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走后十多天,卷帘每天望着西方的天空,也只有每天望着那里,他才有勇气继续等待下去。
他才发现,等待一个人,并不比你一个人忍受着孤单寂寞痛苦和折磨更好受。因为那时你的心中有了期待,世界上还有哪一种折磨能超过你满怀期待而期待从未实现过带给你的伤害大呢。
而当他一个人的受难的时候,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期待的,至少没有现在的这样强烈。
但是,卷帘并没有看到有紫色的晚霞呈现在西方的天空,一次也没有过。
连续十天,流沙河暴雨连绵,从天空中落下的雨珠汇入流沙河竟惊不起一丝波澜,卷帘看着一道道雨珠汇入浑浊的河水之中,不觉一阵心悸,那脆弱的雨珠何尝不像自己的命运。
那从天而降的瞬间,是你尽情地展现你的生命的风姿的时候,它是那么的短暂,而生命的常态,却是汇入这混沌的泥淖之中,受尽折磨和困难,有些时候甚至窒息得无法呼吸。
卷帘在流沙河的东岸搭了一间临时的棚子以遮蔽雨水。
他不眨眼地望着东方的地平线,他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个人影。
但是玄奘并没有到来,或者说,竟没有一个和尚经过。
玄奘是否也听说过流沙河恶魔的传说,而该走另外一条道呢?
卷帘虽然没有等到玄奘,但是在十天的暴雨之后,在雨过天晴的那一瞬间,他竟惊奇地看到了西天漫无边际的紫色彩霞。
它们如火焰般燃遍了整个西方的天空,进而有向东方扩张的趋势。卷帘看到那夺目的光华,仿佛又看见阿绿轻盈妙曼的舞姿,和她纯洁无暇的脸蛋。
在紫色晚霞退掉的那一刻,卷帘突然想,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等。
说不定我要找的人在走向流沙河之前就已经有了危险,而这条路他又何尝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卷帘打定主意,趁着夜色,他踏上了向东的道路。他的目的地是地平线,就在地平线上等待他吧。
当他走到第一个地平线的时候,发现远方一片戈壁,一片空旷,已经有一个天地交接的地平线,卷帘想,再走一个地平线,就在那里等他。
就这样,卷帘穷尽了无数个这样的地平线之后,他来到了一个村落。
村子里房子倒不少,但是并没有什么村民。
卷帘想,这是靠近流沙河的第一个村子,玄奘要经过流沙河的话势必会经过这个村子,那么询问一下村中人就知道自己是否错过了。
卷帘找到了一户人家,叩响了柴扉。
一个老婆婆开了门,当她看到卷帘的样子,顿时吓了一个踉跄,大呼妖怪后退,想要关闭柴扉已经来不及,卷帘已经走进去了。
老婆婆叫了几声发现没有人理她,而卷帘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才开始定睛细看,感叹道,人世间居然能有这么丑的人。
老婆婆平静了心情,说:“小伙子,你是谁,到这里作甚?”
卷帘双手合十,说:“我是未剃度的佛门弟子,前来打听是否有取经僧人经过这里。”
老婆婆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发现没人,连忙把卷帘弄到屋子,小声说:“这里有妖怪。”
“妖怪?哪里来的妖怪?”
“这里往西百里是流沙河,流沙河里就有妖怪,这妖怪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好多人都被吃掉了,几百年前总共有是个取经僧人都是死在流沙河的,这些年也有十几个僧人死在了流沙河。”
“这些年也有十几个僧人死在了流沙河?”卷帘重复着她的话,表示不敢相信。
“对啊,对啊,”老婆婆说,“都被那妖怪吃了,去西天取经就必须经过那里,你说还有谁敢去啊。”
卷帘想,这下可跟自己没有关系了。难道说流沙河里还有妖怪?这种事情谁又知道呢?
那么玄奘到来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其他妖怪的伤害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是什么妖怪在作乱,然后铲除他。
当然以上推断是要老人所说属实的情况下,还不知道老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卷帘说:“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老婆婆拉着卷帘到一旁,说:“那妖怪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这个齐天大圣妖怪屡教不改,竟跑到流沙河作恶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往那里去啊,小心小命不保。”
卷帘顿时凌乱了,难道孙悟空也到了流沙河?他再看这婆婆时,她的暗淡的眼神中突然放着奇怪的光,说:“我老伴儿就是被这齐天大圣吃了的,这遭天杀的恶魔,我迟早不会放过他,迟早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他。”
话毕,从屋里走出一个白发老头儿,白发老头儿来到老婆婆的身边,说:“老伴儿啊,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好端端的,哪里死了,哪里死了?”
老婆婆一把抱住他,惊呼道:“啊,老伴儿啊,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卷帘已经知道答案,说:“小僧告辞。”
老头儿说:“我的老伴儿精神有点问题,每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见怪。不着急,不着急,天色已晚,吃了饭再走,不,吃了饭明天再走。”
卷帘说:“真不打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过多停留。”
老头儿说:“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可是你在这一带要多加小心啊。可别碰到齐天大圣,碰到齐天大圣你就有去无回了。我算是知道他的厉害的。”
卷帘说:“老人家见过齐天大圣?”
老头儿说:“岂止见过,我险些被他给吃了,这个凶神恶煞的魔鬼,见人就吃,附近已经有几百条人命送到他的手中了。”
卷帘说:“那齐天大圣长得什么模样,你们为什么不请人来降妖。”
老头儿说:“那齐天大圣五百年前就曾大闹过天宫,玉帝都拿他没办法,还有谁能降得了他。”
卷帘说:“那齐天大圣现居何处?”
老头儿说:“就住在向东百里外的风雷山诛仙洞中,你可千万不要再往东走了。”
卷帘说:“告辞。”转身向东而去。老头儿只能摇头。
夜已经降临了,卷帘趁着还未黑尽的夜色一路向东而去。他心想,玄奘走到这里,便被那齐天大圣吃了,哪还到得了流沙河。心里想着,越想越着急。他必须去会会这齐天大圣,虽然知道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很快月亮起来了,卷帘趁着月光,继续加紧前行。就在东方天空泛起微弱的光芒的时候,他来到了风雷山诛仙洞前。一阵白茫茫的雾气飘过,卷帘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对着洞口大喊一声:“齐天大圣,你给我出来。你既然不知悔改,杀人害命,作恶多端,我今天断不能饶你。”
他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自己怎么可能是那猴子的对手,一千个卷帘大将也不是齐天大圣的对手的。但是来自内心的一个声音使他必须这样去做,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不一会儿,一头老虎精从洞里踉踉跄跄走出,他拄着一只铁棒,说:“谁这么放肆,找死也不看时候,敢搅乱孙爷爷的好梦。”
卷帘大惊,说:“你就是齐天大圣?”
老虎精说:“不错,我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你只要跪地求饶,我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卷帘哭笑不得,说:“你为什么不扮成猴子?”
老虎精说:“我想变什么,就变什么,你管得着?”
卷帘发怒道:“你要是齐天大圣,我还是如来佛祖呢。你竟敢冒充齐天大圣到处吃人作恶,我今天绝不饶你。”
老虎精说:“你今天敢公然冒犯我齐天大圣之威,我却不能饶你。”
说完老虎精即挥棒来战。卷帘并没有武器,他用脚撬起一块石头抛向手中握住。当老虎精的铁棒就要碰到卷帘的头时,卷帘猛地转身,迅速腾空,伸开手臂将石头重重地砸在老虎精的头上。
石头应声而粉碎。这一击卷帘用尽了内力和法力,老虎精痛得摔倒在地,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怎么也站不起来,头上已经流出了一大片鲜血。他躺在地上弹了几下,竟现出了原身,却是一只老虎。
卷帘摇摇头,准备离开。这时从山林的四面八方涌出无数青年,他们手里有的拿着刀,有的提着网,有的备有弓弩,见到老虎倒地之后,迅速一拥而上将老虎按住套入网中。
一青年拱手道:“多谢壮士替我们降服这只老虎,这齐天大圣害人不浅,壮士也算是为我们除去了一害,算得上是打虎英雄了。”
“打虎英雄,打虎英雄。”下面的青年都开始起哄。
刚才的青年道:“希望壮士和我们一起下山,接受乡亲们的敬意。”
卷帘说:“我来教训他,并不是为了名利。我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必须要走了。”
青年道:“壮士何往,可否教给我们降妖之术。”
卷帘转身看着他,说:“这只是一只修行百年的老虎精而已,并不是齐天大圣,齐天大圣现在还受困于五指山呢,以后又以齐天大圣名义为恶的妖怪都是冒充的。”
卷帘说完又转身即走,这群青年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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