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踉踉跄跄,沿着折胫河北岸走了许久,远远看见一座金字形土冢巍然矗立,高近六七丈,占地约三四亩,周围没有半根杂草,鸦雀不闻,显得甚是沉穆。冢前竖着块巨型石碑,正反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车行义经过之时瞥了一眼,立时怔住,仔仔细细地瞧了半日,忽地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地三叩首,站起身时牵动了伤口,疼得满头大汗。
杨多多不知为何,嗔道:“你不要命啦?”就见他神色肃穆地说道:“这是‘古今第一剑客’荆轲的墓,你也来拜一拜。”
原来荆轲乃是卫国人,生于淇县姜庄。昔年刺秦失败后,尸骨被草草掩埋于咸阳附近,后来淇人敬其义行,收其骸骨秘密迁回朝歌(亦即淇县)埋葬。
杨多多好歹也读过几本书,历朝历代的忠臣义士也知道不少,想起家中长辈们提起荆轲此人反抗暴秦忠事燕国,无不感佩称颂,又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便也乖乖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正欲离去,身后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昨夜那帮人又追了上来。车行义眼见逃不掉,索性便不跑了,对杨多多道:“你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杨多多一怔,噘起了嘴,“为啥?我偏不。”
说话间几骑已赶到,马上之人依旧蒙着脸,看不清模样。车行义单刀拄地,大义凛然地道:“诸位不知与我洛阳帮有何恩怨,为何穷追不舍?”马上几人相互看了看,阴沉沉道:“我们与你素不相识,只是有人出了钱想买你的命。小子,你死了之后,黄泉路上该寻着谁偿命,可不要来找我们!”说着一哄而上。
“且慢!”车行义急道。他武林世家子弟,见过不少大场面,如今死到临头反倒镇定下来,徐徐说道:“在下今日虽死得不明不白,也是命中注定,与各位无由。只是这位姑娘全然与此事无干,还望放她一条生路,车某感激不尽。”
杨多多见情势如此危急,他却还关心自己死活,不禁大是感激,刚要说什么,那几人交换了下眼色,不约而同道:“不行!这丫头万一走漏了风声,我等可就麻烦了。”
车行义见他们如此残暴,愤怒已极,脚尖在单刀上一踢,举刀便向其中一匹马的前腿砍去。马上之人“嘿”了声,飞身下来,挥刀与他战在一块。其余之人严严实实将四面围了,眈眈相向。
车行义一行苦战,一行还不忘喊:“你快跑!”杨多多迟疑着想溜,不知怎的却有些迈不动步子,忽见他前胸又中了一刀,当下头脑发热,再不迟疑,叫道:“我来啦!”抽出腰间软剑,跳过去加入战团。
她师父杜氏姊妹本是武林中颇有名头的人物,只是杨多多素日里贪玩,不愿吃苦,是以学艺不精,车行义又受了重伤,以二敌一,堪堪与对方打了个平手。
正斗得艰苦,耳朵里忽然传来个极细微的声音:“砍他左腿。”杨多多不觉一愣,对面这蒙面人较自己要高出一个头去,若是俯身砍他左腿,势必将后背全然暴露在敌方刀锋之下,危险之至。就在这一犹豫间,对方“呼”地一刀劈来,将她鬓边发簪劈落在地。
那声音怒道:“笨蛋,砍他左腿呀!”杨多多将心一横,低下身子长剑横削,那蒙面人正忙着对付车行义,万没料到她出此险招,稍一疏忽,左小腿竟被砍成两截。
那人倒地惨呼,马上又跳下两人,分头招呼她与车行义。单打独斗,杨多多立落下风,幸亏仗着手中这把软剑锋利无比,每次兵刃相格,便要将对手的钢刀砍出个缺口。
那细微的声音又来了:“砍他左腿。”这下杨多多不再犹豫,高声应道:“是,砍左腿!”那蒙面人闻言一呆,从来对阵之时哪有将出招的方位事先告知对手的,加之方才前一人已被她砍了左腿,自然不信,讥笑道:“骗我?某家却不——”“上当”二字尚未说出,左腿一疼,紧接着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还剩下两名蒙面人,惊异地对视一眼,纵身下马,齐齐来攻杨多多。几招一过,她险些接连中刀,狼狈不堪。那声音又道:“砍他左腿。”杨多多怒道:“这回是两个!”那声音道:“砍他们左腿。”杨多多益怒:“砍你个头,就没有别的招数?”
那俩人先时见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压根没放在眼里,却不料瞬间连伤己方同伴,用的竟还是相同的招式。这会听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捣什么鬼,心下生出些畏惧,攻势益猛。杨多多机灵一动,忽然叫道:“谁来啦?”那两人情不自禁地回头,被杨多多一剑正中左腿,接着顺手划了个圈,另一个右腿负伤。
当下骇得大叫:“邪门,快撤!”连马也顾不上骑了,落荒而逃。杨多多数击得手,精神大振,掉头去帮车行义,心中嘀咕:“不会又叫我砍他左腿吧?”一念未毕,车行义“唰唰”两刀,正是他家祖传“望都刀法”中的一招“尧母登山”,将对手逼退了几步,那人见同伙已自逃远,不敢恋战,慌忙上马逃窜。
这回那声音却消失了,杨多多呆呆站着,脸色青白不定。方才稀里糊涂地便赢了,回想起来委实惊险,禁不住喃喃自语:“是谁?谁救了我?”
车行义还以为她惊吓过度,又或是受了伤,紧着过来看时,却见她立在原地出神,嘴里兀自念叨:“谁?是谁在说话?”蓦地大叫一声,绕着那荆轲墓来来回回奔了好几圈,又跳上冢顶,手搭凉棚,前后左右张望。
忽听有人怒道:“下来!”
只见墓后转出个人来,一身黑衣,满头白发,身材修长,气度凝重,年轻之时应该也是个美男子,只是好好的头颈之中横七竖八地遍布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杨多多依稀辨得这便是方才的那个声音,赶紧跳下来,问道:“你是谁?”那人不答,眼光冷冷在她身上一扫,如刀似剑,令人不寒而栗。
杨多多仍是想刨根问底,“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们?”那人神态冷峻地道:“我帮你们,只因瞧在方才你们敬重荆卿的份上。”
“荆卿?”她所学不多,未免一怔。车行义抢着说道:“燕国太子尊荆轲为上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慷慨悲壮,重若千钧。其人虽已逝,但名垂后世,流芳千秋万代。”
几句话似乎很令这黑衣人满意,神色和缓了些,点点头道:“嗯,说得不错。只是你们两个未免武功太过差劲,不配在此墓前动手。”
车行义一怔;杨多多却知他之所指,好在还算聪明,立刻赔笑道:“请前辈指点。”
那人“哼”了声,面无表情地道:“指点?凭你们也配?”
这话说得难听至极,倘换了从前,杨多多必然跳脚大骂,定要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不过今日这一役九死一生,心知对方必非常人,气焰便收敛了好几分,忽然盈盈拜倒,娇声道:“杨门后代杨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车行义从未见这刁蛮泼辣的小姑娘对人如此客气过,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来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相助己二人确是有的,当下不顾伤口流血未止,单膝跪下,深施一礼,“多谢前辈。”
那人颜色少霁,却对杨多多说道:“你使的也算是剑么?”登时令她面红过耳,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那人冷声道:“天下名剑,惟我九玄!天下无敌,惟我九玄!”
此言一出,车行义不禁“啊”了声。他想起前去庐山途中遇到的那少年,特立独行的少年,还有那把看似毫不起眼的黑剑,那诡谲莫测的剑法……
难道眼前这人竟是、竟会是……
那神秘人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然道:“我就是荆问。”
这是个仅在传说中出现的人物,当年的黑衣剑客凭着一把九玄剑,打遍天下剑派无敌手,终于遭到少林、武当、峨眉、青城、华山等一十六家联合追剿,最后决战易水滩,各派伤亡人数近百,荆问亦受了重伤,没想到却匿身于此。
荆问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眼风狠狠扫将过来。车行义心知己二人万万不是此人的对手,哪里敢轻易得罪,忙将齐云岭遇到马三军等强人劫道,伤了自己又险些夺了杨天意去,幸被荆松所救一事说了。
这却令得荆问有些愀然不乐,似乎怪责徒弟多管闲事,锁着眉一言不发。杨多多乍着胆子道:“前辈武功好生厉害,刚才对付那么多人只需一招。”荆问冷酷地道:“对付这些鸡鸣狗盗之徒,还用得着用甚么招数吗?”
他似乎有种本事,往往一句话便堵得旁人哑口无言。三人面对面沉默良久,荆问终于道:“知道‘九玄之名,威镇天下’的秘密吗?”
车杨二人对望一眼,哪里敢说知道,均摇了摇头。便听他道:“九玄剑法,一是‘快’!二是‘怪’!三是‘舍’,舍得性命,不怕死!”
杨多多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方才你叫我连出同样的招式,可不是奇也怪也?为了刺中对手竟置自己性命而不顾,当真是不怕死。”想来想去,只有“快”似乎还达不到,便道:“我知道啦。下次与人动手,出剑一定要快,并且要从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去打,置之死地而后生!”
算她反应快,说到了点子上,荆问似乎甚为满意,毫无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转入荆轲冢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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