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草色天涯 > 第三章

??蓦地,院外传来一阵吵嚷声,接上便听得有人高声叫道:“敢问此处是杨二公子府第么?”

    等得一会没有回音,那人提高了声音又喊:“敢问杨二公子——可是住在此地么?”

    那人第三次高叫:“‘洛阳帮’车行义,率帮中上下徒众,前来拜会杨二公子,万望赐见!”语声里已带了些许焦躁不安。

    萧恩时不禁停下了脚步,回头向那少年望去,却见他仍是木立原地,似对外面的呼声置若罔闻。萧恩时暗想:洛阳帮十年前在中原就已声势赫赫,如今一干人千里迢迢跑到这江南小镇来做什么?老帮主车雄风尚健在否,这车行义难道是他的后人?

    那车行义再次叫道:“鄙帮有万分危急之事要求见杨二公子,恳望行个方便!”语声中已带了几分颤抖,显见得心中焦急万分。

    见那主仆二人仍是不语不动,萧恩时禁不住道:“你们这里是否确有个什么杨公子,也给人家回个话罢。”这话说出,那少年仍未作声,离儿却“扑哧”一笑。

    萧恩时忽然明白了,略一沉吟,大步走了回去,在那少年肩上轻轻一拍,“喂——外面是不是叫你呢?”

    少年浑身一颤,扭脸怒道:“你——做什么?!”

    萧恩时凝视着他,恳挚地道:“那些人必是有急事,你就应一声儿罢。”

    少年没好气地道:“我爱见谁,不见谁,又岂是你能管得了的?”

    萧恩时不料他脾气如此古怪,摇了摇头,也不再想管这闲事,撤身欲走。孰料那少年忽道:“离儿,你去瞧瞧。”

    离儿一会儿便返来,急急道:“原来他们帮主叫人伤了,似乎还重得很,想求公子给看看。”

    少年冷冷地道:“想看就给看么?天下之事要是都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萧恩时忍不住低声道:“天底下真是有这么邪的人,不想活的你偏偏要救,人家千山万水地赶来,你却连面也不肯一见,咳!”

    少年蓦地转身,死死瞪住他。萧恩时坦然一笑,心中却想:“最好你一怒之下将我杀了,也好还了你救我之情。唉,我平生最不愿欠别人的情,只盼得别将这份人情带到九泉之下去才好。”

    少年瞪着他的目光却渐渐显得有些迷离,后来竟微微垂了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一甩袖子,昂昂然地便朝外走。离儿赶紧跟上,萧恩时想了想,也随后而去。

    外面果然拥了一群人,尽皆浑身尘土,还有两辆大马车,将小小的院落围得严严实实。为首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满面焦虑之色。见他们出来,赶忙滚鞍下马,先深深施了一礼,直起身来方道:“在下‘洛阳帮’车行义,特为父亲之疾前来求诊于杨二公子,万望施救!”

    见那少年仍不作声,萧恩时便道:“车少侠不必多礼。这位便是杨公子,你只管好生向他讲述便是。”

    车行义只匆匆朝他望了一眼,复又向那少年长施一礼,道:“上个月帮中弟子为庆贺我父五十五岁寿辰,家中正大摆筵席之时,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人又矮又胖,裹在件黑袍子里,走路脚不点地,十分古怪;另一个高且干瘦,浑身上下披麻戴孝,摇摇晃晃地似乎随时要倒下。满堂宾客并无一人识得他们,门子见来者不善,刚出言拦阻,立刻被那高个子用手掌拦腰劈成了两截。我父勃然大怒,便与他们交起手来,哪曾想未过数十招即被点倒,又被迫着吞了一枚丸药。那俩人离去之时,言道一月之内必须交出什么东西,否则全身溃烂化为脓血。我帮遍寻城中名医良药,尽皆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际,幸得父亲好友苗楠叔父得讯前来探望,言道他老人家半年前曾蒙杨二公子相救,医术如神,是以我等冒昧寻访至此。如今已过了十日,只盼公子不吝出手相救,我等肝脑图报!”言罢又复作礼。

    少年却似无动于衷,只冷冷道:“苗楠么?早知——便不该救他!”

    车行义听得语气不善,因早耳闻这位杨公子脾气古怪,轻易不肯出手相救,苗楠自己亦是因了机缘凑巧方能一会,此时忙赔笑道:“苗叔父为感激公子相救之恩,特命在下带了谢仪,另外本帮亦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言罢一挥手,身后众人便开始自马车上纷纷搬下箱笼。

    少年眼色一变,回身便走。萧恩时忙踏上一步,有意无意地拦住他的去路,道:“救人如救火,人家也不是什么恶意,你就瞧瞧吧。”

    少年似不料他竟敢拦自己的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怒道:“你——让开!”萧恩时非但没让,反而向前跨了半步,轻声细语地道:“别生气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先看看再说?”他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兄长在娓娓劝导着不懂事的小兄弟。

    少年眼神益怒,一瞬不瞬地直瞪着他,沉声道:“救与不救,都是我的事,于阁下何关!”

    萧恩时却呵呵一笑,“只因在下十多年前曾与洛阳帮车雄风老帮主有过数面之缘,而今故人有难,也只好请公子勉为其难了。”

    呆立一旁的车行义只听得云山雾罩,方才刚到之时只顾求恳,全然未注意到这人,此刻听得一番对话,却无从判断二人是何关系。乍闻“故人”一说,不啻溺水之时捞到根救命稻草,也不及多想眼前这位颀身玉立、三十来岁的男子与自己父亲关系如何,便忙忙地一揖,“在下车行义,拜见这位大侠。但不知如何称呼?”

    萧恩时略一摇头,“我是谁无关紧要,你父之疾,还是拜请杨二公子义施金手为是。”

    车行义忙复百般求恳不迭,但任凭他如何,那少年唯昂首向天,不理不睬。

    萧恩时在一旁只看得渐渐火起,不觉皱眉道:“何太忍!”

    少年横了他一眼——在这一刹那间,萧恩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遮在面具后的双眼中竟似带了一丝笑意,似乎在说:“你也会生气么?”

    这神气一闪而过,少年复移目远方,微微点了点头。那离儿甚是机巧,大着胆子道:“还愣着做什么呀,快把你们老帮主抬过来,请我家主人瞧瞧!”

    车行义如梦方醒,忙忙地令手下人自第二辆大马车上抬下一副软椅,亲自上前揭开捂得严严实实的厚毯,躬身道:“杨二公子请看。”

    众人上前瞧时,软椅上躺着那人五十多岁,双眼紧闭,面色晦沉,隐隐泛着黑气。过得一会,黑气褪尽,卷上层青气;青气复又褪尽,代之而来的是惨白如霜,如此循环往复不止。

    萧恩时只瞧得十分奇怪,但自忖对用毒一道不甚了了,不便多言,只瞧那杨二公子怎生作为。只见那少年全然不动,只微微低头看了片刻,就摇了摇头,竟然便转身拂袖而去。

    车行义慌得几乎要拉住杨二的袖子,“怎样——我父亲怎样啦?”

    少年边走边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来:“我治不了。”

    别说车行义,换了谁也不会信:哪有医家全然不用望、闻、问、切,就这般简单地瞧上两眼,明摆着不是糊弄人么!那众洛阳帮弟子多系粗人,先时见这少年对自家少帮主态度倨傲冷淡,肚内早已忿忿,只是一路之上得了车行义密密嘱咐,知这家主人脾气古怪,敢怒而不敢言;及至此时,便有人着实忍耐不住,大声鼓嘈起来,有那性子暴的,更是拔刀在手,纷纷跳上前拦住去路。

    少年连眼皮也没抬,轻飘飘地管自前行,衣袂几乎触着刀锋,那离儿却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做什么做什么,想行凶吗?!”

    叫声未歇,大汉们手中的刀忽然全都掉下地来,动作整齐得仿佛商量好似的,登时人人面面相觑。只听离儿拍手笑道:“黑爷爷!”

    一个身量颇高的灰衣老者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当头而立,眼光仿佛锥子般尖锐逼人。大汉们被他扫视了一圈,竟没人说得出话来。

    老者并不开言。萧恩时却留意着那少年,见他已向院内渐渐去得远了,忙拔脚欲追。熟料灰衣老者的动作比他快了许多,一伸手便将他拦住,依旧没有说话,却让萧恩时再次体验到失去武功的不便。因为当这老者身形出现时,他在一旁看得清楚——应当不会快过以前的他。

    萧恩时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连我也不让进门了?”老者仿佛洞悉他的心思,语音枯哑地道:“主人说治不了,便是治不了。”

    萧恩时道:“让我去问问你家主人。”老者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只简单地道:“车少帮主,你们请回。萧大侠,你也请自便吧。”

    萧恩时却固执得很,“让我见见他。”

    老者似不愿与之多费口舌,转身欲走,萧恩时却挡在他面前,“让我见见他。”

    老者坚定地道:“不行。”

    萧恩时亦不愿多啰唆了,大步便望园里闯。老者却仍是比他快了许多,严严地挡在他面前。萧恩时的眼神蓦地变得极为凌厉,沉声道:“让开!”

    他似乎忘了自己这时仍然毫无武功。

    灰衣老者的两条花白眉毛抖抖地拎将起来,仿佛这才正眼看着他,上下打量了许久,方冷冷道:“离儿,带他去见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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