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谷最北处有一断崖,名曰——思过崖。
思过崖高约八百丈,是杨家谷最高之地,远远望去,似一利剑破土而出直插云霄。
思过崖分为南北两面,南面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孤松错落,有一碎石小道折折而上;北面却似被人用刀劈过一般,平如镜面,从上俯观雾锁云封不得见底。
崖顶有一巨石,石上刻着两个丈宽大字“思过”。
残阳斜照,晚风拂松,平日少有人迹的崖顶此时却有两人坐于巨石下,一人着白素裙,却是柳残月;另一人着青衫,却是杨晓风。
两人相偎而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天边。夕阳很美,那柔和的阳光缓缓泻下,顺着两人的面颊流淌,滑过肩膀,流进两人的怀里,暖意融融。
忽然,柳残月笑了,笑得很甜,她似乎感受到了那种朦胧的、淡淡的、幸福味道。这一刻是那么的宁静,宁静得连风拂过晚霞的声音她都听得到,就像杨晓风的呼吸一样。
想起杨晓风,她扭头看去,只见杨晓风虽然也在看夕阳,却不时地回头望那上崖的小路,小路上除了碎石别的什么也没有。
柳残月不由的感到一丝无奈,忽的站起道:“晓风,别等了。暮云大哥一定是有事脱不开身,不如我们两个先练吧!”
杨晓风点点头,却道:“月儿,我今天不想练了。”
柳残月一皱眉,看着杨晓风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得说:“那算了吧。本来我刚从干娘那要了首燕国的曲子,想和你试试能不能合奏的,可你......唉!”
柳残月颓然的低下头,本想提议下崖回谷,却见一阵风吹来扬起她的裙摆,似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来了精神,抬头对杨晓风笑道:“晓风,我跳个舞给你看吧?”
杨晓风愣了愣,打量了柳残月两眼道:“你会跳舞?”
柳残月一跺脚嚷道:“哼!少瞧不起人了,本姑娘这支舞可是失传了很久的,看好了!”
说罢,莲步轻移,行至崖中手中便多了两条白绫,杨晓风本还想挖苦两句,见状也就闭口静观了。
只见柳残月双手向上一抛做了个芙蓉出水亭亭玉立状,白绫轻扬,衣袂飘飘。忽的脚尖轻点,跃起、回旋,白绫顺势而动。
柳残月或立,或跃、或后仰、或轻蹲,时缓时疾,时静立,时舞空,灵动曼妙。杨晓风看得痴了,他从不曾想过月儿竟然会跳舞,更不曾想到月儿竟跳得那么好。太美了!
他的眼里再也没了别的景色,只剩那夕阳下回旋的倩影。看着看着,杨晓风只觉这一刻静极了,有种时间都停止了的错觉。一切都变慢了,那漫天的白绫向他舞来,那流岚,那孤松,都在缓缓的旋转,美极了!
就这么看着,杨晓风又觉得他仿佛听到了一首曲子,那曲子时而如春水低婉凄迷,时而似碧波欢快悠扬,渐渐的杨晓风闭上了眼,他醉了.......
“喂!呆子,我们下崖吧。”柳残月一敲杨晓风的头说道,看着杨晓风那刚回过神来一脸诧异的样子,柳残月恼极了:哪有这种人嘛!人家好不容易学的舞,跳给他看,他不看也就算了,居然还直接入定了,有那么难看吗?这简直是......柳残月又委屈又气恼,冷哼一声,径自走了。
其实她本不想这么生气的,因为今天是杨晓风十四岁的生日,但本该来的杨暮云没来,杨晓风因此对自己有一句没一句,心不在焉的,连自己辛辛苦苦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从二长老那学来的“白绫舞”,他连看都不看直接打坐入定了,最气人的是入定都一个时辰了还不醒来,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想起杨家的禁令,她不得不叫醒杨晓风,下崖回谷。
杨晓风一回过神来就见柳残月气呼呼地走了,再看天边那残阳不知何时落了下去,此时已有几颗孤星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天黑了!
杨晓风挠了挠后脑勺,颇觉尴尬,居然看着看着就入定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平时打个坐好半天也才入定几柱香时间,呃......一定是月儿跳得太好了,杨晓风自我解释着。
其实这也不能怪杨晓风,修道者在一些特殊的场景之中会体悟到一种全身心的宁静和放松,会不知不觉的入定修炼,这种状态叫作“道境”,修为低的修道者在这种状态下能更快速更入神的修炼,潜意识地隔绝对外界的感知,直到这种状态被打破;而修为高的修道者这时便能身融天地、天人合一,更好的感悟天地提升心境,与修为低的修道者所不同的是:高修为者这时对外界的感知会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以神魂出窍的方式做出平常无法做到的事、感应到平常无法感应或体悟的东西,这时的高修为者十分厉害,因为他们的能力都被放大了好几倍。而杨晓风刚才正是处于这种状态。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杨晓风忙站起道:“月儿,等......”那一句“等等我”还未说出口,杨晓风只觉整个思过崖猛地一晃,便感到似有一道电光从他脚下窜入体内,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杨晓风突然感到很吵,他抬了抬眼,很沉,但还是慢慢睁开了,可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杨晓风想问,但他立刻发现他张不开嘴了,连动一动嘴唇都做不到。杨晓风有点慌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没了重量,一动不动的平平躺在这漆黑的虚无中,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动不了。
四面八方不断有声音向他涌来,很嘈杂,正是这声音将他吵醒,但他又听不清这些声音在传达着什么。他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象自己已经睡着了,不去管那声音,不去想这是哪;就这样他慢慢的静了下来,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来”、“快来吧”、“你忘了我么”、“太久了,太久了”、“我好寂寞啊”、“来吧”、“快来吧”......那声音飘飘渺渺、如丝如缕,萦绕在他耳边,慢慢钻进他的脑海,杨晓风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想叫叫不出、想跑跑不了,那声音反反复复最后连成一片大笑,似嘲讽,似癫狂。杨晓风只觉头痛欲裂再也受不了了,他奋力挣扎......
“啊!”杨晓风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眼睛一阵刺痛,闭了闭眼,再睁开,环顾四周,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铺,这儿是他的卧房。原来是个梦,杨晓风擦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这一放松下来,便觉浑身酸麻,脑袋更是阵阵刺痛。
杨晓风疑惑了,我不是和月儿在思过崖上么?难道那也是个梦?想着便要起身,刚侧过身就发现柳残月竟趴在他的床榻边睡着了。
杨晓风吃了一惊,再看柳残月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竟似哭过一般,心中怜意顿生,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柳残月的头。
忽的,柳残月双肩一阵颤动,脸色发白。
“晓风!”柳残月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杨晓风听到那一声“晓风”心中一震,再看柳残月那神情恍惚、泪光点点的样子,心中更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柳残月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晓风,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看见你从思过崖上摔了下去,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晓风,我好怕,你千万不要丢下我......”柳残月说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这么死死抱着杨晓风不放。
杨晓风听着,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一齐涌上,滋味难明。感受着怀里颤抖身躯的不安与无助,杨晓风将柳残月轻轻搂住,缓缓抚着她的头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在这,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渐渐地柳残月不哭了,身体也不再颤抖,就在杨晓风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柳残月一把推开杨晓风站了起来,背过身抬手擦了擦泪,又转过身铁青着脸瞪着杨晓风道:“哼!臭晓风,死晓风,你怎么不笨死算了,走个路也能摔晕了,吓我一跳,还害我被七长老训了一顿,要不是干爹拦着,我早被关禁闭了。还有,你晕就晕吧,居然一晕就晕了一天,你知不知道我...我们有多担心你啊!”说到这儿,柳残月的泪又来了,她咬着唇,扭过头不去看杨晓风。
杨晓风被骂得一愣一愣的,但也明白月儿守了他一天,心中不免一阵感动,他站了起来,走到柳残月身前,两手搭在柳残月的双肩,看着柳残月两颊的泪痕心中一痛,缓缓道:“月儿,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了,别生气了,好么?”
柳残月看着杨晓风那坚定的目光,再也忍不住,扑进杨晓风怀里,又哭了起来,边哭边用力捶着杨晓风的胸膛,捶了几下又抱着杨晓风轻声啜泣。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似永恒。
“咯吱”一声门响,两人猛的分开,“月儿,晓风他醒了么?”一道声音从卧房外传了进来,柳残月忙擦了擦泪道:“是暮云大哥吧!晓风他刚醒过来,我正要去叫你呢!”说着向门边走去,而杨晓风也坐回床上。
脚步声响起,一人推门而入,正是杨暮云。杨暮云扫了杨晓风一眼又看着柳残月道:“月儿,晓风既然醒了,你就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你就放心吧!”柳残月点了点头,将门带上,走了。
“哥......”杨晓风不敢去看杨暮云,眼光在房间里到处扫,就像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似的,不过他还是开了口,刚要再说什么,杨暮云却已走到他面前打断道:“别说话,把左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杨晓风依言闭口,伸出左手。杨暮云接过手,三指一扣脉关把了起来。不一会儿,杨暮云一脸轻松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调理两天就好了。”顿了顿又道:“父亲说你今日定会醒来,你还真的醒了,父亲还说这次历练你与月儿陪我同去。呵呵,偷着乐吧!”
说罢伸手用力抚了抚杨晓风的头,口中低骂:“小笨蛋,真不让人省心。”收回手道:“你好好休息吧!再过三天就得去历练了,准备一下吧!”语毕便走了,只留下杨晓风愣在那里。
这是多么熟悉而久违的语气与动作啊!似乎只应留存在童年记忆中,杨晓风回味着。
躺在床上,揉着还有些晕乎的头,杨晓风又糊涂了,我昨天在思过崖摔了一跤,晕了一天?是这样么?不应该呀!还有月儿和哥都怪怪的,就连父亲的态度也让人搞不懂,还有那个梦......想起那个梦,杨晓风只觉得头又痛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先睡一觉再说。杨晓风想着翻身睡了。
三日后的清晨,杨家谷宗庙内,站着几个人,正是杨啸天、婉夫人、二长老、七长老和杨晓风三人。
只见杨啸天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转身道:“云儿,过来跪下。”杨暮云依言上前跪在供桌前。这时杨啸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梳,他拿着木梳上前捋起杨暮云披散的长发,从上至下梳了三下,然后婉夫人也如此梳了三下,刚梳完,杨啸天又执一白色方巾将杨暮云的长发挽起系上,再解开,再挽起系上,如此重复了三次,而后婉夫人也如此重复了三次,最后杨暮云头束方巾扣了三次头才起身。
众人看去只见杨暮云着白衣、束方巾,意气风发、英姿勃勃,杨啸天点点头道:“云儿,从今日起,你就是真正的束发之士,非那垂髫小儿了。”杨暮云躬身道:“孩儿明白。”“好,好,好。”杨啸天笑道:“走,我送你们去历练。”说着出了宗庙,众人跟上......
宗庙前的广场上,杨暮云三人正凑在一起激动地说着什么,婉夫人等则立于一旁含笑不语,而杨啸天却是掏出一竹简丢于场中,一道法诀打出,那竹简便炸开化作一个金光闪闪的法阵。杨啸天回头道:“这是一次性定向传送阵,这种传送阵只定方向不定距离,至于会传送到何地便看你们的造化了,这次历练只要你们能在外平安度过七日就算完成,不过梁州也不是什么安乐之地,它四处都充满着不为人知的凶险,所以在这七天里我希望你们三人相互团结协作,明白了么?”
“明白。”杨暮云三人大声答道。
这时二长老一合纸扇上前道:“你们三个小子千万莫要大意,这次的历练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记住遇事莫慌,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静,实在静不下来就默念我教你们的《静心诀》,知道了么!”
“知道了。”三人齐声应道,
这时七长老却是挥袖摔出几个小瓶道:“这些药一个解毒一个疗伤,各自分了吧。”三人接过道了声谢。
“好了,入阵吧。七日后我会去接你们的。”杨啸天催道。
三人依言入阵,婉夫人忽道:“你们相互把手拉紧了,这传送阵拉扯力很大,别被甩出去传散了。”
三人刚依言握紧了手,杨啸天便弹出一道青光落入阵中,只见那传送阵光芒闪烁化作一道金光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杨暮云三人。
杨啸天等人看了看天空便散去了,谁也没有看见一道白光从杨家谷东面飞起追着那金光去了。
金光中,杨晓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阵阵拉扯力袭来,他快受不了了,“抓紧了。”似乎是杨暮云大喊了一声,这时却有一道白光划过扎进金光里,杨晓风只觉手一麻,便再也抓不住,松开了手......
在梁州中北部一山岭附近,虚空一阵荡漾,接着一个人影从中飞出,这人影旋转着狠狠地摔在地上,看那青衣黑发正是杨晓风。
此刻杨晓风只觉头昏脑胀,浑身疼痛酸麻,就像散了架一般,用手撑了几次都没撑起身来,忽的他脸色一白侧身吐了起来,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时,他才翻过身躺在地上喘起气来。
休息了约有一刻钟,杨晓风才缓过劲撑坐起来,四下张望,只见四周是一片黑色土地,拄着那松软的黑土,杨晓风明白是这黑土救了自己,如果四周是一片乱石的话,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可庆幸过后,他的脸色更白了,因为此地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杨家谷,天字阁,杨啸天正在打坐,忽的,他一睁眼从袖中掏出一块翡翠,只见翡翠上有三个金光闪烁不已,其中两个靠得很近,而另一个却离得很远,三个金光都被一团黑雾包裹着。
杨啸天皱了皱眉:“传散了?!黑风岭?!”又看了看翡翠,便揣好闭目打坐了,似乎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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