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草色天涯 > 第一百六十章

??他心下一沉,暗想:“难道这次阴司教倾巢出动,欲与我军决一死战?”不敢耽搁,飞马回来报与杨延顺。杨延顺暗叫不妙,他谙熟兵法,此刻后路被截,前方又是坚固的城池,若是城中敌军乘此机会杀出,前后夹击,己方危矣!

    心念甫落,忽见英州城四方城门洞开,成千上万穿着百越人服饰的侬军喊叫着冲杀过来。

    当此大变临头之际,杨延顺反而镇定了下来,勒住了马,铿锵有力地道:“众位将士!叛贼举兵逆天而行,如今渐成虎狼之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谁家没有父老乡亲?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遭难。将士们,这是我们报效国家的好时机,随本帅冲上去,奋勇杀贼!”说着一骑当先,纵马向敌阵冲了过去,百忙之中仍是回了下头,望了女儿和萧恩时一眼。

    萧恩时会意,伸臂将杨天意从她的马上揽了过来,放在自己身前,将她紧紧护住。杨延顺又回头瞧了他们一眼,眼光之中满是欣慰。见敌军潮水般涌来,当下大吼一声,将迎面一员敌将一枪刺通,挑过头顶甩了出去。

    杨家枪被武林界公认为第一名枪,这是其中一个有名的招式,叫做“火焰穿云”。跟着“四夷宾服”,银光闪处,又将近旁的两名敌将搠了个透心凉。

    侬军基本上都是步兵作战,仗着人多层层围将上来,杨延顺眼见自己战马前后左全是敌兵,身子低俯,左手一探抓住了名敌兵,提溜起来用力甩将出去,登时将侬军的藤牌阵砸倒了一片。

    杨天意见父亲大显神威,一杆亮银枪使得虎虎生风,犹如青龙探海、孤雁出群,一改从前沉默寡言、锋芒收敛之态,不觉瞧得有些怔了,心下既惊喜,又隐隐担忧。

    宋军将士见主帅如此英勇,尽皆群情汹涌,奋不顾身地拼力杀敌。萧恩时骑在马上,左臂环着杨天意,右手凌空一招,将地下一杆长柄凤嘴刀抓了上来,随手一挥,下方敌军登时被扫倒了一片。这刀形似凤嘴,刀头呈圆弧状,刀刃锋利,他拿在手中如虎添翼,似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侬军士兵便如割麦刈稻一般纷纷倒地,或头破血流,或被马踏如泥。

    不过更难对付的却是后面包抄上来的阴司教众,此时夜半,正是幽魂们最活跃的时机,他们不惧疼痛,寻常兵刃难以对付,在哨音指挥下步步为营,不多时便向前推进了许多,渐渐缩小了包围圈,将宋军牢牢箍在中央。

    杨延顺刚刚又杀了几人,正挽个枪花,冷不防斜刺里飞来一支捻枪,正正扎在他小腿之上,他一声不吭,咬牙用力将捻枪拔出,血流如注。杨天意看到惊叫起来,跳下马奔上前去,从随身所带的竹筒里倒出石药,在他小腿上厚厚敷了。

    一名侬兵端着梭枪悄无声息地靠上前来,对准杨天意后背便刺,杨延顺在马上看见,怒吼一声,一招“泰山压顶”,以枪作棍自上而下地击下,将那侬兵打得脑浆迸裂。

    萧恩时驰马过来,说道:“元帅,敌众我寡,久战下去对我军大是不利,不如暂时撤退,保存实力要紧。”杨延顺心知他说得有理,当下大声道:“传我军令,各队撤退,在东面三十里外刘家庄会合,集结待命!”

    军令虽下,他自己却不即走,手执银枪威风凛凛,“众将先撤,我断后!”

    杨天意一惊,伸手攀住马腿,恳求道:“爹,您是主帅,军中没你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老先撤,这里交给我和萧大哥好了!”

    “天意!”话音刚落,萧恩时胯下战马中创,倒在地上。他几个纵落来到父女俩跟前,焦急地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杨延顺举目一望,只见后方阴司教大队人马已离着不远,情势极端危急,兀自沉吟,萧恩时已将杨天意托举到他的马上,“你们先走,我抵挡一阵,随后就来!”

    杨天意急道:“不!”挣扎着想要跳下马来。萧恩时佯怒道:“听话,爹爹会护着你。萧大哥没那么容易死的。”杨天意见父亲腿上受伤,自己武功低微,留下了只会成为累赘,不敢再犟,强忍着眼泪道:“那好,我们等你,你可快点儿来!”

    她坐在杨延顺身前,由着战马四蹄翻飞,忽然一阵恍惚,不觉抓住了杨延顺的战袍一角。便在此时,觉着父亲身子微微一晃,很快便又坐稳当了。

    “休走!”后面一员敌将骑着马大呼小叫地赶了上来,杨延顺见对方追赶甚急,便一勒缰绳,反而放缓了马速,故意将长枪垂下,歪歪斜斜地似乎不胜力量。那敌将不知此乃佯输诈败之计,双马交错之际,杨延顺先已蓄势欲发,大喝一声,扭转身躯,敏疾异常地使了招“苍龙摆尾”,电转风回,枪尖倏然自下向上挑起,正正戳入那人心窝。

    杨天意大声喝彩:“好一式‘回马枪’!”杨延顺一语不发,双腿猛夹马腹,冲开条血路,直奔向东。

    奔出数里,喊杀声渐渐听不见了,周围尽是战场上溃散下来的宋兵,拖拖拉拉不成队伍,但显然敌军已经鞭长莫及了。杨天意松了口气,方待说:“我们就在这里停一停,等等萧大哥吧。”忽觉背后人身子一晃,竟从马上倒载了下去。

    她大惊,急跃下马来抱起父亲,却见他背后战甲不知何时已被射穿,一支铜箭深入体内,兀自不住颤动。

    她大叫一声,颤着手将那箭拔出,只见那箭镞上乌蓝一片,竟是支毒箭!辨了辨颜色,又嗅了嗅,气味却并非那捻枪上所染的毒蛇草之毒。

    百越人所用之毒和中土大不一样,急切间她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毒,一时间束手无策,方寸大乱,不住唤道:“爹爹,爹爹!”

    这时萧恩时也赶到了,二人合力将他抬到路边乱草地上。杨延顺忽然睁开眼,望着她微微一笑,“乖女儿,你平安无事就好。”

    霎那间她心头雪亮,父亲定是冲出重围之时就受了伤,他为了保全自己,不哼不哈坚持到现在。心中悲痛,禁不住哭倒在地,“爹呀,你都是为了我、为了我……”

    萧恩时卸下他身上全副铠甲,见杨延顺所中箭伤尚在其次,只是伤口周围乌黑发青,肿得吓人,急切问道:“这箭上染的是什么毒,能解否?”

    杨天意将随身携带的解毒药尽数掏出,拿起一瓶,想了想却又放下,又拿起另外一瓶,方要望他伤口中倒下,却又迟疑了,不敢轻举妄动。原来这解毒药通常取以毒攻毒之效,不可随意乱用,万一药不对症,便会使病人雪上加霜,当场令其一命呜呼。

    她心乱如麻,泪如雨下,“爹爹,女儿无能,救、救不了……”

    萧恩时心头一震;却见他缓缓抬起手来,握住了杨天意的手掌,“好女儿,你莫伤心。我杨延顺能听到你叫我一声‘爹爹’,今生足矣。”

    刹那间往事历历浮上心头:她想到自己起初无论如何不肯认他这个父亲,好容易认了,多半也是冷言冷语,不大有好脸色给他。这次父女相会在南征途中,尽管杨延顺一口一个“女儿、女儿”的,满怀喜悦,她却因为母亲之事,心结终究难以全解。

    想到此,杨天意禁不住痛悔不已,哭道:“女儿不孝,真是不孝哇!”

    杨延顺微笑着,努力地摇了摇头,“莫哭嘛……你是大宋国医,哭得这么厉害,给别人看了笑话——”

    杨天意一怔,忽地跳了起来,伸手“啪啪”给了自己两记耳光,大声骂道:“什么狗屁神医!我真没用,真没用!救不了爹爹,也救不了——”她本待说“哥哥”,看了父亲一眼,又生生咽下了话,心想:“爹还不知道我有个哥哥吧,就算知道了,哥哥已死,他可不知有多么伤心。”

    见她如此难过,杨延顺急得大声咳嗽起来,用手指着她,眼睛却望着萧恩时。萧恩时会意,伸手拉住了天意,只觉她掌心滚烫发热,抖个不住。见杨延顺仍然盯住自己,眼光之中既期盼、又有几分担忧,当即双膝跪倒,大声道:“我萧恩时真心实意愿娶杨天意为妻,一辈子照顾她、爱护她。此心天地可鉴,求您老人家应允这桩婚事。”

    杨天意再料不到他会在此刻向父亲提出求婚,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在哀伤之中,也不禁脸色绯红,忸怩不已。

    杨延顺微微点头,神情大是安慰。旋即收回目光,转而向天,似乎回忆起了那些过往,语声变得落寞失意:“唉,我这一生之中,最对不起的便是你母亲,也对不起你外公。你恨我,也是该当的……”

    杨天意一怔,眼泪复流了下来,泣道:“不,我不恨爹爹,女儿错了,真的错了……”蓦然想起什么,赶紧从身上掏出那只蓝色锦囊,举到杨延顺眼前,“爹爹你瞧,这是什么?”

    这锦囊杨延顺如何不识,原是董秋水随身之物,上面还绣着个“董”字,当初杨天意入“天波杨府”给他治病,有意无意地露出此物,果然他一见之下,大起疑惑,一直追到杨天意的医馆。

    杨延顺目中神采本已渐渐散去,一见之下忽然精神振奋,竟自半坐了起来,伸手去抓那锦囊。杨天意赶紧将锦囊塞在他手中,又以自己身子抵住他,只听父亲喃喃说道:“这是你的,是你的……秋水、秋水,你别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真高兴,咱们的女儿……”语声渐渐含糊不清。

    杨天意痛哭道:“爹,娘她没有恨你,没有恨你!”杨延顺眼光一闪,复又黯淡下去,“不会的,你娘为了我这毛头小伙子什么都不顾了,我却——嗐,她性子好强,一定恨死了我,恨死了我……”

    “不!不是这样。”杨天意在他耳边大声说道,“知道娘为什么替我起这个名字吗?”

    “啊?为……为什么?”杨延顺神志业已模糊,断断续续地问。

    “我姓杨,名叫天意,还有个哥哥叫做杨天成。娘亲口对我说过,”她极力抑制住奔涌而出的泪水,使尽全身气力,清清楚楚地说道,“‘杨’从父姓,‘天成、天意’,便是说你与她之间的因缘乃是上天注定,无论你怎样待她,她都依然不悔,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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