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走出门的时候，正看到张佑庭呆呆地立在墙角，鬼鬼祟祟地给他做口型：“你怎么得罪她啦？她发这么大脾气。”
黎澈苦笑一下摇摇头：“你别让她去马提尼克，至少这一个月都不行，要等我忙完。我想办法拖住她，你安抚好。”
张佑庭这才嘟哝：“留在国内你就放心了？那个混黑的龙头天天给她打电话，泉姐那叫个耐心温柔。”
黎澈眉头皱起来：“周猛？”他不屑地嘁了一声：“不可能。”很是看不上。
黎澈一直觉得除了他自己，别人都不可能。温泉身边的那些鱼虾，一个个不成气候。不是没有他英俊就是没有他年轻，既不事业有成也不温柔体贴，配不上她。她那么娇惯任性，也不会委屈自己喜欢他们。
张佑庭：“怎么不可能？那小子别看呆头呆脑的样子，他那手下一个个可服帖了。泉姐看着聪明，心软，不一定扛得住。这里大病初愈心更软了，你别掉以轻心。”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感情洁癖啊？
黎澈知道，其实去不去马提尼克根本不重要。只是她这一去，下次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能带着多少个周猛张猛还是李猛。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寂寞，她会迅速把自己忘个干净。
黎澈脸色发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想到温泉会跟别人在一起，黎澈觉得自己都快爆炸了。他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场面，想杀人。
张佑庭只听到他阴森森地“哼”了一声，打了个寒战。
张佑庭站在温泉门前，听着门那一边传来微弱的抽泣声，他禁不住蹲下身，透过房门似乎能感受到微微的颤抖甚至似有若无的温度。手指触摸到门上的纹路，他忽然觉得不甘。
***
下午冷着脸开了会，坐在总监办公室闭目养神。自从温泉出事，他就顺手接了温泉的工作。
这些工作，当年温泉做的时候，看起来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在他的手上就如泰山压顶。温泉一向擅长四两拨千斤的招数，不论是生意上还是感情上，都举重若轻。不像自己，只懂得拼上蛮力，抖尽浑身解数也只能走得气喘吁吁。
处在她曾经所处的位置，他也不得不面对无数酒会和应酬。坐在她曾坐过的地方，喝她曾啄饮过的酒，接触她接触过的人……他总是在想，温泉会怎么做、温泉怎么看……温泉温泉温泉……她工作时全情投入的样子，庆功会议时不屑斜起的嘴角，做了坏事红着脸争辩，绝望时的低垂的眉眼，生病时的温顺依赖，甚至失忆时小心地试探……碎片一点点出现，直到温泉占满他整个脑海。
***
晚上又是聚会。躲开人群，爬在边缘的阳台吸烟。忽然被谁拍了下肩膀，他皱着眉露出厌恶的神情，转头看到一个灿烂笑着的女孩。“你好，我是乔媛。”
他含糊地“唔”了一声，“有事？”
“有啊~”很神秘地前倾身体，脸蛋圆圆的眯眼笑着，身材娇小又做出活泼可爱的样子。
“……”这种女孩太多了，他连拒绝的台词都千篇一律。表情调整成冰冷骇人的样子，等着她落荒而逃。
“我喜欢你！”
他循例冷漠地开口把她的希望碾碎：“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名叫乔媛的女孩眯眼笑开：“我是肉食动物，啊呜！一口把你吃掉！”
“……”他看着女孩志在必得的样子失神。那么多女孩都曾扬言要把他弄到手，却总是没几天就失落放弃了，认定他心如寒冰无坚不摧。只有温泉一直在那里，可她现在也要退缩了。
女孩子的喜欢，都是这么脆弱的吗？
然后就感觉唇上一热，乔媛踮起脚吻上他了…
温泉出来找卫生间，刚拐过一个弯，就看了到这一幕。穿浅绿色裙子的女孩踮起脚吻着他的嘴唇，他则是一副失神的样子…
还说永远爱着黎净，永不变心。
真是大言不惭。
呼…似乎是好事，这小子终于不再执迷不悟了——可惜让他醒悟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黎澈呆愣间抬起头，温泉正呆站在灯光柔暖的走廊里，看着他。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他心脏狂跳，立马推开乔媛，向前走几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温泉…”
温泉想要躲开似得，但反应依然慢了半拍，表情有一点不自在：“奥，你也在这里啊。”
“来参加楼上的聚会。”门外已经飘起雪，可温泉依然穿得很单薄。这一场风波后她瘦了太多，尽管画了精致的妆容，却仍显出些许憔悴。
他忍不住问她：“冷不冷？”
温泉没回答，余光瞥见他身后的乔媛，摇了摇头：“不冷”
黎澈皱着眉解释：“楼上聚会，我下来透透气，她自己跟来的…她…我不认识…”又转头：“你走吧，带上门。”女孩撅着嘴巴把门摔上离开了。
温泉笑笑不置可否。“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个对象儿了。”
黎澈忽然收了脸上的笑意：“你为什么在这儿？”语气不善。
她耸耸肩：“跟周猛出来叙旧。”吃到一半气氛压抑，出来透气。
“周猛？他一个混黑的，你跟他掺和什么？”
“你别这么说人家。他人很不错。”
黎澈脸色更加不好：“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这样的人你最好少接触，跟他一块瞎混有什么前途？”
“胡说什么呢你？我怎么不正经了？”温泉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交个朋友跟人家吃个饭就是瞎混了？你什么时候都想着前途，别这么功利行么。”
“温泉，这是你教我的。”他抬起眼审视她：“当初是你说要打通好人脉多做应酬，是你说功利点才正常。”
温泉翻眼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她正急着出门跟哪个生意上的伙伴约会，被他拦住临时想的托词。她笑了一声：“哎，那温姨今天再给你上一课。记住奥，女人的话，千万别信。”
黎澈气急败坏：“温泉你能不能正经点！究竟要这样鬼混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随便找个人过夜随便是谁都行，你就没想过安家立业好好过日子吗？”
温泉觉得他简直扯淡：“你多大了还幼稚呢？过什么日子安什么家？我随随便便找个人过夜不行，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就可以了？你别搞笑了！”
黎澈阖了阖眼睛，觉得很疲惫：“可你难道就要这样吗？安于现状，自暴自弃，不思进取，挥霍光阴。这种日子有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温泉反问，可是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张脸，你看不得我顶着这张脸寻欢作乐。”温泉被戳到痛处，不管不顾地想要刺伤对方：“这又有什么？过几天我就要去整成奥黛丽赫本，你也不用烦心。”
“不，不是这个原因。”提到他心虚的地方，黎澈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辩驳。
“你别告诉我什么原因，理由还不好找，我可以给你找一大堆。”
她那声音柔媚入骨，如同甜美的□□。
“黎澈，你把自己当汤姆苏大圣父啊？你看我不顺眼离远点好了，别来恶心我。好吧？”
黎澈面无表情地呆立在原处，四肢僵硬，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横亘在他与温泉之间的问题，这么严重，这么多。他当初屡次拒绝她的时候，却从没有提过，只含糊其辞地说自己喜欢黎净而已。现在，温泉都挑明了。
温泉退回安全的距离，抬手轻抚了他的肩膀。那肩膀和胸膛日宜宽厚了，显出安全可靠的样子。“别多管闲事，嗯？逞一时口舌之快谁都会，别做这种讨厌的人。好不好。”
“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温泉复又开心起来：“跟周猛我也不只是玩玩，他说他要娶我，真心的。我并不是嫁不出的。所以呢，你也别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了。OK？”
黎澈看着她，那脸上的皮肤如白瓷一般，双眼里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猫一样的慵懒。
他耳边得空气还那么湿软，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有一点辨别不清，但确实听清楚了。感觉心口里有一把火在烧，可同时又有一大块寒冰几乎将他的内脏冻僵。
好像没有一点多余的勇气了。
“周猛他不会娶你的。他不适合你。”黎澈声音冷硬缓慢，像是在极力说服什么人或者克制什么东西似得，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温泉看着他匆忙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有一丝稍纵即逝的，报复的快意。
等到疲倦汹涌袭来，才想起来自嘲，都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招数而已。
他绝情又虚伪。她恨他，却只是因为舍不得他而已。这场可笑的恋爱中，两个人谁输谁赢，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爱是温暖而短暂的，入口即化。但恨，却冰冷且恒久，无法下咽、如鲠在喉。若强行吞下，将内脏划伤，站在对面的人，难免会被喷上一口腥甜的鲜血。
黎澈开车去公寓的路上，忽然想起那个傍晚，温泉就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副驾驶上，那时候她多么乖巧听话惹人怜爱。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闭上嘴。他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紧咬着牙，眼睛里满是阴鸷，神色多么可怕。
他现在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大概他从没有想过，原来温泉会变成这个样子。自暴自弃得，让人愤怒、失望。
幻灭，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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