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几曾无奈争孤独,半生无人共欢晤朱椅缓缓而行,白衣因风荡漾,眉心殷红,似乎随时都会滴出血来。手里握着玉箫,方才吹箫的,正是他。他只不过因为自己腿疾所以才谴开诸人。白衣人正是边疆老人的徒弟,与若真年纪相仿,比她大了几天,行医天山下,从不透露姓名,因他年纪轻轻医术不凡,人人都称“赛华佗”。赛华佗行至二人身边,手中蓦地多了几枚银针,一挥而出刺在若真伤口经脉,以阻止毒性蔓延。从身上取来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先以金丝弹去使二人张开口,后将丸药弹入口中。后以金丝把脉,又划破手腕滴了血于瓶中,复重复动作用指力在瓶底一弹,血珠便射到二人口中。复观察了颜色,逼了毒素,把了脉象,留了药丸药方,才离开。易山给他去悬崖寻药,还未回来,他一人做来却未感吃力。行了里许,微顿了双手,便取出玉箫吹奏起来,却仍是那首《粟离》。未久一个十来岁少年循声奔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蟾蜍,口中直喷寒气。叫道:“公子,我找到了!你看!”喜形于色。赛华佗微微一笑:“难为你了。”少年道:“师父不在,我自当照顾你的。”“我们回去吧。”少年嗯了一声,走到朱椅之后,助他前行。易山为找到灵药而高兴,而赛华佗则知道,自己的病,怕是生少死多,若师父赶不回来,自己就要命丧天山了。不禁想起五年前到蓬莱时遇见的小女孩,他们有个十五年的约定,这个约定是不是实现不了了。赛华佗因边疆老人从古木天处得了方子,五年救治,眼看毒素越积越多,实在不能继续下去,又到蓬莱商议,嘱咐少年,也就是易山,天山有种冰蟾能压住赛华佗体内毒性,易山三天三夜不曾回来,就是在天山冰雪里寻找此物。方才赛华佗以血救二人,也是以毒攻毒。这个危险的今天算是熬过去了,有了冰蟾,他的性命算是在今年明年没有忧虑了吧。边疆老人如此精通术数,他能安心的离开天山就表示有把握他能没事。行了不多时,又听呼呼风声,易山止步不前。赛华佗唇边微笑,看起来如此高傲:“既然来了,就不要耍花样,我可不是你们想请就请的动的!”江湖中往往要绑架或者强行带一个人走时往往都说一个“请”字。一黑衣人从树上翻个跟头落下,单膝跪地:“请赛华佗为我们老大治伤!”原来方才赛华佗救治二人时,他们都看在眼里,如此剧毒都能化解,就一定救得了他们老大的性命。“五年前,柳林关外,一群黑衣杀手欲杀死一个三月大的婴儿,这群杀手右臂刺有弯月图腾,可有此事?”此人从树头落下时,衣袖不经意间因风撩起,虽仅露一角,却被赛华佗看在眼内。“有。但是,那件事与老大无关,原是主人吩咐,老大并不知情。”“进出明月国的要塞,被他一个人霸占,弄的人心惶惶,不敢来往柳林。可有此事?”“有。但我们所劫不过是那些达官显贵,对于普通平民,我们不但不劫,还送他们安全出关。”“也罢,毕竟是一条人命,你先带我去吧。”赛华佗似不待辩驳,又对易山道:“易山,你回去取些药。”易山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赛华佗微笑道:“方才我救他二人,身上已无药材,需要你回去去取。”易山倒是继承了他父亲性子道:“那也得你和我同去取!”“人命关天,你去吧,不能违拗。”他们虽情同兄弟,名实主仆,易山一听如此,也只得去了。“走吧!”他对黑衣人道。又道:“方才的两人你们没有动他们吧?”黑衣人道:“没有,盗亦有道,我们要杀的不是他们。”赛华佗点点头,二人向前行去。公子醒来之时,已是到得纳兰府中,夫人陪伴在侧,寸步不离。昏迷时,只听得耳边若真道:“我若不挡这一箭,此刻中毒的就是公子。”恍惚间那一箭射向的是自己,若真奋不顾身挡下这一箭,大惊之余口中喊道:“若真。”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卧房,才舒了口气。“御儿,你醒了?”眼见母亲眼红红的,似已哭过,笑了笑道:“娘,我没事。”想起林中情景又问道:“我爹呢?”“你爹……”“他怎么样了?”“你爹被招入宫,都一日夜了,还未归来,也没有半点消息。”公子啊了一声,已然知道事情严重,但仍安慰道:“娘,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惧畏这些。”夫人叹了口气:“只怕是欲加之罪。”公子思索些许:“现在也不能去找皇上,皇上的脾气难测,只能等着他宣见,言大哥对我一向极好,一有事请,一定会告知。”他实在是无意间因若真得罪了皇上太多,若现在前去,怕是更增为难,而且父亲的性子,也不要求他这么做。又问道:“若真怎么样了?”“她在厢房,有丫鬟伺候。”公子嗯了一声,就要下床。“你再休息一下,我让下人准备饭菜。”公子边下床道:“我不饿,若真替我挡了箭,我得去看她。”夫人道:“怎么?我听说她是为皇上挡的箭,怎么又为你挡箭?”公子恍然道:“他是为皇上挡的箭,我也得去看她。”说罢就出去了。夫人看着他离去背影,再思索为我挡了箭几字,心下有几分了然。若真正在床上修养,公子进来,她还未醒。只轻步过去,丫鬟则退去了。她很静,看她脸色安详已不是那日所见,但眉头永远蹙着。伸手探了探鼻息,方才舒了口气。想看看伤口如何,终觉得男女有别,未曾看。独坐着又胡思乱想,只觉得仿佛她的伤好了,就是自己的伤好了。他匆匆赶来就是要责备她竟然轻生,害他担心。但是看见她熟睡的容颜,仿佛又没有了任何怒气。忽听宫人报道:“太后驾到,皇上驾到!”公子一边站起,若真也被叫声惊醒。见公子在一边,就要起身下床,公子道:“你别起来,我去看看。”就要出门,却见太后皇上母亲一起走来,行了见君之礼。若真便要下床,太后道:“你别起来了,养伤要紧。”又端详若真道:“果真美貌。”又问了些若真的身世之类,若真一一答了。便点头道:“你养伤吧,你们年轻人聊一聊,我和夫人聊聊去。”说罢便和夫人离开。公子何尝听不出“你们”指的是谁,当下便要告退。若真叫声公子就要起身,皇帝按着她肩道:“别起来。”若真不去理他,仍旧起来下了床。皇上愕然,眼前这个柔弱女子不仅纯真,而且还倔强。又觉得平时人人对自己恭顺,唯独她敢这样待他。再看若真走到公子身侧道:“公子的毒,解了吗?你的伤可好了?”公子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哪里有伤,你不必挂心,且陪皇上好好聊吧!”想要问及父亲一事,终究住口,说罢离开。皇上本欲来看若真,然而太后见此次危险,又与纳兰家有关,不许他来。皇上道:“沧浪若要行刺朕,做的未免太露痕迹了,这件事大有可疑之处,而那女子不会武功,却奉身相救,这份恩情就算不能报答,至少也该去看看,否则落人口舌说我们皇家不通人情。”太后道:“她身为臣民,救你是她的荣耀,派个人前去不就行了。”皇上道:“身为国君为的是要自己的臣民安定,难道皇帝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太后违拗不过他,也想见见这个女子,于是陪同皇上前来。皇上道:“你的伤好了吗?”若真方回过头来:“多谢皇上挂怀,若真没事了。”“嗯,你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箭?”“换做任何人,我都会去做。”“哦?是吗!”语气中有不信之意。若真道:“众生爱命,不仅是人,能救得为什么不救?”皇帝忽然想起她对那头鹿的言语,唇边泛起微笑,只觉得若真可爱得紧。道:“好,那么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救了别人,没想过自己性命不保?”若真素颜道:“我知道你是皇上,皇上对于天下都是有利的,我救的,不是你,而是天下人免受战苦。”皇帝听她总是不承认为救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不悦,但她说的不错只道:“嗯,你说得对。”赛华佗来到山坳,茅屋里那人因任行追迫,以牙还牙也中了毒。按法子压制住毒性,一时不得发作,这借来的毒,一直是一心对仇人使用,却是没有解药。早已等得焦急,见赛华佗来,伸出右臂道:“请吧。”赛华佗道:“毒性猛烈,自食其果,又无解药。”他顿了顿道:“这毒不是你研创。”“自是主人吩咐。”“你的主人是谁?”“拜月教下。”这应该是易山的仇人。赛华佗似有一声严肃的感叹:“若换作普通的大夫,你这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了。”“为什么刺杀皇帝?”此人在赛华佗回天一句惊险之后,才才惶然答道:“若我就此死了,杀不了仇人,才是一件真正憾事。”不知道是什么使一个人如此抱恨。赛华佗笑了笑道:“你近期不能动武。”那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倔劲,抽出刀架在赛华佗颈间:“你要是不给我治伤,我就砍了你!”赛华佗凛然不畏道:“杀了我可以!十五年前,我就该是死了,上天赐给我多余生命,我从来都不感激它!”易山正好赶来,听得了这句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公子十五年前被遗弃,十五年后又生死难料,他真的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十年都在生死之际徘徊,若真不治死了,这十年可不多余?又想起边疆老人同自己说父亲的事,心下一片茫然,只道公子是他最亲近的人。上前道:“你急什么!公子来了,还能不给你治?”那人放下刀,喘了口粗气,道:“赛华佗!你治吧!”“易山,要给他治?”“治!”易山知道,赛华佗是医者,要他看着将死之人死去,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而他不知道,赛华佗是在询问是否要他放过他的仇人。赛华佗怀一念仁慈,便救了他,要求他日后不可作恶,并听他说了自己的仇事。据他所言,拜月想吞灭明月国。但是拜月连近在咫尺的东城都未屑一顾,何为在千里之外明月生事?他在说谎。然江湖中最重信义,即便是邪恶之人,若不重信义两字,江湖就没有他立足之地。赛华佗一再告诫他一月之内不可动武,否则便引旧伤轻也丧命。耽搁半日皇上太后都去了,留下许多药材。夫人还来问了一些平时不问的事,比如,自己喜欢什么,憎恨什么,习惯什么。平日里府中上下,夫人从不过问自己,老爷身怀重任也不关心这些小事,众下人等更是心怀嫉妒。记得一日给下人等逮到奚落的机会,独自一人躲在荒废柴房角落哭的伤心欲绝,只觉得这世上没人是自己的同道人,自己或有或无都不关他人之事,也不关自己之事。所以素来若真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大有“生死等闲事耳”的乖悟。直到那日公子不怎么找到的柴房,漆黑的屋里,自己一人抱膝在角落痛哭。即在忍受黑暗带来的恐怖,也在享受黑暗包围的所谓孤独的安全感。门开后,一线光亮使她觉得不安,顿时止住哭声缩的更紧。公子一步一步走来,他忽然看到平时冷硬的丫头,竟是这样脆弱。不禁感慨一个人内心越是脆弱孤独,在他的外表越表现得不在乎,掩饰内心的孤单感。其实……赛华佗就是这样的人物,他从小被寂寞包围,自己很孤独,所以外表才那么孤傲。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打紧,人的天性本来就同情弱小,何况她哭得如此伤心,都来不及在他面前掩饰。“你……”悲伤越久,对于一切人都觉得难以倾心。若真既然逃不脱,就只有更恐慌,咬的唇都流了血兀自不觉。公子看了半日,终于道:“日后,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你要流泪,我便给你擦。”若真凝视公子,没有什么原因让她哭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觉得伤心了,就会去哭。但到底为什么伤心,不知道。其实,旁观若真,她心里没有安全感,所以对于常人所能忍受的嘲笑等,在她心里都是重大打击,而且,这些事,明明也觉得不是别人的过错。难道不是别人的过错,就是若真的过错了吗?眼神最容易透露一个人的悲哀,公子使她靠在自己肩上,任泪水沾湿衣襟。若真,还是幸福的吧?至少有一个人给了她肩膀。从那以后,公子对她便多留了几分心意,起初若真不敢接受,后来渐渐脱离这份束缚,但也只对公子一人如此,是以面对皇上,她也站在公子这边。而现下夫人的软语关怀便使她觉得极不自在。夜里静悄悄的,公子一天未见,是在书房吧。“公子。”公子没有应声,在看书,仿佛不觉她进来。那次他离开屋子,无意间走到客厅,听到了太后与母亲的对话。并没有言明什么,但言语间透露的总是皇上与若真婚事的事情。虽然二人始终都不谈到关于婚事的任何一个字,聪明如公子,这点如何听不出来?没有谈及父亲,但言下之意,有了这门亲事,父亲便可以安定。想起写的那首诗,想起赛马的事,想起为若真的箭伤,心头茫茫然。竟不知到自己究竟是喜欢她了,还是没有喜欢。听得若真一叫,手一抖,书落在桌上,而实际他也无心读书。随便拿了本书,都不知道是什么书名。当下没有答话,复拿起书,但又觉得心头乱麻,一时无了主见。若真见他将一本书反着拿了,知道他心绪不宁道:“老爷……还没回来,不过皇上说,他对这件事有几分了解,觉得其中有蹊跷,有人蓄意加害。”公子不知为何听了皇帝二字微微有气,但却不发作,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你和皇上应该谈谈别的事情。”若真几时受过公子这般冷语,假若他不是公子,若真有何必在意?到底该谈别的什么事情,若真便也不再问。公子见许久不听她回答,心中早已觉得自己说得重了。回过头来只见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目光中尽是害怕与委屈。若真奔出屋外,她实在抑制不住,自那次后,便对公子完全信任,而既然你给了她信任,为什么又要摧毁这份信任?在兰若奔出的同时,公子立刻起身追去。若真走得不快,更何况他练过武。合欢花树旁有个小潭,潭水清凄冷冽,印一轮明月在天。公子一把拉住若真,看着她道:“我错了,你不要哭了。”若真咬着唇,齿印深深,忽然道:“公子有什么错,公子没错。”唉!若真每次受委屈,总觉得旁人无错,她自己觉得旁人无错,那么究竟是有错还是无错?公子由她一问,心中也不禁茫然,自己只是觉得自己不对,不应该让她流泪,便向她道歉,而自己有什么错?错在哪了,却未及细思。况她言语冷谈,似又回到相知之前。一愣间,若真已是脱开他的手,预备离开。上前一步,仍旧拉住她,但见眼神之中似有话说。一种凄然的了悟:“把自己孤独的心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自己,把自己的信任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自己。”眼见她唇边似要咬出血来。眼波盈盈,幽怨从前,月光下凄美异常。悸动流于胸间,双手揽住纤腰,低头向她唇上印去。若真身子一颤,但由他揽着,臂怀温暖。仿佛是她无所寄托的依靠,全身都没了拒绝的勇气。又觉得在这庭中,不知道会有谁看了去,不由得红晕双颊。若真身上有种不同常人的兰香,公子只觉得心神欲醉,许久才分开。但见得若真低下头去,娇喘微微,月光映人,世上绝无仅有,不由得痴了。见她肩头耸动,似仍在哭泣。当下揽住她双肩,道:“我说过,要为你擦泪,而却弄得你伤心如此,是我错了,你要如何罚我都好,只要你不哭。”公子说的恳切轻柔,若真心中一动。可随即想到这种患得患失,不知道何时待人好,何时待人不好,这样担心,倒还是不如把心交给自己,因为只有自己的心才是不会欺骗自己的,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住所。当下便把方才的话痴痴吟了一遍:“把自己孤独的心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自己,把自己的信任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自己。”公子蓦然退开一步道:“是,你是还不信任我,是吗?”原来他的心也会伤痛,并不是次次都能顾及关心自己,忽然感到十分歉疚,道:“公子,对不起,我错了。我……”公子微微一笑,目光温和,怜惜之意溢于言表:“你总觉得自己错了,你自己又错在哪里?”又道:“我们都没有错,都不要道歉了。”说罢揽她入怀任她靠在肩头。若真本羞怯怕被人知晓,但觉得公子心中的痛自己既然抚不平,便由他所意也是好的。二人这番言语动作俱被夫人看在眼内,有丫鬟前来都被她遣开了。忧心道:太后前来大有看中若真想选入宫中之意,而御儿又如此爱着若真,这可如何是好。又看了他二人拥抱情景道:他二人彼此相爱,就如我爱沧浪一样,此刻沧浪有难,我心中已是如此不平,若他们分开,这一生一世如何挨得?想及此处,下定心要在太后也就是她的嫂子面前替二人求一求情。思罢离开回屋。二人相拥倾许,若真心里渐渐平复,想到与公子今夜,心中缠绵不尽,从此已是表明二人心迹。公子则为心中找到挚爱高兴痛心,疼惜备至。若真轻轻推开,不敢看他,低头离开。如此一番情景,情愫已再二人中间蔓延,如瀑布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却是甜蜜多于痛心。当下也不追赶,只是看着她踏霜而去,自己久久伫立。丫鬟来时才将他叫醒回屋,又为父亲的事辗转睡不着,想到若真所说皇上有知父亲的事另有隐情,才觉稍稍安心。又想到若真,心下一阵悸动。这几日公子与若真情感速增,把那日的诗刻在佩玉之上,送给若真,前一日还教了她诗词。今日一大早,言止遣人来说有要紧的事请公子去。公子去了无多会,宫里来人说请若真进宫。言止等人请公子去是为了纳兰沧浪一事以作对质,言止是公子的至交知己,他来叫他,自是说明此事已经回转了,只需要做几次辩解就可以。相国贬低了一级,这也劳累了整整一天,待回来时与母亲说了,方才要去见若真,岂知母亲叫住他道:“若真被叫入宫中了。”公子吃了一惊,脱口道:“去宫中做什么?”“自是皇上想见她。”公子胸口如被大石击中,若是这份爱情有了皇上参与,他还有回夺余地吗?夫人看出他的心思,道:“明儿我就去宫里为你们说情。”公子定下神,思索道:“娘,爹的事,才刚刚平息,虽然平息了,但众臣毕竟还是耿耿于怀,皇上不过是念在……念在我们从小君臣份上才放我父亲,父亲本是故国后裔,又在先帝时坐得相国之位,皇上怎能无顾忌?现在若说,只怕不合时宜,适得其反,反而更不好。”夫人见他冷冷静静,比起沧浪当年更是出色,心下不禁高兴,有子如此,还复何求。“那么你……”公子扶夫人坐下:“娘,御儿的事比起家里,不足道。”说道不足道三字,心中哽咽,却是说不下去了。道声告退,行行来到合欢树下。碧水潭边思旧故。寂寞庭中,却叫重翻触。只是当时明月幕,今朝何放孤单属。对影凄凉频夜露。可笑东风,难悯合欢树。最是伤心缁玉妒,也教嗦故人心勿。---蝶恋花,纳兰衔御。清风徐徐,撩人衣襟。“皇上不过是念在,念在我们从小君臣份上才放了我父亲。”太后实际是为了若真,才不计较父亲一事,他们固然都知道此事与父亲无关,但也绝不会放过父亲。说不定那帮刺客就是太后的人属。忧虑伤心,忍不住轻咳几声。日暮,若真终于回来了。但神情憔悴回到屋里便关了门窗。公子推门,却是从里面锁上了。“公子,天晚了,明日再谈吧!”公子无言,许久道声好,又立了一会方才离开。是不是对皇上说了,皇上就不再阻挠他们?不不,若真是什么女子,她能说岂会不说?唉!定是皇上不允。但公子绝没想到,一夜无眠后,迎来的却是太后送来的聘礼。夫人忙于接物,并有一道圣旨,赐纳兰若真皇亲出生,如此一来,若真有了身份,便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嫁入皇家。若真回到屋里,又欲锁住门窗。公子一挡阻止,入得屋内,若真走至窗边坐下,默不作声。但见她眼色红肿,似已哭过,未免旁人瞧见,公子关了门。假如一个身份高贵的人爱上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就算嫁给他,也不会成为正室。但假若有一个身份比他更高贵的人也爱上了这个女子,那么这个女子就只得嫁给这个身份更高贵的人。“他逼你。”“没有。”料想皇上也不会如此。“你愿意嫁给他?”明月国婚嫁,只要下了聘礼,女方便是男方的人,只是缺个仪式,择日入宫就可了。若真许久方道:“是。”虽只一个字,斩钉截铁,公子何尝听不出是违心之言。上前握住她的手,迫她看着自己道:“你既然心甘情愿,为何哭成这样?”“皇上与你说了什么?”许久若真道:“皇上没说什么。”若真幽幽叹了口气,仍旧低下头去。“那到底是为什么?”公子仍旧迫她看着自己。而他早已知道其中缘由,无非就是太后一节。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若真若是再笨一点,只顾自己幸福,也不会如此牵扯。“我们走,远走高飞。”公子口中如此说,实是心中难过的无奈之言。二人心意相通,若真替他说出这番言语:“我们走了老爷夫人,怎么办?”真无奈,公子颓然而坐,苦笑道:“你还叫老爷夫人?太后赐你出生,你该叫舅舅、舅母。”此话一出,若真又流下泪来,她知道公子是放弃这段姻缘了。然而公子忽然握拳击落桌边一角立身道:“凭什么他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别人只能任随他意?他能仗着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一手铸成旁人痛苦?”若真忙按住他唇边,阻止他说下去,然而公子正值愤慨之时,如何顾得了这是大逆不道之言。可惜,世间的事情,总是坏事多过好事,破碎多过完美。他这番话仍旧是被听去了,还是暗藏在纳兰府中的细作。公子看着若真,若真不是皇上第一个迎娶之人,是以按理不会有婚礼举行。只是她孤孤单单,日后在皇宫如何挨得过去。“你愿意嫁给我吗?”公子忽然道。若真自是千般愿意,事即不成,难道还不能答应吗?她点点头,朱唇轻启,道声“愿意”。相视倾许,只增无奈。若真同公子一样,喜欢书墨,是以屋里随有笔墨准备。公子提起笔来,并仍握若真纤手,书下自己名字。又自折好,递与若真,目光灼灼,声音都微带哽噎:“忘了我吧!”心痛,不只是两个字的事。印上红唇,又是深深一吻,即刻相拥永不分离,那该多好。而若真心中伤痛的仍是“忘了我吧”四个字,她心里究竟还是不能理解这份爱是一份经不起风雨打击的吗?是一份因魂落瞿唐的幽怨眼神,始终使他难以舒怀。伤心最增情意,一手便欲解她外衣。心中一慌,忙握住他的手,公子情意一发不可收拾,感觉她娇躯微颤,不顾阻止已解开一粒,复又向下解去。若真沉浸在缠绵一吻中,难以阻止,……被肆意掠夺她的心。而她心中恐慌,另一只手复握住他,双手捧心,公子才定下神来。上苍似乎是有能力原谅有情人的痴傻,与放纵。忽听门外丫鬟道:“公子,夫人叫你。”忘了我,你便不会那么痛苦,就让所有的痛苦,我一人承担。吻才方尽,看着若真,痛心不已。丫鬟不听答应复大了些声道:“公子,夫人叫你,说有急事。”公子见丫鬟如此叫嚷,这屋里又是门窗紧闭,怕给若真带来闲话道声:“知道了。”丫鬟听了便退开了去。公子系好若真上衣的三粒纽扣,见她洁白的身子,不日便是与旁人同寝,心中好不难过。给她正好衣裳,复深深望了她一眼:“你好好保重。”默然转身。若真呆呆望着公子,忽然道:“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绝不会有负公子。”公子顿步,听了她此言,心酸更增,但想天长日久,如何还会“不负”?心道:你若死了,我还如何好活?只是死别如此则罢,生离却叫人更增苦楚。想到死字,知若真心中,定也怀此意,心中一阵契动。唉!所谓活未必乐,死未必苦。几步回身抱着她又是一吻,方才快步离去。夫人叫他本无别事,只是怕他做出一些事来,才打发丫鬟来叫。而那丫鬟虽不经世事,对此也不免有几分察觉,是以并不推门只是在门外传报。丫鬟并没有走,恰好听到公子语重心长的五个字,和若真生死相许的一段话。这个丫鬟从此便对公子倾心,只是这不在文内,就不言明她了。丫鬟是有话带给若真,乃是传夫人的话。若真接过夫人给她的信,丫鬟觉得不便留下,正要告退,却被若真叫住。若真道:“你去告诉夫人,若真感她养育大德,不会就此离开。天长日久,也不过是一辈子的事。”丫鬟应声而去,原来夫人一咬牙,给若真写了封密信,主要以劝她离开而实际却是迫她留下。五月,正是柳絮纷飞的季节,白绒绒的也想飘飞扩散。漫天地间,唯有柳絮、柳林。有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何况这里,这样多的绒絮。柳的生命顽强,所以它是这里第一个泛出生命的颜色。上面碧天,蓝蓝的,印着飞絮。前面逝水,泠泠的,和着绒絮。身在柳林,遍布的都是白绒绒。“穿过这道水,就不是明月国属。”缓慢地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她的手突然的一下剧颤。关外鸟飞鱼游,就此心猿意马。若真踏出去,公子绝对不会走。若真若出去,少不了又是一份牵挂。明月国虽奉月轮,但作为外来者的纳兰家族,却未染风习。如果人生只有七日,七日白头偕老,七日后便归黄土。然而……生不易,死,谈何容易。第七日的太阳,照常升起,不过却冷得如冰。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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