看到了的白衣人桌前。
白衣人身边的少年走过来扶起老者,老者虽然连忙道谢,却被少年一扶时看到了臂上的弯月图腾,少年身子一震,不再微笑,只将他送出后,回到了白衣人身旁,但脸上已经没有了起初扶那老者时的热情。
朱椅面对前门,就像是在等人,玉箫碧绿莹透,节节绕竹于右。
眉心红记,似欲滴血,把杯而饮,白衣觞袖。
左侧执壶而斟,潺潺流入,渐溢杯满。
执杯而饮,一切不疾不徐。五指虽平稳,却还留着一丝浊重,与朗容相配,有一种难言的底蕴在内。
枫衣人看着他斟了三杯,他却始终没抬头看一眼。就连那少年,也不左右环顾。
如此沉稳,他这样胸有成竹的人,来四方城,定有目的。
枫衣人向他一抱拳道:“阁下可是赛华佗?”
赛华佗?从边城至北,一路行医,起死回生,传乎神迹。
他刚问得一句,那方同握紫剑劲衣女子在同一旁的红衣女子莺声道:“若要闲情叙旧,几位移驾别处,难道看不出,这里有一场架要打么。”
她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说话却讽中带刺,说到“架”字,特意顿了顿看向了墙角撑灯人。
撑灯人本在一撑正在白日光下微微发亮灯下吃酒,听了此话,忽然将单刀横握,刀尖隔着刀鞘指向红衣女子:“你也是不相干的人,莫要以为你与春风得意的关系,我便不会杀你。”
那红衣女子,似有些畏惧,原来她同刚才出去几个带剑人和跌倒的老者一样,都是拜月教中人。
这方白衣人没有回答枫衣人的问话,那方握紫剑的女子忽然起身,剑在她手中,目光含着莫名的冷意看向了墙角,然后向门外走出。
撑灯人握刀拔灯,迅速追来,却被一模金光留下。
他惊异的看着白衣人,从他入屋的那一刻起,就直觉这白衣人不同寻常,原来他竟然是阻止我的么?
但见红衣女子亦随着出去,他口出一句却是说给这白衣人听。
“必杀令下绝无生人,你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听罢他的话,白衣人唇角似泛起一丝嘲笑。
“赛华佗!我家主人请你到府上,还望赏脸。”
少年一听枫衣五人总是打搅,绕过桌子上前,却把身后空间留给了白衣人和持刀的撑灯人。
少年上前道:“我们刚来四方城,贵府便已知道,可见你家那少主人果真病的不轻。”
“这位一定是易山少侠,少侠既然知道,还请以救人性命为重。”
易山小侠微微一笑:“什么少侠,我们初出江湖,当不起这个称呼,如果贵府硬要称呼,那就勉为其难,叫我一声少爷,我便向公子求情,让他勉为其难去你府上走一着。”
枫衣人大怒,那白衣公子不说话,这厮下人竟一开口就辱骂,刀在手上,忽然清响,而后松开,笑道:“赛华佗,不肯赏脸么?我枫林山庄若要请你,你以为一个不去二字,就能交代?”
他话说罢,身后四人均手握刀柄。
但突然听的龙吟不绝,却是那撑灯人以内力按在刀上,刀受鼓动,在鞘内发出。
而几人并不十分畏惧,因为传言他的刀是只向必杀令下之人拔出。
是以只退了一步,听那少年道:“我家公子治病有些规矩,你可知道?”
“什么规矩?”枫衣人蹙眉问道,只听闻赛华佗一路行医而来,还未听说,有什么规矩。
少年向左踱步:“第一,穿红衣服的人,以及他的主人不救!”
少年一再挑衅,五人终于忍将不住,个个拔出刀来。
“我枫林山庄,被奉武林泰斗,岂容你们这样轻视!”
说罢便斗将起来。
不过那少年身法奇特,游走五人之间,显得如鱼戏水。
须臾五人的刀都被缴获,那撑灯人才为之一惊,这个少年看起来武艺平平,竟然能令枫林蒙羞,而他自称奴仆,那他的主人又是何等修为。
只是这人先前故意放走上官燕,却又为何要得罪枫林?
是正是邪,是敌是友?
思念至此,打算袖手旁观。
且见那少年心性忽起,将缴来的兵刃悉数还了回去,办个鬼脸,又尽是鄙夷。
这五人哪能受得了,又纷纷持刀砍来。
江湖之中,有什么人敢不给他枫林面子!
少年依旧展开身法,穿入五人中央,他游斗之际,有一个枫衣人却持刀从桌子对面向白衣人砍来。
白衣人刚举起杯,看动作是要饮,但那杯子顿在空中,那人的大刀便瞬间犹如被嵌在石內,动弹不得。
前方犹自与少年混战,白衣人这才抬头:“我是赛华佗,也有规矩,只有三条。”
他声音清越,内力充沛,穿入诸人耳中,不由得都一一罢斗,听他所言:“第一,欺善为恶者,不救;第二,皇室之人,不救;第三,不死不救。”
说到第三微微顿了顿,说罢时,杯子才向唇边靠近。
那人突觉粘刀的大力一空,因他自执着一股力量,不由得退到了门口,即便如此,臂上咯咯清响,疼痛钻心,刀一垂手落地,竟然是骨头碎了。
众人但见头领吃亏,俱都退到了头领身旁,头领按着肩膀,忍痛道:“枫林山庄,还会再来的。”
少年嗤牙一笑,望着转门而走的几人:“随时恭候!”
这才回到白衣人跟前,白衣人示意他在一旁。
屋里就剩下了撑灯人,他从右后方走来,声音有如磁铁;“天机金线乃是边疆老人至宝,未知他是阁下什么人。”
“家师。”
他道了短短的两个字,对方却恍然大悟;“原来是边疆老人的徒弟。”
他一手撑灯,一手握刀,却仍在胸前一抱,算是个江湖礼。
随后,反转灯柄隔空一掷,将那灯插入了墙中。
将刀按下于桌前,同白衣人一起坐下。
他刚坐下,便见白衣人腕间一抹金丝,刚才见过了他的内力,当下不敢小觑。
手按刀柄,却未拔出,而那白衣人招式所指,却只是那柄刀。
当下便在桌上展开争斗,使他不能夺刀。
桌上唯有酒而已,
当金丝滑过,他将刀从空抛起,直道是对方必定要冲着空中之刀,哪料对方金丝一旋,却缠住了刀下酒坛,向自己扔来。
自己手在空中,急忙回手阻挡,不然就要淋个满身酒气。
就在这刹那间,金丝已从酒坛撤回,绕住了空中剑柄,呛啷一声,墨刀出鞘。
漆黑的刀身,仿佛让人看不清他出招的样式。
刀忽而回鞘,金光收腕,刀落在桌上,再看撑灯人,正握着得来的酒,举坦而饮。
“好刀!”
他赞一声,对方方咽了一口酒,将酒坛也按在桌上。
“好酒!”
又问:“阁下来这客栈,坏了我追杀之计,你放走女神龙,却又与武林盟主为敌,恕我猜想不透,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到“你到底”三字,隔着桌上的刀,看向对面的人。
对方笑了笑:“鬼见愁,你的龙魂刀真的杀得了凤血剑的主人?”
“龙魂刀下,绝无生人。”
白衣人忽然十分爽快的道:“那好!我就要见一见,你如何让凤血剑臣服。”
“不是臣服,是消失。”
白衣人又笑道:“如果你真的能让凤血剑从这世上消失,又何必点那一盏孤灯?”
鬼见愁心中一凛,难道他知道我点这一盏孤灯的由来?
鬼见愁沉默的走到灯前,拔下:“我的灯,照的不是路,而是江湖的人心。”
江湖路难照,江湖人心更难。
但是,白衣人目光忽然望向门外:“江湖人心不难照,照不亮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的心罢了。”
鬼见愁几步就走了过来,他拿起自己的墨刀,刀尖指着赛华佗道:“那依你看来,我的心是怎么个不明法?”
白衣人饮了一口酒,后道:“如果你的心明,又怎会在必杀令下滥杀无辜,”
“你说女神龙是无辜的!”
“何止女神龙!近十年来,从你杀的第一个人起,哪一个不是你刀下冤魂!”
鬼见愁怒而反笑:“你知道什么!我所杀的,都是我家族的仇人!”
“司马桦,上官柏,皇甫松,欧阳飞鹰,你当真要把你父亲生前结交,杀的一干二净你才肯悔悟!”
鬼见愁忽然将刀架在他的颈间:“你再说一遍,你当真以为我鬼见愁只杀必杀令下之人?”
赛华佗轻笑道:“你想杀我,无非是我提到了你父亲的名讳,而你不切身调查,只凭拜月一面之词就去杀你所谓的仇人。”他顿了顿道:“你当真不曾想过,你所杀的人,为何都与这‘四义’有关!”
鬼见愁持刀退了两步,忽而问道:“你到底是谁。”
“独孤天弃。”
他说独孤天弃,就抬头望着门外的天。
鬼见愁却忽然笑道:“你是边疆老人的弟子,知道些事,不足奇怪。我十二岁初出道时,见过他,当时他夺了我的龙魂刀,跟我说的就是这番话。”
天弃忽然笑了笑,摇摇头道:“边疆老人夺了你的刀,你的刀又是如何回到你身边?”
鬼见愁回想当初,他那时昏迷,再醒来时,刀却又回到了身边,只不过那个将刀送还的人不肯露面,他又受了伤,不能去追那人。
“我来告诉你,那人名叫古木天,就是你现在要追杀的女神龙,上官燕的师父!”
“什么!女神龙,是古木天的徒弟,江湖怪才的徒弟?”
“有关你这柄刀的来历,你可以去问问他。”
鬼见愁更待再问,却见那边不知何时离开的少年易山从后门出来。
天弃叫得一声易山,那少年便答应一声:“公子,事情办妥了,这家客栈已包了下来。”
“好,你速去见上官燕,将这枚凝清丹带去,或可化解毒性。”
易山奉命而去,鬼见愁不禁问道:“上官燕中毒了?”
“你以为,紧跟而去的徐娇娘,是替你望风去的吗!”
鬼见愁心中一紧,握刀出门,再也没有回头。
而在他出门的刹那,犹听得赛华佗以传音入密的绝技提醒他:“别忘了,你可是去杀女神龙的。”
这方天弃才拿出玉箫,那方枫衣的枫林人就踏入了进来。
天弃眼也不抬,手摸着箫身,仿佛异常怜惜。
待到那五人忽然上前而来,指按箫孔,便迅速吹奏起来。
大门忽的关闭,箫声起处寒流徊绕。仿有如实质般,震得这店内事物几欲移位。
几人拔刀出鞘,却发现手中只握着刀柄,刀身却已不见。
原来刀刃已被震落在鞘中。几人大骇,这玉箫魔音仅仅只是听闻,传说是边疆老人的绝技,二十年前已随着边疆老人归隐而埋没,没想到竟又重出了江湖!
他收起玉箫,众人耳鼓还犹嗡嗡作响。
“我不杀你们,但你们听清楚了,石憬作恶多端,他不改本性,我赛华佗焉能救他。除却三条,贫穷来诊,我分文不取,富贵人家,则须诊金千两,诸位再来时,可莫忘了我的规矩。”
他话说罢,大门忽开,众人这才出去。
他这一声箫,惊动的可不止是这五个身着枫衣的枫林人。
那个人群中的蓝衣女子,以及至少此刻在这里,在某个人名下的客栈之中,定会有人将今日之事禀报他的主人。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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