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来到泾王府,下了大安辇,看着忙不迭率众出迎的赵元俨夫妇,奇道:“泾王爷,今日乃是你半百寿辰,府中不张灯结彩,大事庆贺,怎的如此静悄悄的,一位贺客也没有?”
赵元俨将身子伏得更低,恭敬答道:“臣抱病已久,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杜门谢客。今日虚添一岁,些微小事不值张扬,只想一家人吃顿寿面就是了。不想惊动了太后娘娘凤驾,臣罪该万死。”
刘太后微笑道:“不妨事。老身也是偶然想起,过来看看。毕竟你是先皇的亲弟弟,论起来咱们也算是亲戚不是?”
赵元俨益发诚惶诚恐,“蒙太后不弃,臣弟愧不敢当。只恨臣年老力衰,一味苟延残喘,不能辅佐当今圣上,只能日日焚香祷祝,我大宋江山世代永固,万载光辉。”
将凤驾迎进府中,刘太后命内侍献上寿礼:一柄万字福寿无边白玉如意,一件寿山芙蓉石“八仙过海”,又道:“老身知你平生寡嗜欲,惟喜书好文,善二王书,特意选了卷王右军的《黄庭经》,并一轴唐李思训的《江山渔乐》,希望令你称心如意。”赵元俨拜谢。
刘太后打量阖府众人,随口问道:“老身记得你有三个儿子,怎么只看见俩?”赵元俨“啊”了声,站直身子细查时,果不见次子赵允良,连忙谢罪:“微臣疏忽。”回头怒向家人,“还不赶快去找!”
过了好一阵,赵允良才拖拖沓沓地被家人领来了,他重伤未愈,脸色蜡黄,精神不振。赵元俨一见便斥道:“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见过太后?”复又向上请罪,诚惶诚恐,“臣疏于管教约束,请太后娘娘责罚。”
刘太后皱眉道:“怎么,允良才起身吗?”
赵允良果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还揉了揉眼睛,随便朝上磕了个头,含混不清地道:“回太后话:臣平素喜欢睡觉,习惯了以日为夜,昼睡夕兴。今日不知太后驾临,还望恕罪。”
刘太后沉下脸来,“如此反易晦明,起居异常,何况今日乃你父生辰,真乃荒唐!”
赵元俨便坐不住,率家眷众人跪倒在地,泣道:“臣半生得子十余人,余皆早卒,惟存此三子。三人当中,数这个儿子最不成器,自小不喜读书,生性散漫,专一爱与那市井闲徒厮混。为了这事,臣与他母亲不知打过多少次,教训得嘴也干了,却还是这般举止无度,不求上进。臣教子无方,每每想起这事便惭愧不已,忧愤难平。臣今老矣……”长叹一声,连连摇头,跪在一旁的王妃也抹起了眼泪。
刘太后注目片刻,“这孩子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心中微微一动,当下问道:“其余两个孩子怎样?”
赵元俨回道:“蒙圣上及太后隆恩,长子允熙已封了博平侯,现在朝中任右监门卫将军;幼子允初年纪尚小,倒是喜欢读书,不过却尽是些诵经礼佛之书,臣也莫能奈之何。”
刘太后心内暗讶,面上却带着笑容,“三子各有禀赋,倒也不错。”突然问道:“允良多大年纪,可曾婚配吗?”
赵元俨心思灵动,闻听此言,额头当即沁出微微冷汗。忖度片刻,只得字斟句酌地道:“小儿今年痴长二十,只因行事乖谬,举止荒唐,又不成材,恐误了好人家女儿,因此尚未成亲。”
刘太后微微一笑,“王爷,不是老身说你,儿子既已成年,为何还要攥着不放。没准儿有个媳妇儿管着,倒能渐渐明白大丈夫立身处世的道理,也省了你们二老许多精神气力。弟妹,你说对也不对?”王妃连忙朝上叩头,口称“太后所言极是”。
送走了凤驾,赵元俨急召允良入书房密室,道:“看太后今日的意思,颇有为你指亲之意,你意如何?”
赵允良一改方才面驾之时萎靡不振的模样,目光炯炯,“孩儿以为万万不可。太后与泾王府素有嫌隙,目下又欲使刘氏一门权势炽盛,自然要排斥异己,剪除祸端。指亲事小,万一竟派了个耳目来,时时通风报信,咱们一举一动便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爹爹为对付刘氏族人,苦心筹谋十余年,岂能功亏一篑?况且,日后就算咱们有所指证,碍于太后情面,这女子也是不能杀不能休,麻烦就大了。”
赵元俨点头,“所言甚是,为父也是这样想的。太后今日赐我《黄庭经》,名为贺礼,实则大有深意。‘作道优游身独居,扶养性命守虚无’,是希望本王安守本分,对朝廷之事不烦不言。本王自然知道,身无为而身自安,心无物而心自闲。然刘氏逆天行事,竟欲效仿前朝武氏谋朝篡位,自立为帝,使我大宋江山更姓易主,本王身为太宗子嗣,怎可坐视不管?!”
“若是真为你赐婚,必不好驳她面子。怎生想个法子避过,两全其美?”因想:“如今恐怕只能让你抢在头里先定下亲,等太后得知,已是生米煮成熟饭,自是无可奈何。”便问:“你与杨家那女子如今怎样?”
哪知赵允良一呆,反问道:“哪个女子?”
赵元俨奇怪地:“杨多多呀。你不是总和她在一道,那丫头似乎对你也甚有情意。”
赵允良眨眨眼睛,面带犹豫,慢吞吞地道:“这个……嗯,不是那样子。”
赵元俨以为儿子没听懂,耐心地道:“我是问你,想不想娶她?”
赵允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张着嘴“啊啊”了半日,终于说了:“儿子确是喜欢那杨家女子,不过并非多多,而是……天意姑娘!”
出乎他的意料,父亲并未太过惊讶,反而道:“这个么,我与你娘亲倒也看出来了。杨多多任性粗疏,又没有心眼,想来你也瞧不上。至于天意姑娘,上次你说过此女大可为用,只是性情孤傲,恐非寻常之举所能收服者。后来你与为父商议,设下那‘苦肉计’,她果然被打动,辛苦服侍了你好几日,你的伤也大有起色。只是为何——”
赵允良低下了头,“儿子惭愧,那日见她要被人掳去,心里忽然间很舍不得,也不知怎的只想救她,就……就假戏真做了。”不觉脸红起来,“可能对她中意已久,一时情不自禁。只是有些对不住顾道长,白白搭进去一只眼睛。儿子鲁莽,还请父王责罚。”
“这个你无须烦心,本王已多多赏赐了金银币帛,又派人送其回乡养伤。反而是你竟伤得这样厉害,我与你娘煞是心疼。”
赵允良低声道:“儿子不孝,让爹娘为我挂心了。”赵元俨摆了摆手,“不打紧。”起身踱了几步,思虑着道:“那杨家与我们素交好,将门之女,也算门当户对。这样罢,待我与你娘商议一下,择日遣媒人前去提亲便是。”
原以为儿子必定会欢欣鼓舞,不料赵允良却神色颇为古怪,讷讷道:“多谢爹爹。只是她为母之事颇为伤情,不肯回到杨家,这——”
赵元俨忖道:“认祖归宗,乃人之常情。她怨忿已久,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只要杨家肯赔个不是,她既心善,想来不会狠硬到底。这样罢,明日我与你娘亲去杨府拜望太君,一同商议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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