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仙童，凡夫俗子而已，怎比得了妹妹这般超凡脱俗，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女孩儿居然俏皮地瞪了瞪眼：“我不食人间烟火，饿坏了你赔吗？”
燕七笑了：“你这样的小精灵我哪里赔得起！”
微风轻拂，女孩儿身上的香气似乎渐浓。燕七吸着这丝丝幽香，感觉浑身上下尤为畅快。心中奇怪，遂问道：“妹妹身上熏的是什么香？最是沁人心脾。似兰梅荷菊……我说不上来，只觉得好闻。”
女孩儿又看了看燕七。黑眸轻转，娇声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熏香！我也从不熏什么香味。我也是不知道，只听说是从小便有的，自娘胎就自己带了。”
燕七十分讶异：“这倒奇怪得很！还有一出生就自带香气的！”他回头打量了一下中年妇人和两名操桨的年轻道姑，蹲下身子问那女孩儿：“她们都是你什么人？”可又没等女孩儿回答便往船舱里招呼道：“姐姐们好！”
燕七的模样本就乖巧，一向很讨人喜欢。加上他的嘴巴抹蜜，很会逗人。就算在生他气的人，有他三两句好话的开逗，也准会气不上来。
中年妇人由舱里探出头来，嗔问道：“你这调皮蛋，跳上我们的船要做什么？”
女孩儿向燕七介绍道：“这是我的奶娘！”
燕七见她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体格高大健壮，面容和蔼慈祥。于是上前行了一礼：“奶娘姐姐好！”
中年妇人听他如此称呼自己，不觉哑然失笑。
燕七道：“我是来教小妹妹撑船的。看她一点都不会，我在岸上都急死了！”
中年妇人诧异极了，她没料到这少年撒起谎来如此不着边际，而且还是一付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不由得摇着头笑骂起来：“瞎说！你明明是被两个小叫花子逼得走投无路，慌乱之中才不得不跳上船来的！”
燕七讪笑道：“我那是顺便躲一躲，姐姐们载我一段把我甩上岸就可以了。”
中年妇人温柔地笑了。她远远看了看岸上，又回头盯着燕七：“嘴巴倒是很甜，可就是没个正经。你能管我这样年纪的也叫姐姐吗？”
女孩儿嘟囔着可爱的小嘴叫了起来：“我的奶娘，你至少也该叫阿姨才是。”
燕七把竹竿回递给女孩儿，笑道：“我哪有这么英武的阿姨！”他转身又向中年妇人道：“奶娘姐姐你好高哦，有没有七尺……”
女孩儿丢下竹竿，伸出香喷喷的小手一把堵在了燕七的嘴上。
燕七愕然了，掰开她的手指问道：“妹妹为何不让我讲话？”
女孩儿的嘴翘得老高：“你在占我便宜！”
燕七更加愕然：“妹妹何出此言？”
女孩儿道：“我的奶娘，你叫了姐姐，岂不是高了我一辈？”
燕七立刻笑了，戏谑道：“所以我才叫了奶娘姐姐嘛。只高了你半辈而已。”他忽然伸出手比划道：“你看，我个子比你高吧，至少也有了半倍儿。”
中年妇人和两名年轻道姑听到这话，不禁笑出了声。
女孩儿白了燕七一眼，气呼呼地走进船舱里面去了。
中年妇人笑劝道：“干嘛生气呀？哥哥是在逗你玩呢。”
“讨厌！我才不要叫他哥哥。”
燕七眼睛一转，立刻接口说道：“那就叫姐姐！”
女孩儿听得一愣，随即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猛然回头，见燕七正要跟着她迈腿进舱，顿时大声尖声叫起来：“不行的！你不能进来！”
燕七一愣，奇怪地看着女孩儿：“我为何不能进来？”
女孩儿指了指燕七的泥脚：“你的鞋好脏！你的衣服好脏！你的全身都好脏！你根本也是个小叫花子！”
燕七这才注意到整个船舱都铺上了白毯。几双大小女鞋整齐地摆放在了舱口的梯踏板上。于是他笑了一笑，说道：“那好！我也脱了鞋再进来！”
女孩儿却皱起了如雾的秀眉。她眨动双眸上下打量着燕七，随后拼命地摇头道：“还是不行！你的人也脏！你最少三天都没洗过澡了！”
燕七抢白道：“三天没洗澡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要我跳进这河里洗一洗再上来？”
女孩儿居然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燕七鼻子都气歪了：“好你个头！这么冷的天，你当我是傻子吗？”他竟不由分说左右甩掉鞋子，一个跨步就跳进了舱里。
女孩儿吃惊地叫道：“你干什么？快站到外面去！”
燕七自然不会听她的话，他眨眼一笑，忽然诡谲地道：“这样，咱们剪刀石头布，等你比输了我便出去，如何？”
女孩儿看着燕七，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毕竟，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游戏吸引力是很难抗拒的。
于是，燕七摆出个架势，喊了声：“剪刀，石头，布！”
女孩儿下意识伸出小手，出示了“布”。燕七原本要出“石头”，见女孩儿出的是“布”，于是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变成“剪刀”将女孩的手掌紧紧夹住。然后扭过头询问中年妇人：“奶娘姐姐！我这样……算是赢了吧？”
中年妇人没好气地骂了声小调皮蛋，含笑坐下。
“当然不算了！”女孩儿的小嘴一下子张得老大，并用一块洁白的丝巾拼命地擦拭着刚才被燕七夹过的手掌：“我们要同时出！中间是不能变的！”
燕七假装不知道游戏规则：“要同时出？中间还不能变？那好吧！”
于是，他们便接着比试。比试之前，燕七忽然淡淡地道：“这一回，我要出布！”
女孩儿马上将小手藏到了身后，娇笑起来：“才不信你呢！你是想迷惑我！”她瞪了瞪燕七，又道：“这一回，由我来喊口令！你不许喊了！”
燕七点头答应。见燕七准备就绪，女孩儿便娇声喊出了口令：“剪刀，石头，布！”
这一次，两人是同时出手的。
看到燕七出的是拳头，女孩儿当即做了一个抓拳头的手势，随后便拍着粉嫩的小手咯咯地娇笑起来：“我赢了！你快出去呆在外面！”
可没想到的是，燕七非但没有出去待在外面，反而还一屁股坐到了女孩儿身边的画舫靠椅上。
女孩儿吓得直跳起来。她吃惊地看着燕七：“是我赢了！”
燕七邪邪地笑道：“对呀！”
女孩儿眨了眨漂亮的眸子：“那你还要坐到我身边来？”
燕七却一本正经地道：“我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等你比输了我便出去。可你现在比赢了。”
女孩儿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怎么能这样？都是比赢了才……你好赖哦！哪有你这样的人！”她忽然使劲地往外推燕七的身子，可是又推不动，只好退回来往靠椅的后方里躲，并指了指椅子中间的小细缝道：“你不许超过这条线！”
燕七逗笑道：“这哪里是线？分明是一道缝嘛！”
女孩儿望着燕七一时哭笑不得。
燕七却还在一本正经地的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看，这里既没有针，也绝没有线！”
女孩儿再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拳头轻轻地打在燕七肩上。一时间，竟忘了嫌弃燕七的身上脏了。
燕七忽然又道：“要不，再给你一个机会？”
女孩儿又来了兴致。
燕七继续道：“这一回你可要听仔细了。还是剪刀石头布。如果你赢了，我便到外面去；如果你输了，我便还待在舱里，如何？”
女孩儿认真听着燕七的每一个字。经过反复琢磨之后，觉得没有问题了，才同意开始比试。
“剪刀，石头，布！”燕七再次喊了起来。
结果一出，女孩儿便咯咯笑了起来：“这一回你没话说了吧。只能到外面去待着了！”
谁知燕七却将脑袋一甩：“怎么可能？”
女孩儿诧异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赢了你便到外面去！”
燕七点了点头：“我是说了，可那又怎么样？”
女孩儿更加诧异：“难道你自己说的话竟然不算？”
燕七转着眼睛做了个鬼脸：“我有告诉你我说话一定得算吗？”他又扭头向着中年妇人问道：“奶娘姐姐，我刚刚是没说过吧？”
中年妇人奇怪地盯着燕七：“你小子摆明是在耍赖！”
燕七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对呀！奶娘姐姐！我是在耍赖。我还是小孩儿，偶尔耍赖一回也没什么！大家不是说童言无忌吗？”
见燕七说得振振有词，中年妇人不禁愣住了：“臭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难道你耍赖还有理了？”
“我是耍赖了！你能怎么样？”燕七忽然作势绕着舱里的小圆桌跑动起来，并咧嘴笑道：“奶娘姐姐，你来抓我呀。”
中年妇人一听，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女孩儿在一旁娇声喊了起来：“我要去抓他！”她开心地跟着燕七东窜西跳，不仅忘了燕七已经三天没洗澡，同时也忘了燕七刚才还在耍赖皮。
燕七身在小画舫上，栏杆以外四面是水，其实并跑不了多远。所以他还没跑到几个回合，就被女孩儿一把抱住了胳膊。
中年妇人童心一起，也笑了起来：“快把他揪过来，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燕七立刻求饶道：“不是呀！阿姨！我其实是想给妹妹上一课的！”
中年妇人笑道：“现在改叫阿姨了？”
女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叫不吃……罚酒，吃敬酒！”
燕七哈哈大笑：“妹妹你说反了，是不吃敬酒吃罚酒！”
中年妇人一边拉扯燕七的衣袖一边笑骂道：“人不大，心眼多得很！你倒是说说看，你上的究竟是什么课？”
燕七仰首道：“阿姨你看，妹妹纯洁无瑕，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我是要通过游戏告诉妹妹，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不守规矩的人。好叫她日后提防上当受骗。这算不算是上了一课呢？”
中年妇人见燕七还真有一番说辞，松开手正待训话。女孩儿却在一旁撅起了小嘴：“我才不单纯呢！我也是个很复杂的孩子！”
燕七过去歪着脑袋笑问道：“那你有多复杂呀？”
“我……反正很复杂就是了，就像……”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说辞，忽然眸子一动，脆生生地道：“就算要像白纸，也绝不是一张，而是好多好多张！”
燕七哈哈大笑：“知道了，复杂的好多张白纸小妹妹。我们现在去看看水里的鱼，如何？”
“好！”女孩儿欣然同意。
中年妇人见两个孩子玩得起兴，便重新坐回一侧的凭栏靠椅，并示意船舱后面的两位道姑慢慢摇船跟随着岸上的彩车队伍走。
两位年轻道姑随即相视而立。她们各执一把船桨，一推一拉开始了逆水行舟。
烟雨如绵，既小且稀。随着轻风慢慢飘落于水面，激起一片悠悠细纹。
在这样的天气下摇桨观景，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漫天细雨之下，两岸的房舍，草木，山石均已变得影影绰绰，半隐半现。远远望去，就好似徜徉在朦胧的天际银河。
燕七引女孩儿转身爬向靠椅后面的船栏。
河面上水波荡漾，迷蒙一片，根本看不见鱼儿在水中游。可不知什么时候燕七的手里竟然多了个瓶子，瓶子里面还装满了喂鱼的饵料。
如此一来，水面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
只见燕七捻指撒下那些颗粒状的饵料并没多长时间，一些拇指粗细的小鱼便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陆续浮出水面。有鲤鱼，鲫鱼，溪哥，虾虎……品种不甚枚举。鱼儿们追着饵料奋力而游，稍大的小鱼甚至还能绕开那不停翻动船桨游到画舫的船弦近前。
女孩儿自然拍手称奇，也逐渐让燕七靠得更近。
燕七见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很开心，忍不住又想逗一逗她。于是便自怀里掏出了纱布小袋。他要让女孩儿来猜一猜沙布袋里是什么东西。
女孩儿见纱布袋鼓鼓囊囊的，自然不晓得是什么东西。燕七便索性打开一点口子，让女孩儿自己去摸。女孩儿心生好奇，当然照着去做。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并以指尖去触碰里面的物什。感觉凉凉的，软软的，表面似乎还有些小疙瘩，坑洼不平。
“这会是什么呢？”女孩绞尽脑汁也没能猜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燕七早已狡黠地眨着眼睛在笑了。他趁势松开袋口将小蛤蟆翻倒了出来。
女孩儿一见这物，顿时便吓得尖叫：“啊！是什么东西呀？你赶快拿开！”
燕七哈哈大笑，又故意提着小蛤蟆的腿去唬她。女孩儿直吓得跳离了靠椅。想着自己刚才还摸了一下，她禁不住捻动手指，感觉鸡皮疙瘩已起满全身了。
“臭小子，你不许欺负妹妹！”中年妇人在后面喊。
燕七赶紧道：“阿姨，我没有欺负妹妹！我只是给妹妹看可爱的小动物！”
女孩儿的嘴一下子张得老大：“你竟然说癞蛤蟆是可爱的小动物？”
燕七笑道：“怎么不是？麻麻的，软软的，还能呱呱地叫！”
女孩儿怔怔地看着燕七：“你还真是特别。”她紧抱着双臂绕到了那张小圆桌的后面，似乎再不敢接近燕七。
燕七无奈，只得将小蛤蟆连同那纱布小袋一起丢进了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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