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足足 > 46.

??手陷入厚重泥沙,双目蒙进了层层灰暗。

    虚浮一脚而后踏空,跌进被深深草木掩盖住的隐秘陷阱,随着波折坎坷的疼痛翻滚,身体已然遁入无休止的漫长甬道,每一分一秒均是对胸腔的窒息与煎熬。

    空气之稀薄,土层之坚固,接触碰撞的任何一个瞬间都令我们的身体遭受重重挤压。迫于灰沙侵袭眼球,关闭了眼部感官之后仅剩余更加深切的肢骸叫嚣。

    抱着温软肢体,出于自我保护意识地蜷缩成一个不可分离的整体,二人头颅相依,腿脚尽可能地收拢,随甬道的纷繁变化深入黑暗空间。

    远远地耳边传来幻空浮梦般的音息,尖刻锐利的雪鸟仍旧是不讨人喜地聒噪,绵软爱闹的昆儿糯糯地发出惊惶无助的哭腔,震动着一刻也无法倦怠的心神。

    脸颊边好似磨蹭过无数砂砾,丝丝拉拉地割扯着脆弱如许的皮肉,灼热刺疼渗透进伤臂,研磨之间溢出愈加浓厚的血味,甬壁内渲染出凉薄腥色。

    后颈发丝被谷莺莺发了狠地拉攥着,仿佛只要如此固执地紧握双手,便能缓解这不知尽头的肢体旋落。

    直到犹若丝线断裂之声几不可闻,谷莺莺低低地轻笑出声,沾黏着汗意与灰层的指缓缓碰了碰我的颈侧。

    “竹竹,你把我护得那么紧,是怕我死了么。”语声里居然不可抑制地带着一抹调笑,经不住呛咳一声,颗颗粒粒的沙辛吹拂在下颌,简直是,不怕死得要命。

    手心磨蹭到她柔软的发间,追索到一角断裂的镶玉珠花。流苏零落了珠粒,空留绵密绡丝,还坚韧地停驻在温度之间。

    自逐沧将她抱离了微湖芳花,她除了得到那一对削金如履的玄铁双兵,亦收获了那个沉敛淡漠的男人,藏匿在掌心里的玉骨冰心。

    我闭着双眼,唇边微翘,柔柔抚着那剔透质感,咬着舌尖吐出话语:“后不后悔,没有告知那个闷声灌酒的人,你对这珠花爱不释手。”

    刹那一刻,她后背微仰,一声呼啸而来的石裂巨响从遥远上空灌入,如影随形的块状裂石拍打在我们周身,她偏离瞬间后复又将我更深地抱紧,艰涩道:“他明明都看到了,在水亭那里,他的眼神那么好,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她停了一瞬,揽住我的头部向一旁避了避,声调喧嚣于空洞甬道间,透入人的脑髓。

    “你知道么,他不说话的时候眼里藏着看不透的笑,我都不知道,他是在笑我戴了珠花,还是在笑我明明想躲着他的眼神,却又忍不住被他引入漩涡。”她蹭了蹭我,而后仿若寂寞般地低叹着,“他亲了我,又对丹娘那么好,我真不知道这个人,真心还是假意。”

    失重之感弥散在每一处血管,肌体紧绷在杳杳无期的坠落彷徨里。我抱着她,她脑袋贴向我耳畔,二人经受着发肤之间的深刻痛感,捕捉到下方更深处传来昆儿惊惧之声。

    “竹姐姐!莺姐姐!”他语声焦急,平日软糯成性的样子不复存在,只更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般吼向空茫境界里,“你们抱紧自己!下方有尽头,能够坠落在软藤之上便无大碍!一定要护好自己的头部!”

    他语声抵达至脑海,我勉力撑开一丝眼缝,落入眼的是谷莺莺微微发青的面色,混入了一层又一层的灰黑,发间珠花蒙尘无光,透出几分憔悴落寞。

    捧住她的脑袋,我与她尽量保持身体横落,至少不要伤到不良于行。

    周遭景物一经变化,由无穷尽的黑岩色泽转向暗藤深绿勾缠,黄土吸附着蔓蔓枝条,脉络深明茎叶汁浓,挤压之间有液泡破裂飞迸出苦涩绿泽,洒了头身无处可躲。

    长蔓舒展柔软,勾拢出繁茂交错,此一粗藤彼一韧木,联结盘附成了无数个死死生生之相,命门大开的时刻肢体与暗无天日生在于此的藤蔓命运相系,坠落之时若错选他处,便会穿过残损不牢之地,全身筋骨断裂,人之脑浆迸溅,同这一地白骨所差无几。

    迫得身子尽量松弛,搜索着昆儿与那抹雪白所立之地,眯眼逡巡着实费力伤己,恍惚之间谷莺莺在我耳边轻道:“左方下首,他与雪鸟均围立在一团可疑墨绿丛旁,该当是那个位置。可以拼一力落之。”

    既已下了决心便不可再有半分犹豫,借着惯性之探向那处,忍着身上破裂伤处发疯似的翻越而去,在头部即将撞触地面时猛然侧内,倏忽落入由柔弱藤蔓编织成的层层厚重中,指尖还紧贴着谷莺莺温软的发,心如擂鼓惊跳不止。

    “活…活下来了…”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那般惊喜交加又暗含沉涩的粗粝音色,是我此生从未有过的大起大落,惧怕昭彰。

    谷莺莺被我怀抱在上方,她缓慢地撑起了脑袋,破出血晕的纤指先是抹向了我的脖颈,有些莫名的动容之色。而随着身子歪倒在一旁后,她恍若未觉地将那一指灰红探吮入唇中,颊边肌肤微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由痴痴地笑出了声。

    “真好,我还活着,你也活着。”谷莺莺咬着指头,舔尝着沉沙苦腻腥气血影,随之她以掌蒙眼,有气无力地憋出另一句话,“老天爷想来是不愿让人死绝了,你看这墨绿丛外的累累白骨,当真是讽刺得很。”

    我从鼻翼间呵笑出一声,浑身锐痛酸意一遍又一遍冲刷入麻木脑海,震荡之后留下余韵缕缕,耳中一阵隔一阵嗡鸣,却不知为何将她的话语悟了一个清清楚楚。

    这个地方的情形,只怕是没有那么无害简单,仅仅用一眸观望便见藤蔓外沿黯淡尸骨一具紧挨着一具,虫蚁横行,黑鼠吱鸣。软藤穿过死亡,一圈圈地将逝者的胸腔勒紧,不知名字的金茫花色呈现出奇异般的柔软,盛开在根根肋骨间,好似用千言万语倾诉着亡者悲语。

    昆儿面上的惊惧仍犹在,却不知他先行跌落此处,内心又会如何震荡不堪。

    雪鸟羽翼扑簌几声,落在瘦小彷徨的颤抖肩膀上,若有似无地用翅间软羽,抚平那颗不忍重负的孤单心脏。

    暗色笼罩上方,白骨间的金茫花是惟一的光亮源头,花身轻摇,曳动的每一瞬光影随之起伏不断,隐隐照进茫茫暗影。

    倏忽一道巨响石破惊天,坠空席卷飞来横祸,丈量不出大小的暗石于前方堆堆白骨处猝然而落,搅碎了死者悲歌,身后枯骨。

    轰隆声未曾绝断,层层撞击之下破开了更多的暗沉色调,割碎了漫长时光里的藤蔓墨意。突然而至的金茫色刺入了眼球,连连石击犹若长空破浪,山移水转般砰然破出道道缝隙,金茫之尽头流转出浮游尘埃,轰然之下岩壁分离,倒落一扇布满暗藤的岁月石扉。比门宇厚重,比时光残酷。

    一道扭转之轴碎裂开来,像在无声嘲笑着不请而来的陌生人,直至渐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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