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草色天涯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锦池之中盛开着一朵她平生从未见过的“金波罗花”,绿茎碧叶,其叶狭长,下圆上尖,好似佛眼。花瓣金色,亭亭独芳,异香腾风,清净光洁。除了卫队,还有两头白色神象在周围看守。

    “波罗”在梵语里是智慧的意思,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手拈金波罗花示众,众皆默然,不解其意,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便说:“我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佛祖以妙智之花示众,表达的是觉悟的人生,而拥有觉悟人生者,能自觉觉他,亦即可以成佛了。金波罗花已化做“涅磐妙心,实相无相”的奇妙智慧,释迦牟尼现身讲法之时,手中总拿着一朵金色波罗花。久而久之,金波罗花就变成了佛祖的象征。

    这下连杨天意也忍不住惊叹,夏尔马道:“此花历经万劫而春,长年不败,如如不动,乃是我国至宝。”月朗补充说:“它是正妙洁净光明之物,可以祛病延年,长寿不老,保佑我月氏一族兴旺昌盛。”

    祛病延年,长生不老?刹那间她想起了“蓬莱紫”,想起了庐山上的种种情事,登时心中微微一刺。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阴寒席卷了她全身,夹杂着无可言喻的痛楚。这痛楚来得如此猛烈,仿佛整个人被割裂了般,旋令她忍不住**出声,痉挛着倒在地上。

    月朗大惊,单膝跪了下来,“你怎么啦?”夏尔马皱眉道:“方才她言语不敬,佛祖怪罪下来,报应是不爽的。”她听到了犹自想反驳,却疼得晕了过去。

    再清醒时,疼痛稍缓,发觉月朗端端正正跪在佛前,自己横躺在他膝上,耳边只听得不住诵经之声:“……如是受、想、行、识,不知、不明、不离欲贪,心不解脱者,则不能越生老病死怖……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如是观者,名真实正观。圣弟子如是观者,厌于色,厌受、想、行、识,厌故不乐,不乐故得解脱,解脱者真实智生。”

    他聚精会神,全然不知她已睁开眼瞧她,依旧闭目虔诚祷告。初时她还有些不以为然,忽而明白:“莫非他真以为我得罪了佛祖,在念经替我赎罪、助我脱离苦海吗?”又想到他可不知已经跪了多久,字字句句诵了多久,不禁心头感激。

    因伸手捅了捅他,“喂,别念啦,没有用的。”月朗皱眉道:“佛堂里不可胡说。”杨天意道:“我没胡说,是真的——我生命已尽,活不了多久啦。”

    月朗以为自己听错了,摸了摸她额头,还好,没发热呀。杨天意苦笑道:“我没糊涂。你知道么,我全身都是毒汁毒液,很快就要死了。”

    月朗大大一怔,见她满面正色,决计不像开玩笑,禁不住叫道:“不,你不要死!”杨天意凄然一笑,心想:“这可由不得我。”脸上却淡淡笑着,“别这样,你可是学佛之人。人生无常,生老病死,忧悲苦恼,死倒是一种解脱。我早早死了,就没人再敢与殿下吵架拌嘴,你可也解脱了。”这话她微笑着娓娓道来,却似一刀一刀在月朗心头划过,当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拼命摇头,“不,不!”

    忽然站起,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冲了出去。

    从寺庙到王宫,月朗一直横抱着她不放,躺在他魁伟宽阔的胸膛之中,她竟像个婴儿般感到种前所未有的安稳。月朗急匆匆走在迂回曲折的走廊上,迎面忽然看见了母后。

    月姥目光在儿子周身上下一转,落到了杨天意身上。“她是谁?”其实有关这女子的种种,她已经听说了不少。

    她青春昂扬、风华正茂的儿子竟然脸红了,没看错吧?

    容不得王后不大皱眉头,不就是一个女奴嘛,你可是堂堂月氏国的王子,惟一的王位继承人,日后的治国之君。

    月姥冷冷道:“不像话——成何体统!”言下之意昭然: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还有她。

    杨天意敏感到了,使力想挣脱下来,不料月朗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道:“母后,她、她有病……”他嘴上磕巴,手中却将她搂得更紧,似乎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摔碎了。

    有病?宫中自有医生,大不了治不好,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奴隶而已,也值得王子殿下这般操心?还搂搂抱抱,大庭广众之下王室颜面何在?月姥眉头深锁,仿佛不认识似的将儿子重新审视了一番,忽道:“别忘了,你与锡金公主很快就要大婚了。”

    只见儿子一怔,“哦、哦”了两声,却很快与她擦肩而过,慌里慌张地向自己寝宫大步而去。

    杨天意被细心安置在他的黄金卧榻上,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脑中却还是一片迷茫。有个念头时时在心中浮沉,着实令她不安:“他这般待我,难道竟是……爱上我了?

    她性高和寡,倾心相恋的惟有萧郎,奈何对方心中别有璧人,挥之不去;小王爷赵允良与她之间的感情是模糊和暧昧的,如梦似幻,如同缭绕的轻烟,触之即散。其人表面上游戏风尘,玩世不恭,实则胸怀大计,瞻眼天下。理智和感情对他们这类人而言,孰轻孰重,不言而喻。而面前这个青年王子的爱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狂放而热烈,似乎不顾一切,怎不令她心慌意乱?

    赵允良的影子在面前一晃,登时令她清醒了,“不,我不能再害人。都快要死了,可不能再欠别人甚么。”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赤着脚偷偷想逃跑。绕来绕去,头都快晕了,可不知在这万籁俱寂之中,有双敏锐的眼睛已经察觉了她的异动。

    卫队长格沙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擒了回去。

    月朗正在用早膳,闻言勃然震怒,连桌子都掀了,气冲冲地拔脚就走。格沙连忙小声提醒:“尊敬的王子殿下,是否该将犯人带来审讯?”

    对,对,应该带上殿来,由他亲自审问,而不是一听之下,就冲动地想要跑去找她。他是一国储君,好歹要顾及身份。

    他强捺着内心的愤怒和不满,像头被囚禁的狮子般在偌大的寝宫里转来转去。他对她这么好,这种怜爱的感觉从未有过,但她,一个捡来的奴隶而已,一个异族的小女人而已,凭什么对他的爱视而不见,还想方设法地逃跑,不啻在他的心上再割了一刀。

    他额头弥漫着怒气,绿色的眼睛里凝结着寒霜,然而无论他如何咆哮,如何暴跳如雷,这女子只是安静地站在当地,清澈如水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目光里既有几分无奈,还含着淡淡惆怅,但就是没有半点悔意,并且一声不吭。

    没办法,只得将这个不屈的女奴投入监牢,并且换了根更粗的铁链牢牢将她锁住。

    杨天意被关进一间单人牢房,成天抱着膝盖,望着窗外的一角天空发呆,什么也不愿去想。月朗每天都来看她,却不说话,眼光凶巴巴的,神情复杂。她只有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这天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震得窗棂格格作响,整间牢房似乎都要塌了。多年前,就是这样的一个风雨之夜,董秋水溘然长逝,留下她孤苦伶仃,哭天抢地。从此之后,她便最怕打雷闪电。

    偏巧这间牢房在最里面,周遭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蓦地一道电光从窗外劈过,半截树枝应声而断,她吓得尖叫,紧紧闭了眼睛,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忽然牢门锁落,有人大步跨了进来,一把抱住她,胸膛温暖而厚实,声音分外镇定:“别怕,是我,阿那泰。”她一怔,睁开眼睛,只听这人清清楚楚地说道:“想起你怕这样的天气,就来看看你。”

    唔……唔?是哦,她好像是对“阿那泰”说过怕打雷,他居然还记得!望着月朗温柔的眼神,鬓角不断滴落的雨水,她的心一瞬间柔软得要化开,蓦然醒悟到自个儿的失态,赶紧推开了他,走得远远的,神态重又变得冰冷。

    当着守卫的面,明显令月朗颇为尴尬,阴沉着脸,不甘心地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就不能把我还当做阿那泰?”

    阿那泰,阿那泰,那个看起来呆头呆脑、十足老实的傻小子,与她亲密交谈,陪她共度异乡的不眠之夜,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不,不,这人乃是一国储君,身份尊荣,而她只是个卑微的女奴,还是被他“捡来”的。屈辱的感觉又一次泛上心头,几乎让她泫然欲涕。

    “你不是。别再骗我了。”她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你误解了,我不是可怜你,”月朗看起来有些急切,脱口而出,“我是——是喜欢你!”

    她大大一惊,瞠目结舌地望着这男子认真的表情,蓦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边不住摇头。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愿意相信。

    “这样不好。”月朗说着,神情间竟有些淡淡的哀伤,“我宁愿自己是阿那泰,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他一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几乎要被感动了。不不,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心里早已装不下别人了。再说了,将死之人,还能对感情有什么奢望吗?

    极力隐藏着眼泪,杨天意言语出奇地平静:“谢谢你,王子殿下。不过殿下想必知道,心疼是无法医治的。”

    月朗心内沉重地叹息着,脚步缓慢地离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吩咐守卫:“给她换一间屋子,安全些的,好好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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