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恩时内伤初愈,便带着杨天意,偕同少林无智方丈、丐帮帮主莫知其一径前往阴司教。途中杨天意看了藏宝图之后,忽然想起以前被囚禁在废宫之中,离开前那雷允恭嘱咐道“出去之后,一定要告诉王爷:‘直上有人,白玉无瑕。石尽水出,下有——’”这几句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她一直也没细想,当下便说来听了,众人皆不解其意。
因不知其它的路径,他们只好又复潜入凝碧山庄,仍从那“九宫八卦阵”的死门进入,来到幽冥地府。合欢一见那藏宝图,两眼霎时闪亮,居然一口应允放了林紫烟,还替她解了“鬼迷心窍”之毒。
几个人轻易全身而退,都觉喜出望外。无智也道:“这教主年纪不大,且能言而有信,也许并非极其歹恶之人。”萧恩时亦是大喜过望,然而林紫烟终是幽魂,不可见到阳光,一出幽冥地府,只能终日白纱裹体,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足不出户,在日落之后方能出来。
杨天意这日偶然经过他们屋外,只听林紫烟低声哭泣,萧恩时不住安慰:“这辈子我愿意永远照顾你,和你在一起就好。”又道:“还能活着见到你,我可不知有多么开心?”林紫烟却哭道:“我可不是活人,你也……不能碰我。”
杨天意心下恻然无已。她医术如神,世间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她,只是这“幽魂”闻所未闻,根本不知该从何下手。这几日见他俩历经磨难终得重逢,初时也替他们欢喜,待见到二人这般模样,不禁深自难过。想了半天,下定决心,一脚踏进门去,“萧大哥!林姊姊你们莫要悲伤,我有办法。”
萧恩时心中一跳,迫不及待地问:“你、你有什么法子?”
杨天意却默然了,垂首不语。半晌抬起头来,强笑道:“这个你就甭管了,难道还信不及我?你只须在外面守着,别让小猫小狗什么的跑进来扰我们。到了明天,说不定就能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林姊姊。”又说:“请借你的银钩一用。”复要纸笔。
萧恩时将信将疑,但亲眼所见她的医术从来都是精湛如神,当下站起身来,轻轻在她指尖上一握,掏出那柄翡翠银钩交到她手上,微笑道:“萧大哥信你这个小仙女。”
他从未觉得这一日一夜是如此漫长,无智和莫知其已然离去,他便一个人呆呆坐在门外青石板上,不吃不喝,一刻不敢稍离,又是担心,又是惶惑。
夜已深,门忽然轻轻开了,他闻声直跳起来,“啊——”却见杨天意脸色苍白,晃晃悠悠走了出来,在他身边坐下,一言不发。
萧恩时心中紧张无以,连声问:“怎样了?”他愈是追问,她却愈是沉默。良久忽然绽开个微笑,“也许……成了。”
萧恩时大喜,一把抱住她,忘形地大叫:“你真行,真太好了!”拔脚便要冲进屋内,却被她一把拽住,仰脸看着他,脸上殊无笑容,眼神竟然有些凄婉。他一怔,“怎的啦?”
杨天意拉着他坐下,将那柄翡翠银钩交还给他,钩尖上兀自留有血印。又握住他手不放,痴痴地瞧了许久,缓缓道:“萧大哥,我也是第一遭遇到像林姑娘这般儿的状况,治得好治不好,全凭天意,你可莫要怪我。”
萧恩时一怔,他从未见过她这副又高兴、又颓丧的神态,很是奇怪,当下柔声道:“怎么会?无论治好治不好,萧大哥都一辈子感激你。”
“是嘛?”杨天意语气之中显得甚是满足,轻轻靠在他肩上,忽然低声问道,“萧大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萧恩时闻言更是一呆。自蒙杨天意主仆相救以来,不知不觉相处已一年有余,彼此甚有好感,对其不幸之身世亦十分同情。只是他心中时时浮沉着林紫烟的影子,在历经颇多险折之后,自杀殉情之念虽已渐淡,但早年用情委实太深,至今仍对其念念不忘,因此再没想过接受新的感情。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直白,他不禁窘住了,别过了头,不敢迎视对方的目光。
就在他迟疑不语的瞬间,杨天意眸子里的光彩已然黯淡了,目中渐渐泛起晶莹泪光,合上眼,一滴滴泪珠缓缓流淌下来。她就让眼泪这般流着,也不去擦,愈涌愈多,两人肩头的衣裳尽皆透湿了。萧恩时又是心痛又甚感沉重,一时不知怎样劝慰,惟有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很突兀地,杨天意忽地尽收泪水,睁开眼时竟滴泪全无,更望着他微微一笑,笑容清浅,却带着说不出的忧郁,柔声道:“那你……抱抱我——成吗?”萧恩时微一迟疑,当即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好啦,你去瞧瞧林姑娘罢。”她很快挣脱了他的怀抱,凄然一笑。萧恩时依言推门欲进,然觉她神态语气大异于常,心中总觉忐忑,一脚已跨入房门,犹自回头道:“你——”杨天意又对着他浅浅一笑,双手轻轻将他推进房内。
林紫烟仰面躺在床上,兀自沉睡未醒,一条手臂露在被子外面,手腕处赫然有条刚凝结的血痕。他见她已将面纱取下,白玉般的脸上微微透出点红润,大觉放心,回头却看到桌上搁着一堆瓶瓶罐罐,每个下面分别压着纸条,上面注明“某药有何用途,如何运用”等等,多数是活血止痛的伤药,不禁想到:“这定是天意的,她却弄些甚么鬼?”又看到一张信笺,上面简单写着:
“萧大哥,我已替林姑娘换过全身血液。天意无用,只好出此下策。倘无虞,则幸甚。
“这些乃是孤园所制的灵药,盼好生收过,或许日后有用。
“愿你与林姑娘百年好合,白首不相离。”
萧恩时大叫一声;就在此时,床上林紫烟悠悠醒转,第一句话便是:“杨姑娘呢?”
萧恩时大喜过望,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都颤抖了,“紫烟!”
“杨姑娘——她怎样啦?”见他不答,林紫烟声音宛如轻叹,“她救了我,是不是?”
“她……她……我不知道。”萧恩时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林紫烟便道:“你扶我起来。”萧恩时便将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林紫烟嫣然一笑,伸手向他唇边抚去,忽地指出如风,疾点了他全身七处大穴。
萧恩时“啊”地一声,“紫烟你——”就见林紫烟赤足跳下了地,格格格格笑个不住,忽而伸手望脸上抹了几下,容颜顿改,“你看看我是谁?”
竟是合欢,那阴司教主。
萧恩时无法动弹,苦笑道:“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合欢扬扬得意地:“自然是我。你对那姓林的女子太痴心,一见之下便丢魂失魄,六神无主,这才被我蒙了过去,对不对?”
萧恩时无语。他对林紫烟思念心切,只在昏暗的地府见过一面,便以为她死而复生。之后她总是重纱蒙面,他也曾隐隐约约地怀疑过,然而内心深处,却巴不得这是真的,是以不愿再行深究。
他想起来与这个“林紫烟”之前从不说话,因为容貌可以改变相似,声音却很难模仿。当初还以为是因为她擅出地府,才受到如此责罚,变成了哑巴。方才她开口说话,他心神激荡之际,竟然也没听出异样,此时不禁喃喃道:“我可真是个大傻瓜。”
“说得对极了,萧大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会折在女人手里,可笑啊可笑!”合欢故意娇滴滴地叹了口气,“其实啊,引你上钩还挺不容易的。幸好林紫烟的墓里有精剑、银钩,还有些书简,都是有用之物。在庐山上,我使银钩帮你杀了那野兽,又仿照她的笔迹留书;又跑到孤山上祭拜那林逋,故意让你撞见。本教主费了这许多心思,设下无数圈套,方才令你深信不疑,对不对?”
合欢嘴上慢悠悠地说着,却蓦地变了脸色,一阵风似的欺身过来,“啪啪啪啪”正反连打了他十几记耳光。
他仿佛被打得痴了,一声不言语。合欢却还要在他的伤口上再撒把盐,不慌不忙地道:“实话告诉你,那姓林的女子死后确实被送到了地府。本来姥姥见她长得漂亮,又会武功,有心栽培,不料那女子破口大骂,又乘着我们不注意翻身跳进血河,登时被虎鱼撕成了碎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怜喔,这一来她散了魂魄,死后也不得超生。”
萧恩时痛苦地闭上眼,心如刀割。
合欢格格笑道:“原本以为你就挺傻的,没料到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更傻。那姓杨的女子为了救你的相好,竟然割破了手腕,将自身血液全换给了我。她一面费心费力做着这事,一面还自言自语,说什么‘林姊姊,你不用担心,我的血可治百病、克众毒,要是能令你过上平常人的生活,那就好了。至于我……唉,我没什么,只要你和萧大哥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地,我就心满意足了’。”合欢说着说着,不知怎的竟叹了口气,“哎,看得出来,她也挺喜欢你的。不然,怎么心甘情愿做这种事?”
这下萧恩时再忍不住,怒极喝问:“你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害我?”
合欢冷笑道:“为什么?因为只有你,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只有你,连正眼也没瞧过我一下。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男人臣服在我的脚下,黑白二使、四大主簿、十殿阎君……都不是好东西!”
“‘精剑银钩,萧郎临风’,久闻大名,武功天下第一。你隐退了十年,好不容易重返江湖,这机会怎能轻易放过?我合欢出师无有不利,多少人为我教所用,只有你,只有你——”她眼中喷出怒火,忽地伸手在他全身上下一阵乱摸,摸到了那柄翡翠银钩,冷笑一声,举起银钩,咬牙切齿地便朝他胸口捅了下去,拔出来,又捅了一下。那银钩尖端带弯,立时便生生扯下两块肉来。
他胸前鲜血不断涌出,合欢见状竟妩媚地笑了起来,伸出纤纤手指,在他伤处狠狠捻了一下,依旧面带笑容,将手指放入口中慢慢吸吮。
萧恩时冷冷道:“称霸武林,你们妄想。”合欢见他似是浑不在意,心下恼火益甚,当下咬牙切齿地左一钩、右一钩,将他浑身上下刺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见他闭目不语,神色始终不变,合欢直气得横眉瞪目。其实起初她处心积虑地化装成林紫烟的模样,只是想要他受控于己,为阴司教的大业所用;渐渐地内心燃起了爱恋,更多的却是征服不了这个男人的失落。这次跟着他离开地府,也只不过想在他身边多留一阵,然后伺机行事。此刻满心里怨毒无比,只想:“藏宝图既已到手,留着他也没什么好处,将来指不定还会成为我教大患。不如痛快杀了,哼,我合欢得不到的,定然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正待结果了他性命,忽然听到远远有人声传来,似是无智方丈和莫知其两人在说话。合欢一惊,暗想:“方才是我突施暗算,出其不意制住了他,这老和尚怎的去而复返,万一被发现,可不大好玩。”转身欲逃,堪堪到了门口,忽又转身扬手,“呼”地一声,将银钩深深钉入他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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